书名:花瓶[娱乐圈] 作者:马工 本文文案: 好不容易嫁了豪门,息影两年的内娱第一花瓶——花知,复出了 复出第一件事:与协议老公闻于夜离婚! 复出第二件事:接了一部戏,导演是她前前男友,男一是她曾经的绯闻对象,男二是暗恋过她的同校学弟 组训一出,网友们乐了:这一剧组的陈年滥情,能好好拍戏?她老公也不管管? 闻于夜内心:不敢管,你也别管,谢谢! * 闻于夜自幼沉默寡言,清冷自持,不善言辞的同时也不懂如何去爱。 暗恋了十年的女孩突然有一天成了自己的老婆,又突然有一天跟自己提出离婚。 比失去更难过的是得到之后再失去…… 他把这份单方面隐秘的爱藏在心底,直到某日…… 花知终于发现了他藏了十余年的小秘密…… 闻于夜略微羞耻的问:“你会觉得我是个变态吗?” 花知沉默了十秒,淡淡开口:“不好说。” 闻于夜:…… 花知又说:“你幻想中那些,我们现实中都没做过。” 闻于夜:?似乎跟他想的反应不一样? 他缓缓走向她,环住她纤细的腰,手指探入她的衣物下摆,密密的吻着她的耳垂,低声呢喃,:“那要不,从厨房先开始?” * 本文又名 #闻总拿的剧本跟我不一样# #闻总这是在暗恋我吗?# #双向暗恋的情侣伤不起# 自认为既是娱乐圈花瓶,也是家中花瓶的过气演员 (摆烂花瓶剧本) VS 自认为诡计多端,实际上沟通障碍者的,呆萌霸总 (十年暗恋剧本)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知,闻于夜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收藏一下吧求求了 一句话简介:协议老公这是在暗恋我吗? 立意:我要做自己的太阳! 第1章 花瓶复出了? #《将军》官宣# 黑云压城,甲光向日,将军在上,威名远扬。 《将军》开机官宣,顾将军@曹易,陆夫人@花知,别来无恙。 【卧槽!花知?是我知道那个花知吗?】【内娱第一花瓶复出了?她不是相夫教子去了吗?】【花知?呵呵!预定烂片!】 【花知不是结婚之后宣布息影?这是不是表示婚内生活出问题了?[doge]】坐在保姆车里的女人把手机关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副驾驶助理小高闻声转过头来,“花姐,路上堵,估计还有两个小时才到,你困了就睡会。” 花知轻嗯了一声,把头撇向窗外。 SK大厦十几米的电子广告屏上正在循环播放一个高奢皮具广告,女明星套着初秋新品夹克,冷酷、傲慢、飒气外漏。 切! 花知把头又转回来,面子上不屑一顾,内心却狠狠的酸了一把。 广告上的女明星叫刘苒,几年前花知与她一起出演了部古装偶像剧《若水》。 花知是剧中的女一,当时的刘苒还是个女三。 拍戏时都是新人,不怕苦不怕累,憋着一股气,彼此之间情意不算多深却也算恭敬客气。 半年后剧上映了,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火了一把。 花知的之后的资源直逼一线,刘苒也跟着上了几个层次。 一剧得道,群演跟着升天,这本来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正当剧播完迎来最高潮的时间点上,刘苒竟突然在微博上发了一篇小作文。 小作文前面说的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感谢与感慨,后面突然画风突变,讲述了她这些年来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艰辛,以及酸楚的情感经历。 虽然没有点名,但是也隐射的毫不含糊。 说《若水》的导演金木其实是她的前夫。 又说两人其实大学毕业就领证结婚了,一直处于隐婚状态。 还说随着两人事业上的发展,她最终发现金木在工作中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两人不得不选择离婚的下场。 最后说这次合作期间两人表现的如同陌生人一般,实在让人感到唏嘘。 恰巧当时,花知与金木刚刚被拍到了一组二人私下吃饭的八卦照片。 网友们的对于出轨、小三的怒火瞬间指向了她,几乎是一夜之间,花知就被套上了小三的头衔。 对此,花知是一脸懵逼。 她与金木是在拍这部戏时才认识,到电视剧播完还不到一年,拍戏时两人确实有过相互欣赏,但是介于工作伙伴的身份都没有逾矩。 是播剧时的宣传再次相逢之后,才让二人产生了一点相见恨晚的情意。 这才刚起了苗头,花知就火了,一个接一个的通告在跑。 两个月来,真正的约会次数还不到三次,就被拍到了私下同餐的照片。 她连金木以前结过婚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但是,没有用,对于不分青红皂白的网友来说,解释就是掩饰。 即使花知在那没多久后就宣称跟金木分手了,也难消道德标杆网友们的指摘。 他们把情绪发泄在花知之后的所有节目和影视剧里。拼命的挑刺,刷弹幕,低级黑、高级黑的话一轮接着一轮。 金木是导演,常年位居幕后,热度很快就降下去了。 而花知却一直活跃在荧幕上,人们一提到她,带上了那点不明不白的恶毒小三滤镜之后,开始针对她进行曲线抨击——直指她演戏眼神无力,如同面瘫,摆在镜头里就像一只呆滞的花瓶。 就这样被批评调侃了数年。 而另一边,刘苒却因为博得了网友们的同情分,在之后的几年发展的挺好,她经常为自己选择一些小白花或者美且惨的角色,加上一些现实滤镜,营造一种冷淡如菊、看破红尘的清醒人设。 褪去了初出茅庐时的惊慌与稚嫩之后,花知的团队很快就醒悟过来当时刘苒的那一篇小论文是针对谁的。 但是为时已晚,当时的舆论已经走向不可控的边缘。 直到两年前,花知突然公布婚讯并宣布息影。 网友在震惊之余,也纷纷一副早已看透真相的姿态,挥笔着墨的在网上印证着她确实没有上进心,靠脸进入娱乐圈就是为了嫁入豪门,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不愧是内娱第一花瓶。 车子停在了《将军》的影视剧组片场。 花知随着助理下车,刚走几步,迎面突然停下一辆黑色车子堵住了前面的路。 一行人站在那里等了会,看到黑色车上下来了几个人。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金木。 他的变化不大,瘦高的身材,带着黑框眼镜,神态上有点文化人的那种孤冷。 花知没有过多的表情,轻轻抿了下嘴角示意,金木也是淡淡的,对着他们几个人互相点了点头,接着两帮人一起进了休息室。 这还真不算是冤家路窄,花知一早就知道金木会来。 因为他就是《将军》的导演。 成年人擅长假装失忆,都不会拿之前的细枝末节去斤斤计较。 当年她与金木的真正交往的时间不足两个月,如今的她已经嫁为人妇两年了,几年前的那点儿陈年烂谷子的花边新闻不值得提上一嘴。 谁提代表谁心虚。 反正她不虚。 而且,如果真的要拿主创人员的身份来避嫌的话,那她就根本没法接这个剧本了。 因为说来也巧,《将军》的几个主演她都认识。 男主曹易跟她是二次合作了,两人之前合作过一部现代都市言情剧,播剧的时候还营销了一段荧幕情侣。 男配赵白礼是她的戏剧学校的校友,两人在之前的校庆典礼上见过面,这家伙自来熟外加脸皮厚,校庆的时候当着许多媒体的面,插科打诨般的直接向她表白。 其实,官宣演员的那天,网上就有人拿这个说事。 说她会营销、会炒作,十分不要脸,把自己丢在一堆前男友里面拍戏指不定在剧组里怎么浪。 有的说话更难听的,甚至宣称剧组里一半的男人都跟她睡过。 这些话,花知一直都是左耳听右耳出,懒得回应。 因为如果按照某些网友们的标准,那她就根本不配活着。 而这些网友们的标准就是狗屎。 所以,她一定得活着,活得熠熠生辉光彩照人,不仅要亮瞎喷子们的眼,最好再膈应得他们心梗暴毙。 关于睡男人这件事上,她虽然经验不多,但也在两年婚姻中谙知其中的美妙。 她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如网友所说,睡了组里一半的男人,那她可不算吃亏。 就是——估计自己的老公…… 大概率会不堪头顶长出科尔沁大草原而怒不可遏。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已经准备跟他离婚了。 花知低头看了一眼日历,满打满算,她和那个倒霉老公已经有42天没见过面了。 两人最近的一次文字聊天还是两个星期前。 当时她正躺在卧室大床上看电视,随意调台的过程中突然看到直播中的金花奖颁奖典礼。 正好放到最佳女主角的公布,镜头切在几个女演员殷切而又不失端庄的脸上。 其中就有刘苒。 花知也说不清楚当时自己具体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就是没换台,眼睛盯着4K高清屏幕上,竖着耳朵听两个颁奖人设计出来的尴尬对白,以及后面的公布名单。 结果好死不死,当晚最佳女主角竟然是刘苒。 不得不说,红气养人,镜头里的刘苒一袭湖蓝色星点长裙,淡雅清新,如同黑夜般的星河,裙摆开叉,露出两条又白又长的腿,耀眼中又带着一丝性感。 她拿着奖杯,眼眶晶莹湿润,对着话筒,欲说还休,压着哽咽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场下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啪嗒! 花知就在此时关掉了电视机,嘴里嘀咕了一句‘做作’甩掉了遥控器。 她靠着床头翻开了手机,结果热搜上全部都是金花奖上截图。 大概是现在网民普遍年龄层偏小,刘苒的粉丝竟然也搞爱豆粉圈那一套,空瓶图上标注着一些红色大写的实绩不说,甚至还把刘苒同时期的女明星也拉出来踩一踩,表明刘苒的一骑绝尘,从N番小龙套逆袭成当今演技派女顶流。 而结婚隐退的花知,不幸的成为拉踩团中最为好用的垫底女明星。 一气之下,花知关掉了互联网,随手翻出一本小说,沉浸式看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又被小说中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女主角代入感动了。 小说里的女主角被恶毒女配打压到事业谷底之后又靠着自身的坚韧重新站起来,最终实现了逆风翻盘。 结合一晚上的情绪波动,终于在此刻掀起了大浪,起起落落不得平息。 电视上的刘苒、小说中的女主角交替的在她脑海中回放。 太不甘心了,花知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粗略的回顾了自己的演艺生涯,觉得短暂而又灰蒙。而终其原因就是自己的软懦与不思进取,害怕批评,贪图安逸,隐退结婚…… 结婚? 花知抬起头茫然的看了一眼空荡而又寂寥的别墅。 午夜时分,心境不稳。 突然!她拿起枕头下的手机,定定心神,开始给这座别墅的主人,也就是自己的老公,闻于夜,发了一条洋洋洒洒两百多字的抒情小短文。 先表忠心表示对这份相敬如宾的婚姻的感谢,又表衷情表达自己对于天之骄子闻总的敬仰,最后才阐述了自己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和不堪沉落的远大志向。 为了让突然提出离婚显得不那么突兀,又希望能够达到和平分手的目的,她把自己的理由表达的充分再充分,还把这个看似伤感的需求毫无痕迹的融进了这两百字中间。 发送完成之后,花知的内心开始忐忑。 回看了一下自己发过去的话,娇柔造作之中还有点酸腐气。 她对自己的行为开始有了一点点悔意。 可还没来得及多做反应,闻于夜很快就回复过来了。 回复的内容竟然清新而又脱俗。 他说,嗯嗯,OKOK,很晚了,快睡吧。 花知:……?? 作者有话要说: 闻总:就是说,现在还有谁会发那么长的信息还不给分段? 这本又完结啦,很不舍呆萌的闻总,喜欢请收藏吧。 虽然是作者扑街第二本,但也是认真写啦。(哈哈,心态可以! ———————————— 第三本《拯救影帝计划》5月份会开。 是个悬疑小甜饼,喜欢就收藏一下吧。 * 高智商理工妹 VS 白切黑影帝 许幽进入娱乐圈工作只为了查明哥哥的死因。 却救下一位影帝,并且一辈子也甩不掉了。 * 许幽:“秦先生,我觉得你身边有人想杀你。” 听到这里,面前这位顶着鸡窝头,慵懒的男人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皱着眉头看着她,盯了许久,才漫不经心的冒出一句疑惑的话。 “你不是来应聘助理的吗?” 第2章 熟悉的身影 花知对着这条信息愣神了。 头顶冒出长长的一大串问号之后,凭着自己的脑力总结出闻于夜的意思:他,一直是个高效率、理性、自律、严谨的人,可能觉得对于常年异地分居、又没有太多感情基础的夫妻来说,离婚并不值得惊讶,他自己搞不好也曾经产生类似的念头。 而她,前后铺垫了几百个字来表达一个很容易达成共识的问题,实在属于浪费时间,介于北京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于是敷衍又不失礼貌的同意了她的需求之后,就贴心的让她赶紧睡觉。 这个解释合理不? 显然不太够,但是花知也想不了别的,她只知道闻于夜在当天晚上就同意了。 其实当初花知和闻于夜结婚的时候,就曾口头约定过:她自愿退出娱乐行业,他分给她梦世界1%不参与决策权的B股股份。 现在她想复出,属于单方面毁约,那闻于夜直接同意离婚也很正常。 就是这1%的股份,其实还真的蛮多钱的。她顺手搜了一下梦世界的实时股价,心头又是狠狠一刀。 这他妈要再演几十年戏才能回本? 她并不了解金融资本这块的规律,但凡稍微关心一点自己手里的这点资本,就应该知道最近梦世界的股价一路高歌是有原因的。 梦世界是以游戏产业起家,近些年逐渐发展成为影视、游戏、电竞、IP开发的综合性股份有限公司。 它的创始人就是闻于夜。 这些天,闻于夜正在北美跟一家知名的动漫公司谈合并。 消息放出去快两个月了,现在已经到了谈判环节,股民们自然会选在这个时候疯狂涌入。 只不过这次的合并项目里面除了大大小小的制作团队之外还有几十年来这家漫画IP库存,有的还能翻新,有的毫无价值,因此审定起来十分的繁琐。 谈了快一个月也没拿出最终方案。 会议室里闷燥而又潮湿,像个封闭的玻璃球。 连续几天的加班让所有参会的人都感到疲惫不堪,而正在做汇报的人声音软绵,一段又一段枯燥的金融术语听得人只想打瞌睡。 闻于夜揉了揉眼角,伸手将倒扣在桌面的手机拿了起来。 点进了微信,上面显示+99消息红点。 修长的手指在一排对话框里划拉了几下,最后微微一顿,停在一条未读的留言上。 项坤:太太现在到剧组了。 闻于夜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项坤是他在国内的助理,跟了他六年多,公事私事都非常细心。 由于这次出差时间很长,短期都不在国内,闻于夜就让他工作之余顺便照看一下自己家里的情况。 太太在剧组? 是什么意思? 还没想完全想明白,就看到项坤在今天凌晨,也就是国内时间昨天白天,发过来一段15秒的小视频。 静音播放,视频里似乎是一个酒宴。 中间站着一个妖娆美艳的女人,一席裹胸红裙,蛇腰盈盈,与身边站着的几个小白脸巧笑嫣然,推杯换盏。 垂在靠椅扶手上的手指不自然的蜷缩了两下。 闻于夜不动声色的关掉了视频。 动作总是比脑子要快,在还没想到自己要干嘛的时候,他已经点进了花知的对话框里。 一整页白色对话框上的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渐渐的回忆起来两个星期前他与她似乎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 印象中是一些感慨顿悟之类的摘抄诗句,有点无聊,字很多,还没分段(重点)。 当时他正在开会,只当是她在家里又看了什么言情小说或者电视,有感而发。并没当回事,他随便看了两眼,回复几个字又给放回去了。 此时,他又耐着性子看了一遍。 看到中间的一行字时,脸色忽的沉了下去。 办公室里正在汇报的员工大概是察觉到老板忽变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叙述的内容出了点什么问题,心虚的同时说话的语调也卡壳了几次,之后就彻底乱了节奏,声音变得忽高忽低,语速也降了下来…… 没多会,整个会议室都注意到战战兢兢的汇报员以及神色晦暗不明的大老板。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而闻于夜对此却毫无所动,似乎正在出神。 会议室里足足静默了一分钟之后,闻于夜才发觉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 他抬眸看了一圈,薄唇动了两下,竟还好意思低声反问,“怎么了?” 几个与会人员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屁股。 刚才做报告的人对上老板的眼神,倏地又低下脑袋磕磕巴巴的继续做着陈述。 闻于夜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垂下眼帘,落在手机上停顿了两秒,神情依旧淡淡的,只是眉间微微紧着。 五分钟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闻于夜原本垂在椅边的手突然抬到了桌子上,食指还轻轻的扣了几下桌面。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微妙的会议室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几个高管纷纷抬起头看着中间的大老板。 而大老板闻于夜又一次没有任何感觉,认真的出着神,手指一下一下的轻轻点着桌面,像是在思考着一道极为复杂难解的题目。 几个高管互相递着疑惑的眼神,做汇报的员工也趁机囫囵吞枣的继续念报告。 又几分钟过去,报告终于念完了结束语,而闻于夜也终于把飘荡到银河系的神志找了回来。 “说完了?”他环顾着会议桌上一圈人,有点像卡着铃声等着放学的中学生,拿着手机,急不可待的从位子上站起来,边走出会议室边说了声,“散会。” …… 《将军》只听名字便知道这是一部大男主的电视剧。 其实不止如此,这是根据男频小说改编的一部男性群像戏。花知虽然在里面饰演女一,但事实上连男二的戏份也比不上。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当年被黑的厉害,空有热度,许多大制作、重口碑的戏都不敢找她。 再加上她这又息影了两年,江山代有美女出,娱乐圈池浅王八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成批成批往里钻,好的剧本根本不愁找不到好演员。 就目前来看,花知属于那种够不上大花的地位,却也比不过小花的新鲜,观众缘又不咋地,全靠着一副祸国殃民的好脸撑着,接到的剧本也是不上不下、层次不齐。 将军这部戏算是她现在接到的剧本当中制作成本最高的。 虽然女性角色只在其中镶边——装扮的端庄秀丽,时不时的出现在男主的身边,说上几句不到二十字的台词就完事的那种。 对此,网友们又有新的端点可以开嘲了:【你可以永远嘲笑花瓶的演技,但是不可否认她当花瓶的能力!】第一天的戏份不多,花知主要时间都用来摆弄头上的厚重的头饰。 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是影视城这边的天气还是很闷,她的头皮很紧也很痒。 终于熬到了下戏,不过她还不能立马卸妆。 还要等导演和场记那边确定几个机位有没有要补拍的内容。 金木和曹易两人聚在一块正在看回放讨论,花知在一旁等了快半小时,金木喊她过去。 “怎么了导演?” “刚刚出剑的部分再来一遍,”金木先是对着曹易说,又指了指花知,“你的位置不用动。” “好。” 花知点点头,又回到刚才拍摄的地点,充当背景板。 这场戏,她只用在男主出剑的瞬间退到镜头边缘位置,之后便将面部一直对着镜头2的位置便可。 其实不对着镜头2也没关系,因为按照距离,应该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 整场戏大概有好几分钟,花知静静的站在那里,思绪开始逐渐飘忽。 从明天的戏份想到今后的戏路,然后又想着刚才热搜里刘苒正在上映的大女主剧,脑子里不知怎么又冒出了前几天在SK大厦外面十几米高的广告大屏…… 突然,视线里好像闪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眼神清明起来,因为不敢乱动位置,她只好对着刚刚那个方向又定睛看了看。 刚刚闪过去那人是谁? 花知不太想承认,但是就…… 还真挺很像她的那个43天没见面了的倒霉老公。 卡!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在场的演员都一时间泄下情绪。 花知回过头看着金木对着他们的方向比了OK手势。 助理小高跑着过来给她递上水杯。 “花姐,”小高对着她笑了笑,“呃,那个休息室里有人在等你。” 花知喝着水,唔哝着问,“谁?” “呃,闻总。” 花知差点呛着水,她把水杯还给小高,心道刚才那一幕还真的没看走眼啊。 不过他什么时候回国的?不作多想,她吸吐了两口气,朝着休息室走了过去。 片场的休息室都是临时搭的,条件非常一般,还很小。 花知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男人屈着长腿,坐在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 黑色衬衫、笔挺的西裤,袖口卷到手腕,露出劲长的手臂。男人的面容还是以往的沉静与内敛,垂着长长的睫毛,修长的指节正在手机上打字。 似乎没听见她走进来的动静。 花知干站了两秒,轻轻咳了一声。 男人手指一顿,慢慢抬起头来。 两人视线碰了一下,花知心里扑通跳了两下,到底是不太熟的夫妻关系,这会儿有些不自然。 她摸了摸耳朵,佯装淡定,“你怎么回来了?” 闻于夜没有回话,却是上下打量她一番,沉声问,“结束了?” 花知小心脏又撞了一下。 不得不说,她一直觉得他的声音好听,像是嗓间架着一把大提琴。 “嗯。”花知点点头。 闻于夜又盯着她看了一会。 花知本来顶着大头饰就有点头重脚轻,现在被这直直的眼神看的不明所以,脑袋晕乎乎的。 “先卸妆吧,”闻于夜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在手机上打字,垂着眼眸,不紧不慢的说,“卸完再走。” 花知本来没意见,已经往椅子上坐下了,忽然又一顿,转过头问,“去哪?” 男人没抬头,低低应声,“酒店。” 第3章 离婚 车子沿着影城山区往外开,花知看了一会窗外,刚想回过头问去哪家酒店,才发现旁边坐着的闻于夜竟然睡着了。 他的五官很好看,精致而又英挺,然而闭着眼睛的时候神态很纯良,一点也不像一个三十几岁拥有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 此时的他像一个春游前一晚兴奋的熬了大夜,途中补觉又被颠簸得睡不安稳的学生,眉心一直皱着,嘴唇微微翘着。 “闻总还在倒时差,”副驾驶的项坤转过头来,对着花知笑着解释,“早上十点到的机场,下了飞机就往这里赶了。” 花知点点头,本来想问为什么要这么急急忙忙往这赶?突然意识到会不会与之前提到的离婚有关,这件事目前还不适合说出去,因此卡住了问话,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车子驶入到酒店大门,闻于夜正好醒了。醒来的瞬间,眼皮褶了三层,茫然的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人。 花知对着他平静的眨了两下眼睛。 “到了。”她说。 闻于夜反应慢了半拍,“……哦。” 下了车,由酒店经理引入VIP通道,直接上了顶楼套房,闻于夜的眼神才彻底恢复清明。 可这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想吃点什么?让项坤去楼下买?”闻于夜跟花知说话,眼睛却没有离开手机。 花知耸肩,如实回答,“我晚上不吃东西,我在减肥。” 闻于夜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到她的脸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心渐渐堆成小山,抿着嘴角,似乎有些不满。 “感觉瘦了不少。”他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 花知嗯了一声,“古装戏,需要控制一□□重,不然不好看。” 闻于夜不说话了,眉头还是没松,显然不太认同,但是不想去反驳。 过了片刻闻于夜对着项坤吩咐,“弄点蔬菜水果沙拉送上来吧。” “好,”项坤问,“闻总需要什么?” 闻于夜摇摇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项坤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闻于夜又低下头看手机,花知觉得他似乎挺忙的,想问既然这么忙还干嘛特意跑去影城把她带到这里? 可还没开口,闻于夜突然对着手机叹了口气,然后就匆忙的转身去书房,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电脑。 跨洋对话很快联上,电脑那端似乎正在开会,几句流利的美式英文传了过来。 闻于夜稍稍调低了音量,用同样标准的英文跟对方先道歉了两声,然后继续交流起来。 花知一直站在客厅中间,从好听的声音里分辨出几句自己能听懂的英文句子,心里莫名有一点点雀跃。 就这么听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干站着有点傻,想了想,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让花知挺意外的是,浴室里竟然放了她的更换衣物,连洗浴用品都是跟家里的一样的。不知道是闻于夜要求的还是助理自己安排的。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闻于夜已经从书房出来坐在了沙发上,蔬菜水果沙拉也放在了沙发旁的矮几上。 见到了食物还是感到嘴馋,花知坐下来插了一块番茄放进嘴里。 “你想离婚?” 花知手指一颤,到嘴的小番茄差点滑掉了。 她几下吞咽掉嘴里的番茄,把叉子放回原位。 稍稍打起精神,看来等待的环节要来了。 “啊。”花知点点头。 闻于夜把果盘又往她那里推了推,“就因为想拍戏?” “嗯。”花知想了想,又叉了块苹果放嘴巴里。 “还有别的理由吗?” 花知嚼着甜脆的苹果轻轻蹙起眉,“我不是在短信里都说了吗?你还都同意了的?” “……”闻于夜不说话了。 花知悄悄的抬眼看了看闻于夜。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眉间的小山一直没消,唇角抿的很直,就像是在跟谁较劲。 不知道为什么生气?花知在心里偷偷的嘀咕,难道是因为她想离婚的事情? 按照她之前的理解,闻于夜当时同意的那么干脆,后来半个月也没和她主动联系沟通,这就意味着这件事基本板上钉钉,没什么好谈的。 跟结婚时差不多,等双方都有空的时候,一来一回,签字拿证,不到两小时就完事了。 可现在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了,花知又有点拿不准了。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离婚吧? 总体来说,闻于夜的人格是很绅士的,结婚两年来,他从来没有干预她的任何事,交友、学习、旅行、爱好,他一向都是很支持的。 现在她无非就是想出来拍戏而已,如果他不介意的话,这对彼此的婚姻关系也没什么影响,如果—— “嗯,离婚可以。” 花知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平静的闻于夜。 啊,没有什么如果啊,他应该就是介意的。 不得不说,从闻于夜突然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花知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和他的关系虽然不是多么亲密,但是真的毫无压力啊,可能是垃圾偶像剧、言情小说看多了,总以为他不辞万里的跑到影城来找她,应该带着点挽回诚意,即便不是挽回,那也至少是有协商的意思,即使懒得协商,那至少也装样子沟通几句。 而不是现在这么平静的说,嗯离婚可以。 花知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硬要比喻大概就是一直悬在头上的铡刀,风吹不落、雨打不动,当你怀疑它可能是个假的道具的时候,突然间就掉下来了,斩断了一些无稽的念头。 也不是非常的疼痛,但就跟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但是现在可能不太行。” 突然的,在花知已经释怀接受现实的时候,闻于夜又补充了一句。 花知:…… 您能一下子把话说完吗?省的每停顿一次就让我整出这么多心里活动? “因为公司现在正在跟北美的漫画工厂谈并购,”闻于夜不知不觉的解释着,“如果我离婚的消息不小心传出去了,可能对公司目前的收购形式不太好。” 花知一时间有点懵,眨了眨眼。 “哦,就是股价会波动。”闻于夜看出来她没听懂。 “啊——”花知点点头,心里嘀咕着有钱人也挺麻烦,离个婚怎么还跟股市还绑在一块了。 “那你放心啊,”她表现的很大度,“我们之前虽然是口头协议,但是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是我自己违约在先,所以那1%股份我不会拿走的。” 原本以为听到这些,闻于夜即使不表现的非常高兴,也多少会稍微轻松一些。 没想到,他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 怎么?钱都还给你还不乐意? 闻于夜停顿了好大一会,最后摇摇头,“也不完全是那1%,中国股民不太成熟,婚变是个利空消息,容易引起恐慌,尤其是现在收购这个关口。”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多多少少有点被说服了,花知听着听着就紧紧皱起了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对了,”闻于夜突然问她,“你是从哪里接的这个戏?” 花知一顿,“啊?” “盛君信知道吗?” “盛、盛总?” 话题转移的很仓促,花知非常不理解这时候冒出来的人名。 盛君信,盛总,是天赐传媒的老总,也就是花知签约公司的老板。 “可能知道?”花知也不确定,毕竟天赐底下不少艺人,身为老板不一定都知道他们的具体工作。 闻于夜与盛君信应该是认识,因为闻于夜早期投过不少天赐的影视剧,花知记得她第一次觉得闻于夜三个字耳熟,就是因为在电影报幕的出品人那里见过这个名字。 闻于夜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静默了一会,摇了两下头,身体微微前倾,“先不说这个了,我刚才提的那一点你有意见吗?” 花知又傻了,“你提什么了?” 闻于夜愣了一秒,看着她,“就,暂时不要离婚——” “哦哦!”花知恍然大悟,“我当什么呢?” “好啊,可以啊,”她无所谓的摆摆手,“害,我也不是很急。” 闻言,闻于夜的身体慢慢靠了回去。 花知叉了一块猕猴桃放嘴里,偷偷的又瞄了一眼过去。 这会儿看他的脸色倒像是轻松了不少。 嗯?看来,股价对他很重要? 闻于夜静静的坐了一会,起身站起来,“你继续吃点,我先进去洗澡。” 花知点点头,“哦,好。” 花知又吃了几块牛油果,漱完口,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剧本。 结果才看了两页就开始犯困。 硬着头皮把剧本里荧光笔划出来自己台词的部分背了一遍,然后就回到卧室躺在床上。 一靠枕头上,又不是很想睡了,正准备掏出手机来玩的时候,闻于夜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正用毛巾擦着头发,见到她四平八稳的躺在床上脚步顿了一下。接着,他把毛巾扔到了一边,径直的往床的方向走过来。 拿手机的手正好扭曲的卡在枕头底下,花知稍稍用力才给拽了出来,然后另一侧的床忽的就陷下去一块。 闻于夜身上的气息涌了过来。 花知手抖了抖,把好不容易□□的手机安安稳稳的放到了床头柜上。 闻于夜轻轻的靠了过来,带着沐浴液的清香。 “累不累?”他侧着身子,手肘撑着枕头,俯看着她。 花知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想,吐出来两个字,“还行。” 闻于夜的眼睛在她的脸上流连忘返。 伴着床头晕黄的灯,分明的棱角倒影出好看的弧度,像是一部古老而又浪漫的旧电影。 “既然暂时不离婚了,”看了颇久,他才终于再次说话,声音却沉了好几度,“那婚内的义务还能履行吗?” “……” 43天了,野猫出去浪一晚回来经过这么长时间,都快下小猫崽了。 花知一点儿也不犹豫,笃定的点点头,“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闻总:写的我好像有点呆萌,但其实我在耍心机(不,你没有 第4章 夫妻义务 闻于夜的床品很好,没什么怪癖,也不拘泥,最重要的一点喜欢先伺候人。 花知还记得两个人结婚后第一次在床上履行所谓夫妻义务的时候,闻于夜前戏做了很长时间,她全身上下都被伺候的非常舒服,差点想喊他一声男菩萨。 唯一的缺憾就是频次不是很高。 闻于夜很忙,经常全球到处飞,平均下来每个月大概只在家里呆上四五天。 刚开始的时候也曾邀着花知跟他一起,顺便旅行,但是花知跟了两次之后就发现商务出差跟旅行根本是两码事。 一怕影响他工作,二是自己玩的也不尽兴,在那不久就没有再跟着一起出去过了。 “在想什么呢?”似乎有些不满她的出神,闻于夜在她的锁骨上方轻轻咬了一口。 麻麻的刺痛感召回了她的思绪,她侧了侧身搂住他的脖子,“没什么。” 闻于夜没再说话,盯着她雾蒙蒙的眼睛看了一会,轻轻的吻了一下,“认真点。” 第二天花知起床的时候发现闻于夜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外面的书桌旁。 他的手肘撑在桌子上,面前摆着两台笔记本电脑,头发没有打理,有一点点睡后的蓬乱,眼窝深邃、鼻梁高挺。 见她出来,抬眸看了一眼,声音低醇中带着点点懒散,“起来了?” “嗯。”花知看到餐桌上放着几样食物,有几个盒子已经打开,里面的东西消下去一半,显然是闻于夜已经吃过了。 “你先吃点,之后我让司机送你去剧组,”闻于夜一边对着电脑打字一边说,“我今天还得回去,但是航线现在还没申请下来,要是订机票走的话可能没时间陪你去了。” 花知一下子受宠若惊,敬词都给用上了,“您不用去陪我的。” 闻于夜愣了一下,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她。 花知回看着他,两人眼神撞了一下,感觉好像有丝丝尴尬的气氛的流淌出来。 “我、我还是先去吃东西吧。”花知匆忙转身去了餐桌。 吃完早饭,花知就被送回了剧组,她的助理和化妆小妹已经在等她了。 两年没有出来工作,原有的团队早就解散了,这次来拍戏她只带了一个助理,化妆小妹其实是剧组的,但是因为她的妆发是整个组里最为复杂的,所以就直接专属她私用。 刚把头套戴好,休息室里就钻进来一个身影。 “金导好。”化妆小妹对着金木颔首。 花知正在上妆,本来准备站起来,金木朝她项下打了手势,“不用站起来,你继续弄你的,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跟你说说今天的戏。” 花知又坐了回去。 金木手里卷着几页纸,在她身后找了张椅子坐下,“今天有场重戏,是送顾将军出城。” 花知通过面前的镜子看着身后的人,金木也从镜子里看着她。 镜子似乎成了一层隔绝外人的屏障,两个人的视线一下子对得有点紧,像是在传递着什么,又像在较劲着什么。 几年了?花知突然在想,第八年?还是第九年了? 自从刘苒那篇文章发出来之后两人就没这样肆无忌惮的对视这么久了。虽然偶尔还能在一些场合遇到,但基本上都是点头之交,最开始的几年为了避嫌更是连点头都不敢。 “你知道你们俩其实成婚不久他就走了,”金木对着镜子里的她说,“而去疆外打仗的风险很大,你得表现出不舍,同时又要沉得住,不能失掉一家主母的气度。” 花知嗯了一声。 “既不能把伤心浮于表面,也不能压制着好似无动于衷,这是这场戏的重点——”金木突然停顿了一下,似有似无的在她身后看了几眼,又转向镜子里的视线,“懂了吗?” 花知点点头。 金木站起来,“台词背的怎么样了?” “都记住了。” “好,那到时候现场在看吧。”说完,他就从休息室出去了。 见他走了,花知稍稍松了口气。 有点怪,她心想,但是也说出来哪里怪。 虽然嘴上不说,大概心里还存着以前那些事情的芥蒂。 仔细说来,当年她从高处跌落,金木应该算是那万千恶意的罪魁祸首。可如今,她从低谷想重新站起来,愿意拉她一把的,竟然也只剩下了他。 “哎呀!”就在花知想东想西的时候,化妆小妹突然在她身后叫了一声,“花姐姐,你的脖子后面……” 花知愣了愣,偏过头,“怎么了?” “有、有个红印子……” 化妆小妹的声音越来越小,花知看她一眼,发现她正抿着嘴,像是在偷偷的憋笑。大概就是那种在小说里或者影视里发现一些香艳片段之后流露出那种大家都懂的神色。 花知一下子就懂了,昨晚经历了啥她自己能不清楚吗?闻于夜怎么也不挑个地方?脖子后面她是看不到,可别人能看到啊! 都是成年人,得装着淡定一些,花知清清喉咙,若无其事的说,“帮我遮一下吧。” 化妆小妹点点头,嘻嘻笑了两声,“难怪刚才导演一直看呢。” “……”这小妹话是不是有点多,花知不知道该说什么,“哦。” 化妆小妹:“呵呵,有点点小尴尬。” “……”不仅话多,还挺会共情的,这还替她尴尬上了。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把妆发完工。花知正从椅子上起身,突然助理小高把电话递给了她,“李、李姐电话”。 花知顿了顿,“李臻?” 小高紧张的点点头,好像这个名字都有无穷的压力掐住了她的脖子。 李臻是花知原来的经纪人,手里的艺人很多,做事干练,态度强硬,在天赐的地位很高。 自从花知结婚后,两人交流就不多了,虽然她不算是新人了,但是由自己做主接戏拍还是有可能会引起公司不满,花知本着可能会被批评的态度恭敬的接起电话。 谁知道向来火爆脾气的李臻竟然一口软糯的苏州普通话,温柔亲切的跟她说,最近影城天气不好,拍戏很辛苦吧,就带了一个生活助理怎么够啊,给她配了个工作上的助理,下午就能到了,还有执行经济公司也在安排人了,安心拍戏,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花知顿了五秒没说话,一开口就反问,“你是李姐?” “啊。你没存我电话?” “不是不是,”花知反应过来,“谢谢李姐。这么忙还这么费心。” “没事,我也不想管的,都是盛总安排的。” 李臻可能在抽烟,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含糊,像是不经意秃噜出来的。 花知顿了顿:“盛总?”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李臻:“啊——好了好了,没事我就挂了啊。” “……” 电话被挂断,留下花知一头雾水。一转头,发现身后的化妆小妹又在嘻嘻嘻的偷笑。 花知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化妆小妹朝她眨眨眼:“你们盛总对手里的艺人真不错。” “……” 不好说什么,感觉解释多了反倒显得心虚。而且,这个化妆小妹是不是太八卦了点? 花知其实跟盛君信一点也不熟,但不妨她真的很尊敬这位老板。 刚出道时她的合约不在天赐,是与原公司到期了之后才转到天赐的,大概是四年前,但那时候她的口碑其实已经不太好了,但是天赐给她的资源一直都没有降级。 直到两年前突然地宣布结婚息影,天赐上下也都没有说什么,她记得当时网上一片嘲,天赐官方却还给她写了一封祝贺微博。 现在才刚准备复出,就给她重新配置了人员,花知觉得,这大概也是重视艺人的发展吧。 …… “大少爷!我可是听说你明天一早在北美就有个重要的会议!” 天赐传媒总裁办公室,盛君信把腕上的手表怼到沙发上仰躺着的人的眼前,“现在已经中午一点了!” 躺着的人一脸无所谓,“用不着你操心,航线已经申请下来了。” 盛君信眼角抽抽,“那有这空闲时间,你为什么不跑影城呆着去?” 闻于夜对着天花板停顿了一会,突然道,“你们公司的咖啡太酸了,应该是豆子的原因。” 盛君信噗了一声,“你这话题转移的太生硬了吧!” 闻于夜想到早上花知脱口而出的【您】,心里默默哀伤,嘴上平平静静的说,“我这个身份一直呆在那里也不太好的。” 盛君信满脸怀疑:“装!我看肯定是花知不想让你跟过去吧?” 被戳到痛点总是很不爽的,闻于夜不想说话了,心里在思考着要断绝这段从幼儿园开始的友谊。 盛君信无知无觉,还在晃着腿,“我每天手里事情这么多,是真的不知道花花什么时候接触上的这部剧,我估摸着应该是这剧的主创直接联系的,她好像跟这剧的导演、还有几个主角,不都挺熟的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闻于夜淡淡的说,“我听说天赐今年有几个重要项目同时在进行,你的资金还转的过来吗?” 盛君信把话琢磨了一遍,不再晃腿了,“不是,你是在威胁我吗?” 闻于夜斜了他一眼,“那你是吃了吐真剂了吗?” 盛君信:“……” 看得出这位从小优秀到大的朋友这次似乎真的遇到了烦心事,不远万里,隔着极为重要的会议不管,两天一个来回的跑,真的不像他的做事风格。 盛君信觉得自己要有身为发小的使命感,凑过身,柔声询问,“哎?到底怎么了?你们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闻于夜确实找不到人诉说了,叹了口气,直接说,“她要跟我离婚。” “啥???”盛君信故态复萌,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么突然的吗?” 闻于夜仰着头瞪着这个神经病。 盛君信像个换新家的笨狗在办公室里来回转了几圈,忽而走到沙发面前,一脸正色:“你们俩肯定经历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吵架?冷战?还是生活习惯冲突?” “哦!我知道了!” “一定是性生活不和谐!” 闻于夜:“……” 这条友谊的幼稚园小船真的该早点打翻的! 第5章 冲动 两年前,《独家新闻》在全国影院上映。 票房堪堪过了4亿,片方分账37%,约估1.4亿。 这个成绩在天赐当年的影视作品中不算好,可盛君信却执意要办一个庆功宴。 花知是片中唯一的女主角,饰演那位为了追求真相,不惜卧底、潜伏,被涉嫌交易的医院扣押、被乡村男光棍们绑架的女记者。 从一开始的对事业的投机、对金钱的欲望,到最后转换为对于真理的信仰以及对于生命的凛然,这个女记者的蜕变是惊人的,也是值得考验的。 这是花知出道以来最喜欢的一个角色。 庆功宴上推杯换盏,桌上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老板,花知一直带着笑,喝了一轮又一轮。 不知道几点结束的,桌上的人走掉了一半,还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在那讲着酒后私话。 花知躺在旁边的皮沙发上晕沉沉的闭着眼,感觉并没有睡多久,身上突然搭上了一件衣服。 花知醉的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说了声谢谢。 静了一小会,“这里是出风口,”身边的声音低低的很温柔,“这样睡会着凉的。” 空调打的很足,花知睡得确实很冷。 身上的衣服带着陌生的温度,不知怎么得,她忽然一把抓住了这人的胳膊,她的手指冰凉,像是在索取一丝温暖。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一双好看的眼睛,“您是?” “闻于夜。” 似乎在哪听过,花知想了一会却又记不起来了,撑着他的胳膊慢慢从沙发上直起身,颔首,“闻总好。” 闻于夜没说话。 两个人干干的坐了一会。 这位老板似乎不是个爱说话的啊,她想。 酒桌上还剩下四五个东倒西歪的人,他们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哇哇大叫,显得旁边这位闻总非常的安静内敛。 “今天心情不好?”突然,他开口了。 花知脑子本来就不清明,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你刚才喝了不少闷酒。” 酒后说话不过脑子,花知笑了两声,“啊哈,闻总一直都在注意我啊。” 闻于夜又不说话了。 喧闹的酒桌与静默的沙发,诡异的对比。 两分钟后,花知愣愣的指着桌上的几个人,“盛总组这个局,应该是担心你们这些投资人跑了吧?” 闻于夜似乎不太明白,转过头看着她。 花知笑着跟他解释,“你看这么一个好的项目,结果竟然没赚到钱啊。” 闻于夜似乎有点点惊讶,眼睛瞪大了些,让人很容易注意到他微微颤动的瞳孔。 “投资本来就一场赌博,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平静的说完,他停顿了一会,似乎在脑子里简单计算了一下,又继续陈述事实,“这部电影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并没有亏本。” 依旧是一些陈词滥调,花知听过、也明白,但许久之后,还是叹了口气,“应该都是我的错。” 闻于夜渐渐皱起眉来,“不是。” “要是换个人演就好了。” “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的。如果不是我,观众肯定会很喜欢这个人物。” “你别乱想。” 《独家新闻》是花知的影视作品中唯一一个专业评分网站到7分的角色。 但是,也只是7而已。 “妈的,可我也好喜欢这个人物。”她把脸埋进了双手里,“剧本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就是忍不住想演她,我对不起她。” 闻于夜眉头锁的更深了,“你不要多想。” 这位闻总似乎不太会安慰人,说来说去好像就那几个字。 后来的事情花知有些记不清了,她好像一会哭一会笑,一会骂自己矫情,一会心疼自己冤枉。 第二天,花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酒店床上醒来。 自己身上衣服没换,手机、手包都在床头,屋里一切都很整洁,除了自己睡的这张大床。 可能是醒来时的动静引来了外面的人,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嗯?”她连忙应了一声。 屋外静了两秒,好听而又熟悉的声音沉沉的传进来,“给你准备的衣服放在床边,卧室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你可以随便用。” 花知看了一眼床边,放着棉料舒适的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 这停顿的功夫屋外又补充了一句,“昨晚你喝多了。” 花知一愣,“哦,谢谢你啊,” 昨晚的记忆慢慢回来,她猛地直起腰又添了一句,“谢谢闻总!” 门外没有声音了。花知静静的等一会,发现人可能已经走了,才从床上爬起来,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洗完澡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发现闻于夜正坐在客厅的书桌旁对着电脑忙工作。 她不好意思打扰,又觉得不该一声不吭的偷偷溜走,于是站在中间杵了会。 闻于夜发现她有点纠结,声音从电脑后方传过来,“你可以先吃点东西。” 花知往餐桌上一瞥,果然发现了几样餐点,正好还都是她喜欢吃的。 饥饿的肚子开始向她叫嚣,花知想着昨晚已经麻烦人那么多了,这会儿也就不装模作样的客气了吧。 吃到一半的时候,闻于夜从书桌站起身,走到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花知跟他道谢、客套几句,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没多会,她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位闻总似乎不太敢看她的眼睛。 这让她开始有点慌张。 直觉告诉她昨天晚上醉酒后可能做了一些极为丢脸的事情,导致现在闻总一见着她就会觉得尴尬,所以一直在回避视线。 于是,花知也不敢在多说话了。只闷头吃东西。 然而,静默了一会儿之后,闻于夜反倒先一步开口了,不紧不慢,像是说着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从前有个作者,第一次写小说就大获成功,得到了很多读者的喜爱,还收获了一批粉丝。于是,这位作者突然间就像是有了一种使命感,他挖空自己找灵感,继续写,不停的写,每年至少写出两本。 然而很奇怪,除去他第一次写的那本之外,接下来写的所有小说都反应平平。这位作者起初难过,后来又打起精神继续写,可是表现依旧不好,有些读者粉丝们甚至开始骂他不想写可以不写,没必要勉强自己写出一堆垃圾。 终于,这位作者开始慌了。他开始反思,为了迎合读者口味,他采调、研究,哪些题材讨喜,哪些肯定会被骂,一条一条的都做着笔记,以至于他每写一段话时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深怕又踩到什么雷招来各种各样的讽刺与谩骂。 就这样又写了几年,他越写越难过,越写越痛苦,每打出一行字就如同在他身上划伤一刀。于是渐渐的,他彻底失去了写东西乐趣。” 闻于夜停顿了片刻,平静的呼吸两下。 “突然有一天,他受不了了,他用之前注册小号给自己刚写的新小说写了一千多字骂评,写完之后,他又给自己之前所有写的文章都写了不下于五百字的评论。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解恨,他又跑到其他作者那里写评论,褒贬不一,他用他自己对文学作品的理解给每部读过的小说写评论,不吝惜赞美,也一点也不保留批评。 然后,很快的,他突然发现自己自由了。从那之后,他没再写出一章新的小说,他改做成了一个非常毒辣犀利、见解独特的书评人。每天只看书不写书,对着那些作者好的夸,坏的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故事最后,他创立了一家网络公司,专门对图书、影视、音乐的进行推荐、评论、比较,网络公司一举成功,听说最近已经准备上市了。” 真是一个好长的故事,前半段听起来像是一个壮志难酬不被理解的悲伤故事,而后半段听起来又像是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励志故事。 花知听着听着就忘记嘴里还在吃东西,她有半举着汤勺,定在那里,有些费解。 总觉得闻总正在绕着一个很大很大的圈子。 那他到底想说什么? 幸运的是,闻于夜好像看出来她的困惑。 “我就是想说,”他跟她解释,“人生很长,并不只有一条路。” 哦,原来是早晨起床的一晚鸡汤。花知突然明白过来,闻总还在为她昨天晚上发的酒疯做开导。 那是花知自认为的第一次与闻于夜的见面。她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是是个很有教养、很善良、很好的人。 而她以为的第二次见面是两个月后,在一个颁奖盛典上。 “这个发热毯是谁送的?” 11月的北方已经开始降温,盛典会场上,女明星一个个争奇斗艳,穿的露胳膊露腿。 花知刚下红毯,身上很快被助理披上了一个绒毛披肩。 在营销号或者站姐们的镜头里她已经算裹上了衣服,但是还是寒冷,要裹上十斤重的大棉被才能真正舒服。 但在如今这样公开、手机摄像头无处不在的场合,她已经不可能再多穿了。 “哦,是闻总,他说印象中您很怕冷。”引导员笑着跟她说。 毛毯自带一点温度,就像那天晚上搭在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 花知心跳莫名的失序,会场上人来人往,在她眼里都变成了交叠的重影。 “闻总他在哪?”她飞速的从脑子里找好托辞,“我想跟他说声谢谢。” “应该在楼上的贵宾间吧?” 引导员说的不确定,花知顺着他的手指抬起头。 三楼的贵宾间可以看到活动会场里几乎所有的角落,她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包间。 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那些感谢的话无形中就成了动力,她走出会场,坐上了大堂电梯上楼。 虽然即使上去了也不知道在哪个房间,但是此时她有点顾不上那么多,脑子发热,扯着一根弦。 结果刚出电梯,就发现闻于夜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高高俊朗的站在了走廊的尽头,就像是在专门等着她一样。 花知的心脏突然猛地扑通起来,慢慢走过去时才发现闻于夜可能只是正好站在窗口抽烟。 “花小姐?”他喊她一声,语气中带着犹疑。 “谢谢你的毯子。”花知只好这么解释。 闻于夜抿了下嘴,笑容就像孩子般,“没什么,都是包厢里东西。” 花知对这个回答不感意外,但她此刻还不想离开,“闻总,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闻于夜转过身,似乎好奇她要说什么,指尖的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像是薄薄的一层细纱,不透彻。 “您之前说人生很长,路不止一条。我小的时候经常幻想着自己长大后有个幸福的家,有个爱我的丈夫,有个可爱的孩子,还有一条白色的小狗。一家四口,躺在草坪上,就像洒满阳光的一幅画。 冷了就穿上厚重的棉袄,热了就穿着泳衣去海边游泳,没那么多人认识我,我也不想认识那么多人,安安稳稳的,没有好坏的评论、也没有各种营销手段。” 花知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把人看得更真切,“您觉得,我的人生还能有这样一条路吗?” 闻于夜看着她,眼睛如同璀璨星河,过了许久,他回答说,为什么不能? 再后来,又吃了两顿饭。 再再后来,就是结婚。 领证、官宣、息影,热搜上爆了两条,持续了大半天。 网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吃瓜、嘲讽、看热闹。 唯一觉得有点难过的是她的那批粉丝,因为稍微了解过她,所以不清楚,不明白,也不理解。 明明一切感觉都还挺好的啊,电影的口碑也还可以,溜的几个电视剧的饼也不算差,就是前几天的红毯那也依旧是美艳动人,几乎可以拉踩现场的所有女明星。 黑粉,黑贴确实还有不少,但是这些一直都是有的,而且那些帖子比刚出道时那两年已经弱鸡了很多。 为什么呢?明明已经熬过去那么多艰难的时刻,为什么反而在这样一个看似太平的时刻突然地就坚持不下来了呢? 花知大概自己也不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那突然间的冲动只是源于什么? 是猝然的厌倦?是安逸的堕落?亦或是……一刹那的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闻总:谁说我不会安慰人? 第6章 不是什么大事 “花老师对不起,花老师,真的对不起!” 剧组房车里,花知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拿着助理刚送进来的美式,轻抿了一口,扯了一个完美的笑容,“不是说过了么,没事。” 房车的门口处站着一个女孩,缩着脖子低着头,即便听到了花知的话还是不安的弯下腰,“花老师您骂我吧,真的真的对不起!” 花知笑着摇摇头,拿着剧本走向门口,轻轻的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唇角扬了一下,“真的,没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事情发生在早上,花知与曹易刚刚结束一场对手戏,两个人都站在导演面前看着回放,旁边围着摄像、化妆、场记等等一批人。 十月初的影城,还是湿热闷燥,这时候曹易招呼他的助理过来,让她给现场的工作人员买点饮料。 助理是个二十出头女孩,一身运动服,麻利的从包里拿出小本子,盘点完了人员又开始询问在场人有没有冷热、口味的忌讳。 冷的、加冰、少冰、少糖……一个人边嘀咕边记着,正好走到了花知面前。 脑子可能一时间没转过来弯抬眼便问,“花瓶老师呢?冷的还是热的?” 此话一出,花知愣了一下。 也很快,在场几个敏感的人也立马察觉出来了问题。 花知扫了女孩一眼,然后面带微笑,看着那个女孩追问道,“什么?” 这是一个改过的机会,重新再说一遍大家就会刻意忽略掉刚才尴尬的事情。 可谁知道,给的台阶不是台阶,而是一根放飞的通天绳。 那个女孩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刚刚口误了,还以为是花知没听清自己的问话,竟然给提高了音量,大声的又问了一句。 “花瓶老师!您喝冷的还是热的?” 于是这一声吼,让现场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反应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此时发生了什么。 “冷的,谢谢。”花知还是保持微笑。 女孩却一瞬间煞白了脸。 明星是这样的,人前光鲜,人后消遣。 那些群演、助理、小工们,即便背地里把明星骂成狗,一旦站到了人面前,那还是舔着脸上去哥哥姐姐、老师前辈的恭敬。 其实整个剧组里面在心里喊花瓶的人肯定不少,但是当着面,多数还是会弯腰尊称一句花老师。 这个女孩不是不懂事,她只是倒了八辈子霉,一不小心把大家心里想给说出来了。 下午的拍摄正常进行。 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专注着眼前,从action到cut,一遍又一遍的循环复始,精疲力尽。 每分每秒流淌的都是金钱,时间逼着所有人拼命的往前赶,热烈的太阳从头顶斜垂到山头,上午的那点事情像是上个世纪的旧新闻,说过去也就过去了。 暮色降临,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化妆小妹刚刚把花知满脸的负重给卸干净,房车的门突然被敲了两声。 这个房车还是前几天李臻给她争取来的,确实比原先破小的休息室要隐私很多。可这也耐不住一个接一个的敲门。 房门打开,曹易站在了门口,高束的发套还没取下来,一身清爽的现代装,搭配有些穿越。 他笑着喊她,“花花。” 这几年曹易也算是发展的不错了,从一个选秀爱豆发展成一个演员,每年至少拍两部、播两部。 除了拍戏和宣传之外,有时候还参加个别晚会活动,曝光率很够,当然了,粉丝也都很鸡血。 唯一的不足就是,出道的时间并不长,影视作品的受众也都在年轻人里打转,以至于大众的熟知度不高。 八卦的化妆小妹又不知道动了什么歪心思,贼溜溜的眼睛在曹易和花知的脸上流转,紧紧地抿着嘴角要笑不笑的。 花知刚想说点什么,化妆小妹就捂着胸口,低眉顺眼的从门口溜了出去。 花知:…… 房车里只剩下她和曹易两人了。 “我是来替我助理给你道歉。”曹易很正式的说。 花知倒是不觉得突然,因为上午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社死的除了那个女孩助理之外,花知自己的脸上才是最挂不住的,这会儿不知道组里多少人拿这个说笑着呢。 只不过,如果女孩是故意说的倒还好办了,花知能稍微摆点架子,也能当场驳回去。但偏偏这女孩一听就是个口误,搞不好因为这一句工作已经没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啊?”她问。 “已经开除了,明天就回公司结算去。”曹易补充道,“就只是个实习生,才来公司两个月。” 果然不出所料,花知心里叹了口气。 她换了个姿势,说得漫不经心,“我这边正好缺人,要不你问她要不要来我这?” 听到这,曹易一下子瞪起了眼睛,“啊?” 其实李臻之前安排的工作助理已经来了,但是那个助理来这之前是给天赐最红的明星Ada(艾达)当助理的,在这破影城里呆了几天,还有点摆谱,跟助理小高的关系处的也不太好。 花知又问,“怎么?你觉得她不愿意?” “不是不是,”曹易是个聪明的,一脸假笑回答道,“那我回头去问问她。” 花知回笑着说麻烦你了。 曹易又在车上呆了一会,两个人说了说第二天的戏,又追忆了四年前的首次合作。 那时候好像还是曹易的第一部电视剧,他刚从选秀舞台踏入影视圈,新人姿态做的非常到位,谦逊好学,对剧组里所有人都非常尊重、恭敬。 以至于后来两个人被传绯闻、组CP,花知被一些低龄粉丝骂的时候,曹易还站出来维护她,说他把花知当成演员生涯的老师,真心的作为前辈一样敬重。 聊了快半个小时曹易才走。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算是彻底过去了,没想到到了第二天反倒突然热闹起来了。 #曹易花知# #将军剧组# #房车# 几条热搜在榜上上上下下的跳跃。 大明星Ada的助理果然不一样,这才热闹了半天,就把热搜里各种的热度值给做出来了。 此时她正拿着pad指着里面的几道曲线值,一副很专业的模样跟花知说,“曹易的粉丝黏粘性还是挺高的,热搜里面大部分的讨论度都是她们自己互吵起来的。” 花知瞥了她一眼,想从记忆里扒出她的名字,结果没成功,只记得她叫安安。 花知撇撇嘴,有点懒得管的样子,“这些粉丝都在吵什么啊?” 安安斜眼看着一副悠然无虑的花知,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给她个当头棒喝,“吵的内容其实都是在骂你。” 花知:“……” 安安:“有跟拍的人拍到曹易在你房车里呆了半个小时,由此展开了各种联想。这是整件事情的起因。” 花知打了个哈欠,“嗯。” 安安:“粉丝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偶像,把将军这部戏拉出来洗广场,趁机宣传,还说不管同组同事——特指你,有多作妖,易拉宝们永远站在他身后支持他。” 花知点点头催促她,“说重点。” 安安:“而有些也不一定是真粉丝,就在骂剧组故意营销CP,顺带骂你……词不好听我就不说了,大概意思就是风流史很多,从导演到主演,只要长得好看的,你都下能得去手。” 长得好看的谁下不去手?花知心里很不屑,“还有吗?” 安安停顿了一会,“哦,还有一些,虽然不多,但说得咋咋呼呼又证据确凿的样子。” 花知凝神静听,安安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他们说你的后台很硬,其实是咱们天赐老板娘,也就是盛总的人。” “……”花知终于皱起眉来,啧了一声,“互联网失忆了,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吗?” “知道是知道的,不过很多人都瞎猜你可能已经离婚了,”安安耸了下肩,“之前你不是因为结婚选择息影么,但你现在这不是又出来拍戏了么。”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花知心想,自己那只是个口头协议,怎么网友还替她签字画押了? “而且,你这结婚两年了都没人拍到你和老公的同框照片,”安安补充道,“大家都觉得,你大概就是家里的一个摆设,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 “……”花知沉默了一会,无所谓道,“行吧,就当宣传新戏了。” 安安点点头,“李姐那边也在打听会不会是有人花钱恶意营销了,让咱这边安心好好拍戏。” 不好好拍戏还能怎么办?花知扯了个笑。 …… 闻于夜终于结束一天的大小会议,头脑涨的就像是一个高压锅,回到住所打开手机,点开国内娱乐板块,映入眼帘的就是几条高位热搜,瞄了几眼,高压锅顿时就炸了! 锅盖直冲天花板,打着旋流飞过大半个地球,直直地砸中一个正在办公室玩扫雷被炸的皮焦肉香外酥里嫩的盛老板。 “盛团子你是不是有病?这才拍几天就迫不及待开始给你家艺人绑CP了?你的宣传部门就这点能耐?只会把一个结了婚的女艺人放出去挡枪?” 盛君信愣了快十秒钟才反应过来电话那头闻于夜的意思,巨冤枉的咆哮:“这他妈不是我做的!我闲的才去花这破钱?我在你心里就这么low吗?而且,闻于夜你给我记着,不准再叫我小名!” 闻于夜冷笑一声,“确实不大可能都是你做的,你还不至于蠢到把自己搭进去,我劝你小心一点同组的那个男演员。”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哦,对了,还有那些个看起来年纪没多大的粉丝,她们爸妈不管,你们法务部门还管不管?” 盛君信:“你急什么?造成实际伤害了我们肯定会管的啊!” “还要等造成伤害,”闻于夜笑的更加讥讽了,“车撞树了才知道拐是吧?” “……”盛君信心说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忽然想起来一些事,反问,“怎么着?你难不成准备给花花充当反黑骑士?” 闻于夜脑子涨痛,似乎是被戳到了一点内心羞耻的命门,恼羞成怒,“你做梦!自己花钱请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盛总跳脚:这可真的是飞来横锅! 第7章 做梦 花知有点头疼。 她坐在房车里,面前站着安安,还有今天刚来报道的那个当众喊她花瓶的倒霉女孩。 “花老师,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安安一板一眼的说,“您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花知连忙摇头,卖了个笑,“啊,不是不是。” “那您叫李姐把我要回去,”安安指着倒霉女孩,“就是为了换她过来?” 花知一下子有些不太好解释。 上午跟李臻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让安安在一旁听到了些内容。 当时花知说了两个词,‘屈才’、‘养不起’,一听就是不太和善又有些置气的语义。然后没多会,倒霉女孩就来她这里报道了,而安安随后接到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之后就一脸寒气,特别是对着倒霉女孩的时候,敌意简直就要从她眼里冒出激光。 说屈才和养不起是半真半假,主要还是花知不好意思在身边留这么多人。再加上安安看着就是有自己职业规划的人,跟着她这样一个二线复出大龄女演员,实在不像有个好的发展前途。 ‘我其实是为你好啊’,花知原本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嫌弃有点酸气和找借口的嫌疑,于是又闭嘴了。 “那我很好奇你让她来当助理的原因,”安安向着倒霉女孩瞥去一眼,“前几天造成的尴尬原本都过去了,如果她又突然出现在你这里,不免又等于是再次提醒了大家记得那天的事情?” 安安说的有道理,花知虽然明白,但是心里其实也不太在意这些。 既然问到了原因,她觉得还不如直接摊开来说。 “你刚说你叫什么名字?”花知问女孩。 “钟琳琳。” 花知点点头,“哦,那行,我就叫你小钟。” 钟琳琳嗯了一声,安安还是脸色不善,花知笑了笑问,“小钟,你在曹易那边呆了快两个月,有没有签什么保密协议啊?” 安安脸色微微变了变。 钟琳琳眼神疑惑了一下,实话实说,“还没,我还只是个打杂的,没转正。” “也接触不到什么重要的决策。”她又补充了一句。 花知不是太在意,又继续问,“那毕竟也呆了那么长时间了,就算是闲聊八卦应该也听到过不少吧?” 钟琳琳皱了皱眉,“花老师是指?” 花知直接问,“曹易的团队最近在想找什么样的营销方向?” 安安眼睛一瞪,脑子像是忽闪了一下光,转过头去看着钟琳琳。 花知用余光看了安安一眼,知道她应该是被说服了。 最开始只是觉得有点点不对劲。 跟四年前太像了,那时候曹易还只是一个新人,下戏之后过来向她请教一些台词上的问题,然后第二天就被传出了绯闻。 与流量爱豆的经营方式不太一样,花知的团队向来对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不太在意,况且当时两人都还是单身,演个偶像剧,限时营业组个CP都是基操。 直到,网上一大片粉丝叫嚷着‘曹易快跑’的时候,花知的团队才后知后觉的察出一些蹊跷。 按道理,传绯闻都是成双成对的,怎么回回都一边倒的只骂女方啊? 钟琳琳的回答印证了这一点。 流量的优势大概就是有一群义愤填膺、甲亢激扬、誓死捍卫偶像纯洁的粉丝,她们写作文不见得多么的流畅,但是网上打字骂人倒是可以出口成章八百字,二十个成语不重样。 只要善于运用这一点,稍加引导,再花点钱,就可以做到光明正大的吸血。 不得不说,即便是息影了两年,花知在大众的知名度上还是比曹易高的,即使是黑热度。 “啊,花老师,原来你是想刺探敌情!”钟琳琳走后,安安恍然大悟,一脸惊喜的看着花知。 敌情倒不至于,只是不想把把都那么被动。毕竟被坑的次数多了,猪也学会先看路再跑了。 花知看了看她,没答话,自顾自地说,“安安啊,影城这边的戏大概下周就能杀青,之后就去要换场去西北,少说也要呆上一个多月,我是觉得你之前跟着Ada一天能跑三四个通告,没必要跟着我去一些破烂地方浪费时间。” 安安愣了愣,似乎在心里斟酌她的话。 花知补充道,“不过,看你的意思。如果想继续跟着我呢,我就让李臻别找什么执行经济了,我目前的工作也不多,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应付。” 安安眼睛一亮,“我?” “是啊,我听说你不是考了过经纪人证了?”花知问她,“应该有这个打算吧?” 有当然是有的,只是安安还有点自我怀疑,“您相信我吗?” 花知笑了笑,“你相信你自己就行。” 安安感觉心中一荡,被莫名的感动包裹住,在她心里,花知与Ada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让她有点不太满意的就是花知团队的佛系,一个松松散散的演员和一个马马虎虎的助理,不如Ada那个团队的紧张、效率、严格。 她甚至怀疑过花知是不是息影了两年已经被快速发展的娱乐市场给淘汰了?但最近的热搜值、以及花知看待事物的反应又很快让她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花老师!我一定会非常努力的!”安安坚定的说。 事实证明,安安严谨的性格从来不讲虚话。 在影城拍完最后一条镜头之后,安安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花老师,制片方想让你和曹易先生一起去拍一个中插广告,我已经报告给李姐了,她把广告合约给谈下来了。你看看这个价格合适不?” 花知挑了挑眉,看着安安亮晶晶的鼻头,意识到她可能是跑过来的。 她凑过去就着安安的手机看了一眼,价格跟几年前的她没得比,但是意外的还可以。 “行。”刚说完,花知转头打了个喷嚏。 安安看着她吸溜了两下鼻子,“你感冒了?” 花知咽了一下酸胀的喉咙,“有点吧。” 白天结束的最后一场戏是雨戏,花知反反复复淋了两个多小时,虽然事后做了很多保暖的措施,但是十月底的天气降温的很突然。 演员的这点辛苦不值得一提,说出来会被很多人骂,所以一般感冒这种小毛病都尽量不宣扬。 “吃药了吗?”安安问。 花知指着面前的一个药房袋子,“吃了,应该没什么事,正好赶上换场,能回家休息几天,等去西北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好了。” 安安把药袋打开看了看,发现药买的还算全,就没再多说什么。 中插广告拍完已经到了晚上,此时的花知已经是晕晕沉沉,完全靠着助理的指引做事。 她浑身发热,嗓子干哑,应该是发烧了,坐上了准备回家的车子,没多会就睡着了。 在车上的时候她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刚出道拍《若水》的那会,好像是要拍溺水的一场戏。 她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很多次,一直咬着牙不喊累,那时候带着一点期望、一点幻想,甚至想着把半条命搭进去,只要能换来成功,她愿意尝试。 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没有什么所谓的成功,那就是虚晃在头顶上的线,摸得到或者摸不到完全靠自己的感觉。 而且,搭半条命这种做法也太傻了。 车子停在了别墅大门口。 还在梦中溺水的花知被人摇醒。 “花老师,你感觉怎么样?”是钟琳琳的声音,“烧还没退,要不要现在去医院?” 花知脑袋沉重,呼吸的时候觉得有千万只刀片在嗓子里划,摇摇头,“不用,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钟琳琳扶着她下车,“家里有人照顾你吗?” 花知脚步顿了顿,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别墅,没回答,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事,感冒而已。” 钟琳琳不好多说什么,把行李箱拖进别墅大门口,花知接过手,朝她摆摆手。 钟琳琳犹豫了一下,花知皱了皱眉,懒得客套,语气有点不耐烦,“回去吧。” 钟琳琳只好离开。 别墅空置了20多天,没有一点人烟,跟一个冰窟窿没什么区别。 花知站在门口的玄关处,从药袋里又吃了一片退烧药,然后行李就放在了原地,也没开灯,借着窗外路灯的一点点光线上了楼,钻进了卧室大床里。 又一次很快的入睡,继续做梦。 这次梦到了更久之前,父亲没去世,母亲没改嫁的时候,一家三口,还有她从路边捡回来的一只小白狗,正在烈日底下挖土栽树。很累也很热,肌肉酸疼,背上集聚的太阳光像是要把她烤化了,身上很快变得一片湿漉漉的。 她哼哼唧唧的想哭,可突然又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身边像是有人在走动,来来回回的好几次,发出了一些低沉的问话,最后似乎还拿着毛巾替她擦拭了身上的汗。 花知想睁开眼睛,但是疲倦控制了她的大脑,她放弃思考,觉得应该还是一些幻觉,可能还是在梦里。 这个时间点了,别墅里不会有人回来,与其继续想下去的出来什么鬼神之论的吓唬自己,还不如昏死继续睡。 又这么睡了几个小时,她终于被饿醒了。从昨天拍广告的时候就没吃东西,现在饥饿打败了疲倦,迫使她不得不睁开眼睛,回到现实。 别墅一如既往的死寂。 花知沉重的呼吸了一声,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突然感觉身后有点动静。 接着一块巨大的阴影投下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害怕,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出。 不如以前那般沉稳持重,好像有点焦虑和紧张。 “醒了?感觉怎么样了?”闻于夜问。 第8章 退避三舍 花知闭上眼睛再睁开,确信现在真的不是做梦了,才慢慢转过头去。 “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还有些嘶哑,有声无力的。 “刚好工作告一段落了,就回来看看。”闻于夜回答。 那还真的挺巧的,花知想从床上下来,刚一动,闻于夜就从另一头走了过来,问她,“要做什么?” 花知看了看他,“喝水。” 闻于夜从衣柜旁拿了一个保温杯递过去,花知没多想,接过去喝了,刚低着头喝了一口,忽然感觉到额头上方有个东西嘀的一声响。 抬起头时看着闻于夜看着手里的额温枪,紧皱眉头。 “37.8”他目光从额温枪移到花知脸上,很忧愁,“还在烧。” 花知自我感觉已经好了很多,发了许多汗之后她脑子都清明了。 “低烧,不碍事了。”她说着,又似乎意识到什么,指着闻于夜手里的东西,“这个哪来的?” “额温枪?”闻于夜愣了一下,“刚才让项坤去买的。” 刚才?花知疑惑了,她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一点。” 花知顿了一下,“现在几点?” “凌晨四点半。” 那就是一点到四点之间,让项坤去在凌晨的城市里买的。 做人的助理也不容易。花知心想。 “去医院吧。”闻于夜终于说。 花知摇摇头。 “吃了两遍退烧药还没退烧,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闻于夜坚持。 花知原本不太在意,听着这话,眉心忽的蹙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吃了两遍?” “你的药袋里购买记录是昨天中午,离现在不过才十几个小时,里面退烧药少了两片,消炎药少了一片,清热退烧冲剂少了一袋。” 闻于夜说着,眉头又堆成小山,“其实退烧药和冲剂中的乙酰氨基酚不应该同时吃,有重复用药的风险,会引起嗜睡、头晕,所以你接下来不要再自行用药了,最好还是在医生指导下,去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花知一时间无语,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闻于夜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见她沉默,闻于夜想继续游说,花知赶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他,“我饿了。” 闻于夜把话噎回去,盯着她看了一会,似乎在想办法。 等了片刻,闻于夜拿起手机,“我让项坤去买一点。” “……”花知开始同情项坤了,她伸手拦了一下。 闻于夜停了停,“嗯?” 凌晨四点半,搞不好人送完额温枪刚回去躺下,给孩子留个打盹的时间吧。 花知解释:“太晚了,别麻烦人了。” 闻于夜一时间没有说话,垂着眼睛,似乎在考虑这话是否准确。 花知又补充,“这个点打电话会打扰人休息的。” 片刻,闻于夜接受了她的建议,摊开手机,“可现在外卖应该叫不到了。” “嗯,”花知抬头问,“你会煮面条吗?” 卧室陷入安静至少五秒。 闻于夜难得露出不大自信的样子,“可以试试。” 花知决定给他这个机会,点点头,“少点油。” 闻于夜原地愣了一下,“好。” 去吧!闻总!花知在心里说完这话,又老实的躺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不准备睡觉了就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然后发现在夜里11点多的时候,金木给她发了几条信息。 问她到家没有,白天的雨戏辛苦她了,听说她还为此感冒了,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又问她身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花知客客气气、滴水不漏的回复过去。 回复完金木之后,花知短暂的失神了一会。 大概是因为很多年前《若水》的拍摄有过相同的经历,她不自觉的联想到那个时候的金木。那时候的他还算年轻,带着年轻人常有的那种执拗,比现在消瘦一点、尖锐一点、刻板一点,人情世故上有点木讷。 总之,不像是会在事后关心被他折磨一整天的演员的导演。 刚出神几分钟,就听到门口的一点动静,抬头看到闻于夜端着木盘进来,上面盛放着一碗清汤鸡蛋面。 花知大吃一惊,“这么快?” 闻于夜的神色呈现少有得意,“又不难。” 难是不难,只是花知刚才猜想他会不会是第一次下厨,按照正常剧情发展,不应该打碎碗、烧糊锅、油烟满屋跑吗? 是不是太顺利了点?花知问,“你怎么做的?” 闻于夜自信满满:“清水煮沸,面条入锅,加个鸡蛋,等待四分钟,收火捞面。” 见他说得跟面条包装上的步骤基本一致,花知又问,“油盐放了吗?” 闻于夜如遭雷劈当场愣住。 刚想挽救点什么,花知又一次拦住了他,“算了算了,我正好减肥,不吃油盐。” 闻于夜:“可是……” 拿来吧你!花知把他的木盘接了过去,嘴上安慰他,“真的不吃。哎呀,这面条软硬看起来正好啊。” 可惜自信之神已经远离了闻于夜,安慰的话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的头顶蒙上了一层灰色。 吃完面条之后,花知感觉自己HP已经回归满格,她抬起头来发现闻于夜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发呆,沮丧的神情已经渐渐褪去了。 “你这次准备在家呆几天?”花知问。 闻于夜回过神,“四天。” 花知面露喜色,“这么巧?我正好也是四天后去西北。” 闻于夜看了看她没说话。 花知隐隐约约察觉出来点可疑,还没等仔细琢磨,闻于夜先一步问她,“你这部戏还要拍多久?” 花知想了想,“西北那边的戏份不多,应该一个多月就能杀青了。” 闻于夜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神飘忽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有在准备下一部了吗?” 花知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似乎是认真的沉浸在这个问题里。 关于下一部戏的选择,她前阵子跟团队的人商量过。 李臻跟她说,稳妥起见还是选择古装,但是番位肯定不能像这次这样模糊在三番了,一定要在二番以内,正好手里这类剧本也有几个,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挑一挑。 说完,李臻又紧接着改口道,既然选择复出,也可以尝试着转型走现实题材,当然这类剧本得自己去争取,有意向的话她可以帮忙搭个桥。 说实话,花知有些迷茫,她像一个不知好歹的愤青,凭着一晚上的鸡血武装上阵,可是仗才打到一半,她又开始想如果赢不了该怎么办。 “听说连辰光的新戏已经开始选角了。”闻于夜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听到连辰光,花知一惊,“连导?” 闻于夜点点头,花知刚想问连导准备拍什么,是不是传言中的那部年代剧? 突然桌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花知和闻于夜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金木的信息显示在屏幕上:现在退烧了吗? 闻于夜的脸色沉了沉。 花知也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个时间点了,金木还能醒着给她发信息,但是为了回馈这份好意,她还是立刻回复了一句:已经退了。 金木非常像半夜失眠又无奈的中年人,回复的非常快:记得多喝水多休息,不要熬夜。 花知回复:好的,谢谢关心。 回复完,她刚把手机放下,闻于夜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寒着一张脸,把桌上木盘收走,默默地走出房间。 花知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好像没有什么证据。 打消掉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又把手机拿起来,开始搜索连辰光的新戏的讯息。 连辰光是目前国内为数不多的零差评的口碑导演了,大大小小的奖项也拿了很多,只要是他上阵执导的影视基本上没有砸锅的。 花知跟他有过一次合作,大概也是沾了他的光,成就了她从业以来评分最好的一个作品——连辰光曾经担任《独家新闻》的监制。 她不知道闻于夜突然提起连辰光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觉得她现在的状态还能得到连辰光的青睐?当然了,如果真的能进连导的剧组,花知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坚持二番,她愿意放弃一些没什么用的脸面来留下一个让更多人铭记的角色。 兴致勃勃的去翻看各家瓜主发的有关这部剧的新戏选角新闻,结果意外的发现女主角被溜的最多的竟然是今年的金花奖得主——刘苒。 花知心里膈应了一下。 滚滚热情被一块寒冰呲的冒出一股缥缈的青烟。 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太过小气,什么为了成就大我可以放弃小我,为了志向可以放弃尊严,都是口嗨而已。 仅仅一个高阶宿敌的出现就让她自觉的退避三舍了。 闻于夜大概是收拾好了碗筷,又一次走进了卧室。 他穿着黑色衬衫,袖口半卷到腕部,沾上了点水,有一点点湿。 一进屋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紧紧压着嘴角,似乎心情不太好。 花知不知道他怎么好端端的生气了,难不成刚才洗碗的时候打碎盘子了?早知道就让他别洗了,煮面忘记放油盐,洗碗又打碎碟子,社会精英也难免会懊恼啊。 “刚才你说你饿了,我想让项坤给你出去买点吃的。你说太晚了,会麻烦别人。” 闻于夜突然说话了,花知反应了一下,迅速的点点头,“嗯。” 他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项坤是我的私人助理,他每个月拿的是我给他的月薪,工作的内容就是完成我吩咐他做的事情。” 花知轻轻皱起眉。 闻于夜挑着半边眉梢,“你觉得凌晨四点半给他发信息会打扰他?” 花知顿了一下:“啊。” “那刚才给你发信息的那个人呢?”闻于夜垂眸落在她静躺的手机上,冷冷道,“他难道不知道凌晨给人发信息是在打扰别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闻总说话一定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吗? 第9章 幸福的早晨 闻于夜的话很有道理,无懈可击,用花知自己的理论反问她的行为,逻辑满分。 于是花知答不上来,长长的呃了一声,没了下文。 闻于夜似乎觉得这件事很讽刺,继续闷闷不乐。 两个人干干的坐了一会,花知觉得可以用装病来化解尴尬。 “我头还是好晕啊。”她虚弱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搞不好又烧起来了。” 闻于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从沙发上迅速的站起来,花知刚准备用病遁回到床上躺着,刚抬了脚就听到额上熟悉的嘀了一声。 花知:“……”怎么忘了还有这玩意。 “37.4”闻于夜看着额温枪,点了点头,“确实还在烧。” “……”降了0.4了,花知不太好意思说。 “去床上躺着休息吧。” 闻于夜扶着她去床边,花知不敢有异议,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次日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些许阳光从窗帘里渗进来。 花知觉得自己头疼的好些,但是喉咙还是嘶哑的厉害。 闻于夜在她右侧床上合衣睡着了,呼吸很沉,睡得很熟,下巴上透着一层青茬,似乎很累。 花知不想去打扰他,自己小心翼翼的从侧边起床。 她下楼煮了一锅粥,整理了一会行李,正准备把剧本拿出来看看的时候,安安突然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第一条是个链接。 安安:花老师你先看看,我们这边正在讨论怎么引导这件事情。 安安:您放心,这次绝对不会让您沾上一点腥。 花知很好奇的点开了第一条链接。 是一个吃瓜博主发的座机像素的视频,说是在昨天晚上拍到了曹易带着一个女生回家过夜。 评论区有人在问是不是花知。 也有人辟谣说不是曹易,说他正在剧组拍戏。 接着又有人打假辟谣,说曹易这些天转场,正好回家休息。 粉丝在各个平台呼天喊地,骂天怼地。 花知翻了翻,发现带上自己大名的不多,似乎有人为灭火的痕迹。 她不禁在想,跟过Ada的助理果然不一样,安安的反应这么快,这才过去几个小时,泼脏水的帖子竟然都被删光了? 正在疑惑的时候,安安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安安:花老师,赶紧上线发条带定位的微博。 花知迅速问她:发什么? 安安:随便什么,阳光、积极、向上,生活多美好,活着的特有意思的那种。(反正不要跟曹易的事情有任何影射词语) 花知:……你以为加了括弧就看不出幸灾乐祸的嘴脸了安安:记得加个定位哈[doge] 放下手机后,花知环顾了一下自己的身边,想找一些阳光、美好的事物来摆拍一下。 自己的微博已经有几十天没更新了,最近一次好像是转发国庆节的内容,再上一条就是转发电视剧官宣。 发什么呢?她开始有点忧愁。 在一楼闲逛,因为长时间不住人,家里所有的花草植物都被她搬到外面小花园里雇了人定期浇灌照料,现在屋里都是一些落了灰的死物。 想了想,她还是准备出门去花园拍点东西。可正好走到玄关的时候,发现置物架上竟然放了一束栀子花。 叶色亮绿、花大洁白,显然是刚摘不久的鲜花。 这间房子昨天才进人,肯定不是她带回来的,那就只有另一个人了。 花知把花束拿到客厅的水晶瓶里,又换着角度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加上不同的滤镜,最后挑选了一张,放进微博,配上文字‘幸福的早晨’。 刚发送出去一秒,底下就有了新留言,这反应简直就像顶流粉丝的控瓶速度。 花知正感叹着呢,又怀疑是安安那边在操作,正想问一问,楼梯上方就下来了个人。 闻于夜也不知道醒了多久了,身上的衣服都换了,脸上的疲倦也一扫而空,他盯着花知看了一会,又盯着水晶瓶里的栀子花看了一会,最后眼神闪了闪,手指在耳朵上捏了两下,径直走向了厨房,从后面看,耳尖有一点点泛红。 花知被他弄迷惘了,她心里猜想或许闻于夜看到她刚才对着花束摆着各种大刀阔斧的姿势拍照片了,正替她尴尬呢。 他似乎只要觉得尴尬,就会躲着她的眼神。 片刻,闻于夜从厨房端出木盘出来,里面盛着两碗粥和几片烤面包,他神态自然的看了看她一眼,问,“头还晕吗?” 花知摇摇头,“不了,应该已经退烧了。” 闻于夜点点头,“声音还是哑的。” 花知嗯了一声。 两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早餐,花知准备起身收拾,闻于夜却一只手按住了她,抬眸问,“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花知不知道他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笃定的摇摇头。 闻于夜想了一会,最后大概是真的放弃了,从她手里接过木盘,“我来吧。” 花知原本想说,别了吧,你昨晚洗碗都给自己洗生气了。可是看他一副殷勤的样子,又松了手。趁自己还算个病患,就让闻总感受一下生活吧。 其实这两年来的生活模式跟现在也差不多。 闻于夜一个月只在家里呆几天,平日里只有花知一个人在家,而两人都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出入,所以除了每周家政过来打扫一次之外,正常家里只有他们俩个。 花知自己会做基本的家务,而闻于夜在家的那几天,项坤就差不多是他的保姆,送各种吃的、穿的、用的,外加全天接送。 闻于夜并不表现的雷厉风行,相反有时候还慢条斯理、以理服人的模样,精巧的像个机器人,带着自己的思维程序和固定的模式适应着这个世界。 花知有时候很好奇,却又不敢贸然打扰他的领地,只能附着在他规则运行的边缘,看着他一个人回家,又看着他一个人出门。 “连辰光的新戏你觉得怎么样?” 闻于夜只洗了两个碗、一个碟子,又弄的卷起的袖口浸湿,他把电脑打开,一边打字一边像是随口问着。 “很好啊。”花知回答。 好肯定好,但是跟她又能有什么关系呢,她记得连辰光曾经在一个采访上说,他的戏不需要流量,因为他自己就是流量,他的戏不需要美人,因为故事才是美人。花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动连辰光。 但是闻于夜似乎不这么想,他用平淡如水的语气问,“想去试镜吗?” 花知愣了愣,倒不是认为他的话里有讽刺,只是认为他可能不太了解连导或者整个行业。 她笑了笑,“我还是算了吧。” 闻于夜打字的手停下来,抬眸问,“为什么?” 花知:“连导肯定看不上我。” 闻于夜大为不解的皱起眉,“你怎么知道?” 老实说,花知确实不能百分百确定,她给自己找了好几个解释认为自己肯定不能得到连辰光的青睐,但是无论多少个清醒的自我认知,她还是存在着一丝幻想、一点憧憬,像一只打不死的蛀虫啃食着她的理性,偷偷的在她脑子里说‘万一呢?’、‘万一连辰光就是看上你了呢?’。 因此她所有的解释都是一种虚张声势,更贴切的说,是一种掩饰,掩饰着自己可能与刘苒同框的担心。 如果刘苒是女一,她演女二,那简直是在用刀抹她的脖子。 她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胆小与狭窄,所以,她决定拒绝的更加彻底,“我不想演。” 闻于夜愣住,看着她半晌,最后又继续对着电脑打字,没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里,花知基本都呆在家里没出门,感冒并没有痊愈,嗓子也很干哑,退烧药停了一天之后,她感觉自己似乎又有点儿低烧,但她不想小题大做就没告诉闻于夜,把大多数时间都放在床上休息。 面对着一天至少睡十二个小时的花知,闻于夜终于感到有些无聊了。 他能感觉得出花知想通过睡眠来调养身体,当然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他很认同也很鼓励,他只是有些无聊而已。 于是,他来到了天赐传媒老总办公室,坐在他常坐的位子上,有些丧的跟盛君信说了一件事。 “什么!”盛君信习惯性的跳了起来,“连辰光的戏她竟然说她不想演?” 闻于夜也不是很懂,他嗯了一声。 “没道理啊!”盛君信又大声说,“我记得花花不是说过最想合作的导演就是连辰光吗?” “或许只是随口应承吧。”闻于夜替人找借口,不过面色不甚高兴。 “但那是连辰光哎!拿奖拿到手软的连辰光哎!”盛君信不可思议的说。 闻于夜嫌他吵了,主动坐离了一段距离。 他觉得盛君信老是感叹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显得非常的躁动。 “会不会是因为你?”盛君信突然别出新论。 闻于夜莫名反问:“我怎么了?” 盛君信往他靠了靠,“你想想啊,你在她面前提起连辰光,那意思就很明显嘛!可你俩现在不是在闹离婚吗?所以呢,花花她就是不想接受你这个准前夫的好意,不想离婚之际还与你产生利益纠葛,所以连带着最敬佩的连辰光一起拒绝了?” 闻于夜不动声色,直直的盯着盛君信,眼神也没有多么的凶神恶煞,但是被盯久了也有些发毛。 “你们公司有多少人?”突然,闻于夜问。 “几百个?”话题又被转移,盛君信噎了一下,“怎么了?” 闻于夜:“他们每天都要忍受你这样的说话方式?” 盛君信不太明白:“啊?” 闻于夜:“你晚上一个人走路真的不会被套上麻袋吗?” “……”盛君信又要跳起来,“现在是法治社会!” 闻于夜冷笑:“那可真是恭喜你!” 盛君信:“……”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于夜:我很想打人 第10章 快成一对 花知坐在头等舱,掀开身上的毯子,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散散热气。 西北的11月很冷的,她这样给自己找借口,穿着高领应该不奇怪。 都怪闻于夜!想着想着,她又在心里小骂了一声。 骂完又有点心虚,其实,也不能全是他的责任,昨晚上的事最开始还是她主动的。 虽然与自己的老公情感上有点陌生,但是身体上还是挺熟了。 分别之际,她可不想委屈自己,可没料到,闻于夜竟然不是很主动,这让她感到顿挫的同时也荣升起了一股挑战之意。 闻于夜第三次把她的手从身下拿上来的时候,花知有点失去耐心了。 “不做吗?” “你还病着呢。” “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啊?” 闻于夜不说话了,但是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无奈。 眼尾上翘,睫毛浓密,垂下眼看人时有种深情缱绻的错觉,他的皮肤可真好,鼻尖凉凉的,嘴唇软软的,花知看着他,双手又开始不大老实的往下滑溜。 闻于夜抿着嘴,胸腔里像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真的想要?” 花知觉得他很虚伪,明明他自己都硬成这样了,更想要的是他吧。但她不戳穿他,只是点点头,“明天就要走了。”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闻于夜的眼神里的清欲深了几度。 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晚上被折腾了很久不说,脖子上又被咬出来许多痕迹,感冒也有复发的迹象了。 可不能再让那个八卦化妆师看见了,花知早起的时候这样想着,便穿上了一件高领。 “花老师?”安安在身后喊她。 花知转过头去,看到安安捧着一个pad向她展示:“如果机场有人拍照,或者问你关于曹易的事情,你就说毫不知情。” 实话实说很简单嘛,花知看着她手上pad里的各种曲线图点点头,“网上最近什么风向?” 这几天她在各大论坛随便看了看,曹易的这件事闹的还挺热闹,主要还是粉丝自己在吵来吵去。 大多数路人其实只是很好奇那个女生是谁,一开始还期盼着如果是花知的话,这瓜就很刺激,结果花知第二天发了条微博感叹生活真美好,一下子浇灭了不少路人吃瓜的热情。 花知发的这条微博说是无心之举有点勉强,骗一些单纯的人可以,娱乐圈老油条们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点门道的。 甚至有不少曹易的粉丝都恨透她急于撇清自己的这副白莲花模样。 “那边的公关没有承认恋情,还只是说许多有人一起的聚餐,”安安说道,“信不信是他粉丝的事,咱们只负责装聋作哑。” 花知自然没有意见。 安安又接着跟她说,她猜想曹易的这件事原本的走向是说影城杀青,剧组几个朋友一起聚会,知道花知的黑粉和吃瓜路人多,想隐射的把花知拉下水转移视线,再利用粉丝拿将军这部戏来洗广场。 花知诧异的看着安安,“这么复杂吗?” “这算简单的,”安安淡定道:“兔区还有更高级的阴谋论。” 花知自叹不如,有愧重返娱乐圈。 下了飞机之后,机场果然有人蹲点,跟安安猜的差不多,大部分人问她曹易女朋友是谁?有没有去探过班? 花知目不斜视的走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西北这边的天气比不上影城,这里干燥、风沙大、气温低,本就没有痊愈的感冒这下真的朝着更加严重的状况发展了。 好在这边的戏份不多,花知多数时间都是抱着水壶坐在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曹易的事情,她最近发现跟组的代拍和粉丝都变多了,这也让她不得不减少平日里闲散的活动。 “学姐好啊。” 花知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回过头看到赵白礼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过来。 赵白礼是这部剧里的男二,虽然名为男二实际上比她这个女主的戏份要多、要重要,剧组在番位上也有点浑水摸鱼,宣传上一直都有平二番的意图。 如果是两方旗鼓相当的两方肯定早就撕了几百个回合了,但好在花知和赵白礼都没有在这上面争。 赵白礼作为新晋小生,长相阳光,说话嘴甜,去年演过一个爆剧的男配,极好的人设滤镜让他一时间荣升为‘国民弟弟’的称号,吸引了一大批小学鸡粉和妈妈桑粉。 按道理有这种鸡血好斗的粉丝不至于会在番位上跟花知这个刚复出的女演员拖泥带水,但是网络上确实是一番祥和。 花知是后来才得知,原来是赵白礼的团队特意授意过,不让粉丝去刷屏、控评。 而赵白礼本人还在一个直播节目上直接称赞了花知,称她是他学生时代的女神,当初他报考戏剧学院就是因为花知出道拍的那部戏。 在被问到最喜欢的女演员时,不知道是为了宣传新戏还是维持率真人设,他闪着星星眼,不知避讳的对着屏幕说‘那肯定是我花知学姐啦’。 因为说的过于坦荡,倒让一些喜欢暗戳戳瞎编的营销号一时间不好造谣两人的关系。 等赵白礼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一盒越南产的胖大海。 赵白礼把盒子送给花知,“我听学姐最近的嗓子哑的厉害就托人带了点。” 花知道了声谢。赵白礼在她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 其实,两个人不算熟,只在几年前学院的毕业典礼上见过一次,那时候花知是炙手可热的女明星,赵白礼还是一个大三学生。 两人能坐在一块攀谈几句完全是因为群星娱乐的老总赵余,因为他是赵白礼的亲舅舅。 将军这部戏群星娱乐投资了两千万,占了不小的份额。 如此说来,花知能保持她的平二番,还真的要感谢赵白礼的不撕之恩。 “学姐,你真的跟你老公离婚了吗?” 两人没坐五分钟,赵白礼一上来就抛出来个惊人的问题。 花知瞪着眼睛看着他,半晌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赵白礼很坦然,“网上都这么说啊。” “……” 花知真的不懂为什么网上会有这种认知。如果确实是假的倒也好辟谣了,但是就目前这种半真半假的状态,让她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没有。”最后花知选择实话实说,当然,也存了点私心,没有说成‘还没有。’ 可能是因为这些天身体有恙,虽然与闻于夜同处了几天,但是两人都没有提到这个话题。 花知不知道闻于夜在大洋彼岸的收购计划进行的怎样了,但看他对于这件事表现的并不着急,花知就由他去了,毕竟她自己也有事在身。 实际上,在拍戏的这一个月来,花知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她与闻于夜的这场婚姻,她觉得闻于夜之所以很迅速的同意离婚应该就是不想要一个娱乐圈的老婆。 因为闲言碎语实在太多了。 他一个身体健康、工作勤奋、无不良嗜好、不出轨不家暴、还在富豪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整天被网上一群菜逼造谣诽谤,绿帽子一顶接一顶的带,任谁心里没点愤愤不平。 花知自觉已经习惯了被人非议,但是闻于夜确实无辜。 离婚也好,她向来害怕连累别人,离了,闻于夜就彻底清静了。 “哎,好吧。”赵白礼有点失望的低下头。 这让花知感到很诧异,如果不是接下来的话过于匪夷所思,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对她存了什么心思。 “学姐如果真的想离,一定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赵白礼看着她认真的说。 “……”花知不太想回复他,但是迫于他执着的眼神,简单的嗯了一声。 “我可以帮你找个好律师。” “……”花知越来越糊涂,但是还是感谢了他。 听到这声谢,赵白礼满意的笑了笑,说了声不客气就走了。 赵白礼走后,花知无聊的发了一会呆,然后发现了不远处的大树底下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定睛看了看才知道是她的那位化妆小妹,此刻正低着头在那笑着玩手机。 心里正回想着一些事情,突然旁边的大石头上又坐下了一个人。 “花姐,”是她的助理小高,小高的眼神有些怯懦,说话有点吞吐,“就,就是你最好别跟那个赵、赵,走的太近。” 花知轻轻皱起眉,“嗯?” “那个赵,赵,”小高咳了一声,“几乎把B组的女演员都撩了个遍。” “……”这倒是让花知出乎所料,这部剧是分几个组同时拍的,赵白礼的戏份全在西北,因此她在影城拍戏的同时,赵白礼在B组其实也拍了快一个月了。 原以为他就是个出道不久的单纯小男孩,没想到竟然这么海? “就、就那个林星儿你知道吧?”小高提醒花知,“演剧里那个北国公主的。” 花知嗯了一声。 “两人好像快成一对了,”小高两个食指尖碰了碰,“经常在房车里对戏对几个小时。” 花知很惊讶的张开了嘴。 “总之,小心点。”小高说完话就走开了,花知沉思了片刻,再抬头时发现刚才树下的化妆小妹已经不见了。 花知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就像每天在剧组同时间发生上百件零碎事情一样,可没想到,几天后竟然成了娱乐圈吃瓜大事件的背后起因。 第11章 老板娘 林星儿是群星娱乐这两年有意想捧的小花,21岁,出道才两年,清纯的外表下有点勾人的狐媚感,前年在一部制作精良的奇幻电影里饰演一位蒙昧无知的小妖精获得不少的关注度。 这是她的第一部电视剧,群星娱乐给她争取了个女二的角色,虽然番位不高,但是着装艳丽,人设洒脱,北国公主自带异域风情,怎么看都是一个不吃力却讨喜的角色。 事情的起因是林星儿发的一张自拍照。 一袭红衣,额间红宝石发饰点缀,异域妆容俏丽又妩媚。 美人自拍评论当然是使劲的夸,但是有好事者不小心发现了照片右侧角落里一个带着妆闲坐的女人。 因为距离远,照片里并不清晰,但是眼尖并且熟悉花知的人还是能依稀能辨认出是谁。 【右下角那个披发、苍白、憔悴、衰败的女鬼不会是号称内娱第一花瓶的花知美人吧?】本来这条评论也只是沉在众多彩虹屁之后,然而,却被这条微博的主人,林星儿,精准的发现了。 她天真而又腻歪的回复说:【花花前辈只是角色妆容需要哦,本人实际上很美丽哒。】于是那条讥讽花知的评论由于本人的回复被顶到了最前排,网友们可算找到地儿捧高踩低了,那层楼被盖得不亦乐乎。 不知道该说林星儿是单纯的笨呢,还是笨的单纯,总之,这一招实在不怎么高明,相当的茶味,自然逃不过曾在大牌明星Ada手下洗礼过的名助安安的锐眼。 安安直接找到林星儿的经济人,以剧中造型被曝光为由,让林星儿删掉那条微博。 林星儿不肯,说自己的这个造型是公布过的,而花知的那个造型也早就被代拍发过,况且照片里也不怎么看得清,最后还自以为是说自己才在微博上维护了花知的敬业形象,让助理不要这么小题大做。 安安不是个容易被敷衍过去的人,脾气也不太和善,直接在林星儿的化妆间里嚷嚷了起来,说不删可以,会按照剧组合同泄露演员造型的条目追究责任。 林星儿也是年轻气盛,仗着群星娱乐是资方,毫不示弱的对吵,说追究就追究,千万别只打雷不下雨,说完心里气不过,还小声嘀咕了句:‘结过婚的过气老女人,也只配用保温杯喝胖大海’。 一句话把安安惹恼了,差点没在化妆间里直接打起来。 林星儿被激的失了理智,大言不惭的放狠话,说一个小小的助理竟然这么猖狂,要找律师告人、找后台告状,一定要让助理的主人亲自来道歉,否则誓不摆休!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安安最终也没捞到什么好处,一脸土灰的回到花知的面前。 花知一听到‘胖大海’,头皮麻了一下,心里猜出了大半的原委。 像林星儿这种年纪不大,没什么城府,只在网络上学得一身的茶气就自以为通透的小姑娘,花知不要太熟悉。 所以,年轻人千万不要在年长的人面前装腔卖弄,你们使的花招他们早好多年就用过,之所以面带微笑的看着你,无非是觉得你傻兮兮的挺可爱罢了。 花知不以为意,甚至都没在外面提,但事情还是很快的被传到了网上,四面八方的风向都有,当然骂花知耍大牌欺负新人小花的也不在少数。 总制片人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找上门的。 花知内心有些惊讶,心道,难不成林星儿真的找后台的主告状了?这后台的主还真有闲心去管这些小姑娘家家的拌嘴?总制片都来了不会是要赶花知回家吧?还认真思索了群星老板有没有封杀天赐旗下艺人的权利? 结果并没有想出来所以然来,心里倒是把影视行业里万恶的资本骂了七八遍。 刚偷偷骂完,总制片缓缓地放下茶杯,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花小姐这些天受了不少委屈,我替组里的人过来道歉。” 花知:“?”剧本走向好像不太对? “盛总昨个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想给咱们这部剧增资。”总制片笑的嘴巴都合不拢,“哎哟,我这当然是求之不得啊!” “……”花知懂了,河东河西不过两分钟,现在她自己成了那个万恶的资本了。 “星儿那个丫头片子年轻,嘴巴闲,你也不用往心里去,我已经让她经纪人管管她了。” 总制片又跟她聊了一会,他问她对目前的剧本满不满意,言外之意似乎有点想给花知加戏,花知顿时脑中警铃大作,几分钟前骂资本家的那些话pia的往她脸上扫过来。 好在总制片并没有真的为钱丧失理想,见花知内心并没有改剧本的意图,松了口气,拍拍花知的肩起身走了,走之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补了一句,“群星太子爷也替花小姐生气呢。” 花知顿了顿,想了好半天群星娱乐的太子爷是谁,后来领悟过来应该说的是赵白礼。 经此一遭,花知一跃成了将军剧组里带资进组的高干了,她自觉着好多人看她的脸色都不太一样了,连曹易那个鬼精的人都对着她展笑颜开——他前阵子因为她发微博避嫌的事有点故意跟她生分,除了戏里对话,戏外一点也不交流。 熬到晚上下戏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要给盛君信打个电话致谢,感谢盛总的倾囊相助,让复出后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资源咖的待遇。 可电话还没打,闻于夜的电话倒过来了。 两人之间很少打电话,因为并没有什么事情聊,花知很奇怪,但还是接了,“闻总?” 电话停顿了一秒,“你的感冒怎么还没好?”闻于夜第一句话就带着不满。 “……”花知想了下,选择顺着回答说,“快好了。” 闻于夜似乎不太喜欢在这种事情上争论,他沉默下来。 静了快半分钟,花知等不了了,打破这份微妙的气氛直接问,“闻总找我有事?” 闻于夜像是轻轻吐了口气,“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剧组有人打架,就想过来问问你有没有事?” 花知愣了愣,老实说,她是没想到闻于夜打电话过来是问这事的,在她印象中闻于夜应该会把这类事情归别为无意义的八卦新闻,就是在那种八卦新闻中也是最为低端无趣的。 不过,她回念一想,又觉得闻于夜之所以关心应该是因为涉及到了她,而她又是他的妻子。 花知本来是想在电话里炫耀一下因为盛君信的增资,这件事已经摆平了,不仅如此,她现在的待遇还不错,但是刚想开口,突然又想到之前网上还有个非常恶意的谣传。 说她是天赐老板娘。 想到这,花知又闭了嘴。 总不能主动给老公挑顶绿帽子戴。 “哦。”她低调又沉稳,“没什么事。” 闻于夜对这个回答没什么反应,静默了一会,似乎是在审量她语气中的委屈。 隔了片刻他又说道,“我下个礼拜应该能空出来两天半的时间,想着要不要回国——” 闻于夜停顿了一下,而花知听说他要回国立马的接上话,“哦!闻总你如果要回家,记得把外面花园里的虎皮兰端进屋里来,可能要降温了。” 花知匆忙的叮嘱之后,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 “——但是你又在西北……”闻于夜带着一点点置气的口吻把自己的话说完。 “啊——”这样啊。花知有点拿不准,她在西北与他回国有没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关系,于是她问,“那你还回不回?” “算了。”闻于夜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月底回去。” 月底。花知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由于过于入神,以至于闻于夜再开口时有点儿像自言自语,“梦影盛典,我需要参加。” 花知神思一转,“梦影盛典?”她脑子里浮现了安安前阵子在她面前的碎碎念,终于回想起来,突然间有点点高兴,“好巧,我应该也会去参加哎。” 闻于夜沉默了会,然后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到时候见?” “嗯。” 彼时,花知还以为与闻于夜的相逢又是一次巧合,直到后来的一天她在酒店试穿盛典红毯的高定礼服时,助理小高突然提醒她梦影盛典实际上就是梦世界旗下的视频网站搞的年末活动。 因为闻于夜是梦世界的老板,所以目前的花知实际上算是老板娘。 花知属实的震惊了一下,因为自从结过婚之后她就没再参加过这些公开活动,而自己的婚姻向来被很多人看衰,闻于夜又是极为低调常年不露面,以至于她从来没在这段所谓的豪门婚姻中找到真正的优越感。 老板娘?她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词,脑子里一开始还冒出‘有恃无恐’、‘恃宠而骄’这些词,到后面又都变成了‘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她摇摇头,把这些念头摒出脑海。 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她想,如果闻于夜有纣王、幽王的哪怕十分之一,搞不好她就要嚷嚷着去点烽火台了。 第12章 意图 梦影盛典在市郊的一处中式花园公馆举办。一片富丽奢华之中又带着几点古香韵味。 参加的除了一些明星、高管之外还有些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富商们。 红毯上的女明星们一个个盛装浓抹,争奇斗艳,纤腰丰臀,一个比一个绝色。 花知今天晚上穿的是一件奢华魅力的高级浅棕色调的吊带长纱裙,裙摆上散落着渐变的钉珠,灯光下每次转动都闪耀不同光泽,如同亿万星尘踩在脚下。 会场VIP包厢里,两个男人盯着中央屏幕里巧笑嫣兮、美艳绝伦的一张脸看了半分钟。 盛君信啧啧两声,转过头对着沙发上坐着的人说,“我一直觉得像你这种图灵测试都没法通过的智能人,可能都分不清人类的真实长相。” 说完,盛君信回头看了一眼屏幕,花知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走出了红毯,他又一次回过头面对着闻于夜把话说完,“没想到,你这个家伙在娶老婆的审美上竟然这么好?” 得到了夸奖的闻于夜并没有表现出开心,花知下场之后他就又一次低下头看着手机。 盛君信也不太在意,又一次去看大屏幕里即将上场的女明星。 “嚯,刘苒这套梦幻紫也不错哎,”盛君信深锁眉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屏幕,“别说,这个刘苒自从拿奖了之后感觉整个人的气质上都上了一层,不娇、不俏,也不装冷,很脱尘的范儿——哦?怎么她是压轴吗?后面没了?” 房间里并没有人回应他,盛君信看了半分钟确定红毯已经结束后,只好一个人开始总结,“今晚上的女明星们还真是够拼,基本上都是高定啊,也没发现什么撞色的。从我个人角度上来看,长相上我觉得花花更胜一筹,但气质上我倒是偏刘苒那一款。” 盛君信仿若一个独角戏演员在那自说自话,“就会让人有种征服欲,你懂么?” 他不期望闻于夜会说懂,而事实上闻于夜也的确没理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哎?你怎么了?”盛君信终于发现了他了的异常,主动上前询问。 虽然闻于夜不喜形于色,但是基本上高兴与不高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他的眸色暗淡,唇角下压,一副不满意的模样。 盛君信思忖了片刻,隐约记得明明几分钟前还不是这样的,似乎就从花知上场的那时候开始的。 不应该啊,盛君信走过去拍了几下闻于夜的胳膊,“你老婆今天大杀四方哎,复出后的第一场公开活动就这么风采照人,你怎么还摆着一张欠钱的脸?” 闻于夜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想说话。 原因是大约一周前,闻于夜刚起床就看到花知在北京时间下午四点半的时候给他发送了几条信息。 他的心脏不规则的跳动了几下——这还是她提出离婚后第一次给他发信息。 信息内容是几张礼服的照片,一件奢华感十足的浅棕色纱裙,一件是浪漫藕粉色的褶皱开叉裙,两件礼服都缝制着立体钉珠,在灯光上熠熠闪耀。 花知问他,哪件好看? 闻于夜愣住。不得不说,这道题他不会,难度堪比黎曼猜想。 他迅速的把信息内容发送了项坤,想征求这位生活助理的意见。 半分钟后,项坤回复了,他说,闻总,两件都非常美,花小姐向您询问应该是想知道你的个人喜好,我不好替您做主。 闻于夜简单思考了一会,回复项坤:什么意思? 项坤:您可以理解为女为悦己者容的意思。 闻于夜明白过来,他觉得项坤说的有道理,两件确实都很美,在这种不分伯仲的问题上寻求一个外行人的意见,应该是带着私递情意的意图。 闻于夜变得愉悦起来,他把两件衣服的照片看了几遍,最终选择了那件浪漫藕粉色,因为他觉得这个颜色跟他目前的心情很配。 但是十分钟前,花知却穿着那件奢华的浅棕纱裙出现在镜头里。 她没有穿他给他选的那件礼服,原本期待中的暗度陈仓、夫妻之间那点隐小的秘密与情趣刹那间分崩离析。 他一点也不想让盛君信知道自己这么幼稚闹脾气的原因,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来盛君信嘲笑他的嘴脸。 花知从红毯下来之后就进了休息室,她披着发热的毛毯试图给自己的冰冷的身体攫取温度。 身上渐渐的暖起来——这让她很容易的联想起来闻于夜。 一个星期前,她在酒店试礼服时从小高口中得知了梦影盛典与梦世界的关系,不知怎么得就突然奇想天开了一回,给闻于夜发了好几条信息,还问他哪件好看。 发过去之后才意识到北美时间在凌晨,那个时候她正在天马行空的思考着纣王妲己、幽王褒姒。 四个小时过去之后,闻于夜给她回了信息,而此时的花知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没有回复闻于夜礼服已经定下来了并且颜色不是他选的那件藕粉。 因为她觉得用这种问题在半夜打扰闻于夜,一定让他感到很无聊,他一定是出于教养和夫妻间的尊重才迫于无奈的给了她一个随意的答案。 她并不想做妲己或者褒姒。 红毯结束后,内场的节目正式开始。 一轮唱歌跳舞结束,会颁出几个诸如‘年度人物’、‘年度影响力’之类的奖项。 这类活动的奖项都没有实际的意义,明星参加主要是为了刷刷脸、结交一些人际关系。花知在之前就知道自己拿的是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奖项——年度传承女明星。 上台领奖的时候,人声鼎沸的会场中心让花知有种久别重逢之感。 有点虚幻、有点浮躁、还有一点点的感动在她内心激荡。 复杂的情绪来得措不及防,她还没能弄清楚,就突然被另一种更为激烈的情感给替代了——给她颁奖的人竟然是闻于夜。 按道理说,闻于夜这种集团老板的身份是不应该上来颁奖的,即便颁也是颁给那些重头、压轴之类的大奖。 然而闻于夜就是出现了。 他一身高级定制深色西装,神色内敛,气度非凡,挺立在花知面前,手里拿着一只水晶奖杯,定定的看了她两秒,“嗯?” 花知从恍惚中回过神,慌忙的从他手中接过奖杯,与他握了握手,小声的说,“谢谢。” “手很凉。” 会场声音杂乱,花知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真的听到闻于夜说话,但是她抬眼看了看他,发现他的眉目正轻微的皱着,是那副‘我不满意但是我懒得多说话’的表情。 台上不适合做任何非必要的交流,闻于夜颁完奖项就走下场,花知还在台上接受主持人的几句访问。 采访的问题都是提前re过的,但是花知却答的很混乱,像一个在课堂上被突然点名背书的差等生。 终于熬到了下场,花知心中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可以安稳的结尾了,可没想到,在最后一个大奖颁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 年度影响力男明星——曹易,年度影响力女明星——刘苒。 俊男美女一起上台,台下掌声、尖叫声不断。 主持人问曹易:“听说最近正在西北拍戏,很辛苦吧。” 曹易标准的微笑:“还好还好。” 主持人:“是叫什么戏来着?” 应该是事先re好的对话,曹易趁机宣传了新戏,“将军,一部古装权谋,到时候欢迎大家来品鉴。” 主持人笑着迎合了几句,接着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合作对象好像就是我们熟知的花知吧?” 曹易:“对对。” 主持人:“她刚刚下去不久哎,怎么样?要不要评价一下你的这位合作对象?” 曹易笑着推辞,“不敢不敢,花花拍戏很厉害的,她很有经验,也非常敬业,我要向她学习。” 很客套的一套说辞,主持人不住的点头称赞,然后不知是不是灵光一闪,转向刘苒的时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突然想起来了,刘苒是不是曾经也和花花合作过?” 刘苒顿了一下,然后笑了。 笑的明明很自然,很得体,可是花知却硬是看出一丁点儿的讥诮与讽刺,她的胸口急剧紧缩着,仿佛这个笑容里饱含了千万只细小的针眼,密密麻麻的渗进她的皮肤,钻入她的血管,在她心脏里面肆无忌惮的乱舞。 大概是被主持人CUE到,此时的镜头成功的捕捉到了台下的花知。 大屏幕出现了花知的脸,她微微一笑,外表依然生动艳丽,可内在早已血呼淋漓。 花知从来不觉得自己高尚、纯良,相反,她一直觉得自己肚量小、心胸窄、思想不洁净,但她知道自己很会装,装着很大方,装着很淡然,装着与世无争、装着束身自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假的,现在的正面一击,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所谓嫉妒的苦涩,她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的认识了自己。 刘苒的嘴巴张张合合,花知并不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应该还是一些不疼不痒的客气奉承。 镜头从花知脸上移走了,她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好像从始至终,她的内心都没有任何波动过。 “花姐?” 似乎听到了助理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小高正半蹲在座位旁,殷切的仰头看着她。 “嗯?” “闻总让你上去。” 不知为何,闻于夜三个字让花知觉得自己从一阵浑浊污糟之气之中抽离出来。 她静了两秒,反问小高,“去哪?” 小高朝上指了指,“就在楼上包厢。” 第13章 连导的新戏 “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要下去颁奖哎?” 闻于夜刚从后台回到包厢,听到盛君信在那里像是自说自话,“真的想见人就让她上来就是,两个人在台上又说不上话,干巴巴的瞪着眼睛,我看花花都被你吓了一跳。” 闻于夜对盛君信不予理睬。但是他回想了一下刚才在台上时花知的反应,似乎真的呆滞了几秒。 原本他是不需要去颁奖的,他在大屏幕上看到了许多人上台领奖,男的女的都有,而大多数颁奖人在给他们颁奖之后会礼貌性的握手或者疏离的一个拥抱,以示鼓励。 她的衣服穿的太少了,肩膀几乎都露在外面,后背也至少露出了一半,闻于夜抽空回忆了一下,这似乎也是当初他没有选择这件礼服的原因之一。 看电视的时候代入角色、代入工作性质,隔着一层屏幕,他觉得自己能接受,但是如今在他眼皮底下,他就很想去干预一下。 不想让陌生男人去碰她的肩膀,万一有倚老卖老的还想拥抱她呢?台上的她肯定不会拒绝的,而且台下这么多双眼睛,倒是印证了拥抱的合理性,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除了他自己。 于是他就下去了。 流程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换了个人上台颁奖,他觉得自己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操!”盛君信一句话把闻于夜的思绪召唤回来,他转过头来发现屏幕里竟然是花知的脸。 她的表情有点僵硬,但还是笑了。 “主持人傻逼,问这个干吗。”盛君信又在一旁骂了句脏话。 闻于夜问,“主持人问什么了?” “曹易和刘苒领奖的时候好端端的CUE到了花花,”盛君信说着起身站了起来,“好了,我去隔壁玩玩去,你要不要一起?” 闻于夜摇摇头,他眼睛还在盯着屏幕,似乎想试试会不会再从镜头里看到那张脸,但是很遗憾。那张脸一笑而过,就没再出现了。 花知顺着房卡上的号码找到了包厢。 轻轻推开门,发现里面竟然异常的安静,只有一个人在窗边站着。 屋里很暖和,闻于夜没有像刚才颁奖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上身只穿一件白衬衫,领口还懒散的松开了一粒扣子。 “你找我?”不知为什么,花知今天不想喊他闻总了,又不知道该称呼什么,所以直接省略了称谓。 不过闻于夜似乎没有察觉异常,他嗯了一声,慢慢朝她走过去。 然后问,“感冒好了吗?” 花知觉得闻于夜上辈子是不是有学医的记忆没被清理掉,不然怎么一个普通感冒怎么会被他念叨了一个月。 “好了。”花知如实回答。 闻于夜:“还是要多穿点衣服。” 花知:…… 闻于夜:“结束了跟我的车一起走?” 花知顿了一下,她思考了片刻,觉得是不是得先问一下安安,因为这种典礼之后PARTY往往是结交人际的好机会。 正在犹豫着,突然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安安两个字在上面跳动。 花知很快接起来,“喂?” 安安那边很吵,她似乎是在角落里捂着话筒在说话,“花老师,你快上三楼来,我和李姐一起,连辰光也在这里。”接着安安报了个房间号,催促着她快点。 挂掉电话后,花知愣了愣神,她想了想自己来的这个房间号,抬起头对着闻于夜说,“哦,我呃,那个,现在要去趟隔壁。” 闻于夜也愣了一下,没多会,像是从鼻息里叹了一声,“我跟你一起吧。” 花知:…… 出了房间之后,花知发现两个房间之间隔着一道五米宽的假山景观,难怪隔音会这么好。 房间里很热闹,里面摆着好些个娱乐设施,其中围着人最多的是中间的那张牌桌。 他们似乎在玩十三张比点数,应该是可以跟注,所以一旁看牌的要比打牌的人多了不止一倍。 李臻在桌上,夹着一根烟,很熟稔的在扣着牌唬人。 连辰光坐在她对面。 另外两个打牌的人她不认识,但是却认出了其中一个男人旁边挨着站的女生——应该是前阵子古偶剧里的一个女配。她比屏幕里要娇小一点,白皙光洁的臂膀几近贴着坐着打牌男人的脖颈。 “哎?你怎么过来了?” 花知惊了一跳,闻声望去发现是在一旁打台球的盛君信,正在朝着她的方向看。 “我——” “你刚不是说不来吗?”还没等花知说话,盛君信又嚷了一句。 花知顿了两秒,突然意识到盛总应该不是跟她说话,她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闻于夜。 闻于夜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又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对着盛君信挤出几个字,“来看看。” “哎?花花也来了?”盛君信这才看到了她。 “盛总好。” 花知知道闻于夜应该与在场不少人都认识,毕竟也做过影视行业的投资,旗下还有一个视屏网站。 不过,闻于夜似乎不太谙练这种场合,进来了之后也只是跟几个人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盛君信大概是有事跟他商量,两人很快坐在了一块低头交谈,但实际上说话的似乎只有盛君信,闻于夜只是隔段时间的瞥他一眼或者应答一声。 花知猜想盛总一定是在苦口婆心的问闻于夜要钱投资项目。 毕竟,只有金主的钱才能让盛总这般卑躬屈膝。 李臻发现了花知,把她召唤了过去,然后还向对面的连辰光介绍了花知。 连辰光点点头,说了声‘知道’,又接着打牌。 名导大概都这样,有点艺术家的傲气风骨,花知心想。 牌又打了一圈,花知看不太懂,正在出神,突然李臻用拿烟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 花知还没反应过来,李臻已经开口了,但是却不是对她说的。 “哎!这把要是赢了,我的彩头都不要了,”李臻对着连辰光笑着道,“连导的新戏得给我留个角色怎么样啊?” 连辰光顿了顿,视线从牌桌上移,看了看李臻身后的花知。 花知也瞬间意会了,不禁得站的直了些。 耳边似乎传来左侧那个女配娇气跟身下的男人撒娇‘我也想要’,但男人没理,只是烦躁的说了句‘你别吵’。 连辰光静默了大概十秒钟,突然嗤笑一声,把面前的牌面翻开,爽朗的应声,“行啊。” 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李臻也笑的很大声,把牌翻开,一时间,欢呼声、懊恼声、捶桌声连绵不断。 花知松了口气,但是心脏却莫名的紧紧揪了起来,酸涩感从胸口向着全身的血液蔓延开来。 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走吗?” 身后突然传来低低的声音,花知注意力被转移,她回头应了一声,“啊?” 房间里的人大多都身份显贵,没有谁是真正的主角,他们或许在自己的领域里可以称王,但是在这个混杂的场合,大家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目的,盛衰兴替、变化无常,多个朋友多条道,真正的有钱人体会更深。 闻于夜身在其中,跟这些人似乎一样,又似乎不一样。 牌桌上有认识闻于夜的,这才惊讶出声,“哎哟,闻总竟然也来了?” 闻于夜侧过身对那人笑了笑,又握了握手,说了几句话。 桌上有人低声问是谁,有人低声解释了几句。 没多会,过来和闻于夜握手的人变多了,他们交谈之中花知偶尔能够听到她的名字,后面往往跟着‘妻子’‘老婆’之类的词语,然后便是一阵惊讶的感叹。 倚在男人身后的那个女配朝着花知看了过来,眼神里有很复杂的意味。 闻于夜不喜欢跟太多人打交道并不代表不擅长,事实上他很懂谈判的技巧,只不过他把这项能力当成附属品,就像是游戏里的道具,只在需要使用时才会拿出来。 至少握了七个人的手之后,闻于夜终于重获自由,他又回到花知的身边,重新问,“走吗?” 花知想了想,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跟着牌桌上的人道了别。 外面已经是深夜了,出了包厢之后花知就感觉到一阵凉意,闻于夜把他腕上的西服披在她身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 电梯里棕色反光镜面倒映着两个人的脸,刹那之间让花知想了两年前。 也是这样一个盛典,她浓妆艳抹的出现在三楼包厢,最后身上披着闻于夜的西服离开会场。 如果按照一幕演出来描述当时她的心情。她觉得当时的自己正在谢幕,难得的轻松与懈怠,世间的所有烦恼在那一刻都不会惊扰到她。 但现在不同,明明是相同的情景,但她却感觉大幕才刚刚拉开,而笨拙的自己即将上台。 过去的两年像是一道轮回,把她丢在一个完全空白的房间里,时间到了,她又从房间里出来了。 五彩斑斓的世界依旧,而她的心里却出现了许许多多白色的窗口。 “闻总,”在即将走出电梯的那一刻,花知突然对着前面的人问道,“当初,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啊?” 第14章 爱情是不可理喻的 闻于夜怔了怔。 关于为什么结婚这个问题,盛君信曾经也问过他。 当时他的回答放在现在来看并不满意。他说,因为他计划三十岁结婚,时间正好到了。 虽然盛君信在之后一直骂他‘装’、‘嘚瑟’、‘虚伪’,但是他一律不在意,因为他当时沉浸在甜蜜的新婚之中。 在他的理解当中,根本不需要把情感上的事情说的那么条理清晰,又不是工作。 很多书上都说,爱情本身是没有逻辑的。 他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他甚至想在上面填上一笔——爱情是不可理喻的。 否则,他怎么会因为八年前无意中的一瞥,就立马掉进了一个女孩编织的牢笼里,以至于之后的工作里、生活里处处都能出现她的影子。 现在这个女孩就站在他的面前,问着同样的问题。 肯定不能照着跟盛君信说的那个答案来回复,但是十年的暗恋听起来就像一个偷窥狂,好像更加不妥,闻于夜心里纠结着。 花知静静的等着答案。 两人从电梯门口一直走到了车厢里,闻于夜依然没有给出回答。 花知心想,或许他也不想承认自己的一时冲动。毕竟没有哪个上位者愿意承认自己思维上不缜密。 “因为……很合适。” 车子驶出了一段距离之后,闻于夜突然说话。花知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之前电梯里的问题。 这个答案不出花知的意外,因为她当初选择结婚也有这方面的考量,虽然她不明白在闻于夜心里这个‘合适’到底体现在哪里,但是她可以说服自己一箩筐她认为‘合适’的理由:相貌般配、性格类似(外表看起来很温)、财务独立(她自己有积蓄,而他就不用说了)、家庭简单(他的亲人几乎都在国外,不用应付亲戚很轻松)、人品高尚(两人婚后都没有出格的绯闻,当然,截至到她接下这部电视剧为止)…… 想到最后这条,花知突然又有些低落,她好像看到自己这条坦荡的婚姻道路中间突兀的竖起了一个蓝色的指示牌,上面写着‘由于你想继续走演艺的路,此路不再通行,请另行改道’。 “花知,花知?” 在分岔路口神游的思绪被身旁的闻于夜叫了回来,花知转过头发现他正皱着眉心,眼睛盯着手里的手机。 花知好奇的朝着他手机看了过去,结果,另她非常非常的意外,闻于夜的手机上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在她认为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名字——谢成强,她的继父。 花知觉得非常讽刺,两分钟前她还列举双方婚姻上的合拍点,其中就有一条家庭简单。 而现在她很快的就被打脸了。 “他为什么会有你的号码?”花知问闻于夜。 答案其实很显而易见,但是花知还是等着闻于夜亲口说出来。 “就在我们结婚后不久,他来我公司找过我。” 花知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了眼又睁开,心里告诉自己冷静点,“他找你干嘛?” “倒也没说什么,”闻于夜一直盯着她的脸,“就是说既然都是亲戚,那就认识一下。” “没问你要钱?” 闻于夜停顿了一下,“要了,但不多。” “多少?” “二十万。” 花知没说话,但是看得出很激动,一直强压着什么。这让闻于夜心里很难受,他想了想又说,“因为你继父说,快到你母亲的忌日了,家里想给她……” “那后来呢?”花知打断了他的话。 闻于夜:“什么?” “后来给过吗?” 闻于夜又停顿下来,这次时间要更久一点,最终选择说了实话,“第二年的那个时候他又来过一次。” 花知急促的呼吸了一下,转身下了车。闻于夜看出她的情绪不对,一直跟在她身后。 两人最后一起走回了家里。 “你为什么两年前不告诉我?”花知站在客厅的中间抬头问。 “你继父说他一个人可以把家里的事情弄好,不用你操心,而且——” “闻于夜你觉得你自己相信吗?”花知很少喊他的全名,也几乎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但是她控制不住,她现在的样子像是要哭了,弄得闻于夜很慌张。 “花知……”闻于夜只好叫她的名字,他没有说完自己的后半句话——而且,他知道她和家里的关系不好,不想让她参与家里的事。 “不用管他。”过了片刻,花知像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反正要离婚了,下次他再找你,你就说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了。” 闻于夜没说话,握住的手指紧了紧。 “以后不会麻烦你了。”说完,花知就回到了卧室。 花知不喜欢想起自家庭,这会让她感觉自己近十年优越的人生其实是虚幻的,外面一直飘着一层悲惨的薄雾。 她的出生很平凡,但从平凡变成可怜只经历了两年半的时间。 因为她的爸爸生病了。 生了一种在十几年前的小城市里找不到原因的病,所有的治疗都是无效的,每天的化验单上可以看出日渐削弱的生命力,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的爸爸就无法站立,家里开始入不敷出。 最后半年里,她的爸爸骨瘦如柴,脸上的皮快要包不住牙齿。花知穿着前年买的短小棉衣站在他的床头给他擦脸,那时候她意识到曾经那个健壮的把她扛在肩头的爸爸已经回不来了。 爸爸死前的一个星期,时常陷入昏迷。家里亲戚有时候会小声嘀咕说,应该就在这几天了。花知听到了,似懂非懂,于是她几乎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呆在爸爸的床头。 都说灵魂脱离肉。体之前肾上激素会爆发最后一股能量,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爸爸那天下午突然醒了,神志还异常的清晰,床头只有花知一人,他用细如枝干的手指握住了她。 他告诉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在家里听话,千万别生妈妈的气。 说着说着他就哭了,花知看着他的手,干枯的关节仿佛一碰就断了,却还紧紧握着,这双手曾经牵着她、抱着她、把她抛向高空又稳稳接住,像天下所有爱女儿的父亲一样,想用这双手为她遮风挡雨。 最后他哭着说,我的好姑娘该怎么办?我这么好的姑娘以后一个人该怎么办? 那时候的花知不理解那些话,只在床头跪着,跟着爸爸一起流眼泪,在心里向着无所不能的神灵祈求不要带走她的爸爸。 而父亲走后第二个月,她妈妈就跟谢文强住在了一起,半年后,生下了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突然间,她就明白了爸爸的那些话。 那时候,她十二岁,叛逆的因子在她身体野蛮的暴涨,她告诉自己永远不能原谅这些人。 闻于夜三十年来很少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刻,今晚应该能排到前三。 花知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却一颗一颗砸在手背上。 他像一个即将上台演讲却发现自己准备错了发言稿的演讲者,紧张而又慌乱。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了她的家庭结构,也知道她与这个后来组合的家庭惯来不太和睦,他觉得自己很了解她,但直到今晚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一无所知。 一颗颗眼泪像是一滴滴强酸,灼蚀着他的心脏。 他慢慢朝她走过去。 “对不起。”他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替她擦去眼泪,笨拙的安慰。 “好了好了。” “知知别哭了。” “别哭了。” 第15章 思想不正确(捉虫) 去西北的飞机上,花知静静闭着眼,眼部周围盖着一圈冷敷片。 她在心里后悔,昨晚太放纵自己了,哭了那么久,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都肿成桃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身边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忸怩的原因,但她还是拢了拢身上的毯子,试图把自己缩的渺小一点。 昨晚上的闻于夜很温柔,不停的喊她知知,还吻她湿润的脸颊。 可是这样一来,她心里的委屈反而被放大了,以至于哭的更加凶猛。 夜晚会放大人的情绪,所以,第二天曝露在晨光之下的花知,简直想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谢文强会去找闻于夜。 把这两个人名字放在一块,都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在她22岁那年,她的母亲因为车祸中护着她同母异父的弟弟而不幸丧身,从那之后,她就没再怎么与那个家庭有过什么交流了。 只是在每年爸爸的忌日时,会寄一笔钱过去让谢家父子帮忙祭奠一下。因为她成了演员之后变得很忙,时间很难自由支配。 随着她的名气大涨,她寄回家里的钱也越来越多,几万或者十几万,只希望他们能尽心一点。 谢文强识时务,也自知不占理,每次收到钱之后还会跟她客套。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她结婚。 因为她终于有时间亲自去给爸爸上坟了,就很果断的停掉了给谢家父子的钱。 谢家父子肯定不愿意,谢文强搬出了她的弟弟,说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了,还不到20岁,她这个姐姐不能不管他。 花知觉得很离谱,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她来管? 更何况,谢文强可能不知道,她只要看到这个弟弟,就会浑身血液倒流、脾胃抽筋,简称想吐。 因此,她把谢文强拉黑了。 结果,谢文强找到了闻于夜。 离谱中的大离谱。 花知非常清楚自己昨天晚上对闻于夜的发火是没有理由的,好在闻于夜真的教养非常好,不仅没有觉得她无理取闹还温润体贴的过来安慰她的情绪。 想到这里,她更加羞愧难当。 不过,身旁的安安召唤她回到现实。 “花老师,离这部戏杀青还有两个星期,下部戏还没有正式签约,目前档期能空出来一个月左右,为了保持一定的曝光量又不过度消耗演员口碑,我们觉得可以参加两到三期的综艺节目。” 花知嗯了一声。 “现在正好有两个节目邀约,可以二选一,”安安顿了一下,“哦,还有一个杂志内页拍摄,您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 花知眼睛还被盖着,问“哪家杂志。” 安安报了一个字母打头的杂志名称。 花知神色如常,“哦。” 她曾经上过这家杂志的封面,不过都是很多年前了,内页就内页吧,没必要无病呻吟,无时无刻的唏嘘昨日辉煌。 “两个节目是什么?” “一个旅行类的慢综艺,还有一个是带点竞技的才艺秀。”安安补充道,“哦,旅行类的综艺可以带家属。” “……”花知踌躇了一下,“一定要带吗?” “那倒不是。只是说可能会有隔空联系家属的部分。” 花知想到还在北美的闻于夜凌晨时分被人吵醒,然后被迫配合她秀一把恩爱…… 整个人都不好了,花知仓促的做下决定,“选才艺秀那个吧。” 安安呃了一声,似乎对于这个选择有点不同意见。 “怎么了?”花知问。 “这个才艺秀吧跟最近比较火的那款姐姐选秀有点类似,花老师您……”安安吞吞吐吐的解释道,“有没有什么……擅长的……” 花知眉头渐渐皱起来,犹豫了大半晌,似乎是咬牙把自己推向了火坑,“我会跳舞。” 安安眼睛一亮,“真的?” 花知点点头。 爸爸没生病前,她学过四年的舞蹈,虽然中间停滞了八年,但她考上戏剧学院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忘记基本功。 不过那只算是课业上的拓展,倒也不精。 “那行,”安安痛快的在工作日程表上打上勾,“我这就去联系李姐签约。” 花知头偏到一边,继续闭目养神,手脚不自觉的转扭了几下。 到达剧组的时候,曹易一行人已经拍了大半天了。 不得不说,顶流明星年底确实很忙,曹易昨天盛典结束后就赶红眼航班回来了,听说他三天后又要去参加另外一个平台的盛典,《将军》杀青后还有电视台的元旦晚会要排练。 “学姐昨天真好看。”赵白礼又穿着一身戏服晃过来了。 助理小高似乎是很防备,站在五米开外的树下突然的瞪起了眼睛。 花知觉得小高的表情很好笑,不禁朝着赵白礼看过去,突然想到一件事。 “哎?昨天你没去梦影盛典吗?” “我今年的剧和明年的剧都不在梦影播,”赵白礼撇下嘴,“我去干嘛啊。” 话虽如此,花知还是觉得理由不够充分,不过也没去追究了,又问他,“你今天的戏结束了?” “没呢,晚上还有跟易哥的大夜戏。” 赵白礼叹了老长老长的一口气,满脸的痛苦无奈,花知笑了笑。 这位群星娱乐的太子爷看起来对于演戏并不是很热衷,但是无奈运气就是好,投胎投的好。 之前惹过事的林星儿最近也不怎么跟他走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玩腻了。 自从被小高提醒过赵白礼的海王事迹之后,花知仔细观察了几天,发现还真的是那么回事。 这小子对谁都笑嘻嘻的,尤其是女生,整天妹妹、姐姐的喊。 剧组的人基本都知道他的身份,即使被撩了,要不就是甘之如饴,要不就像花知一样,闭眼装瞎。 前两天,他给自己配了副细腿眼镜,然后对着一个化妆小妹说自己现在是盐系帅哥。 花知远远的望过去,觉得认同,应该是被海水腌入味了,确实挺咸。 “哎?学姐,昨天给你颁奖的是你老公吧?” 赵白礼经常惊人惊语,花知愣了一下,不禁偏头看了看他,“你认识他啊?” 不怪花知觉得惊讶,因为昨晚上主持人并没有报闻于夜的名字,他像是突然插进来的,花知到现在也没搞懂为什么。 而闻于夜向来也不喜欢在媒体镜头里面露面,连相关的新闻也很少着重提到他的名字。 提到梦世界,大众更多的认识梦影的CEO、梦世界网游的总裁,而真正的集团老板反倒是叫不上来名字。 “不认识啊。” 赵白礼说话的很快,就在花知还想提问的时候,他就开始抢答了,“不过,我表姐认识。他俩以前是同班同学。” 花知承认自己有一点点思想不正确,好像一颗笔直朝上的树木突然歪斜了一根枝丫,让她很想去帮忙修剪掉。 对闻于夜来说,就是某些无关紧要的女性关系。 “她叫周梦。”赵白礼最后说。 作者有话要说: 白月光什么的木有,大家请放心。 闻总:白什么光? 第16章 你喝酒了? 花知是在杀青宴上见到周梦的。 不过在杀青的当天,还发生一件小插曲。 钟琳琳在剧组里抓到了一个‘小间谍’。 这位曾在剧组里闹过一场乌龙的原曹易的助理,实际上并不是很多人认为的那种迷糊小妹。 相反,她有时候还挺机灵。 由于她曾经跟过一段时间的曹易的航班,以至于被动的认识了不少粉丝、代拍、机场主播。 原本以为到了花知这里,这方面应该会轻松一点,可没想到在她采购回来的时候竟然看到有两个熟悉代拍出现花知房车的后面——身上挂着工作牌,一副剧组人员的打扮。 钟琳琳心里惊讶,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直暗中观察着那两个代拍,最终还真的被她逮到了与这两人的接头的剧组小间谍——那个八卦的化妆小妹。 “早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了,”花知翻开着化妆小妹的手机相册,慢悠悠的说,“你说你自己偷拍偷拍就算了,怎么还敢放人进来偷拍。” 化妆小妹比较紧张,声音微微发抖,一直在说道歉的话。 花知划着划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哎?”她抬起头问,“两个月前,网上谣传盛总是我后台的那件事,是你传出去的吧?” 化妆小妹眨着眼睛,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那就是默认,花知叹了口气,“那这么说,之前曹易从我房车出去的视频也是你偷拍之后卖出去的了?” 化妆小妹还是不说话,但是看样子快哭了。 “还有一些路透图,前段时间安安跟林星儿的吵架……” 化妆小妹终于哭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自己错了,让花知别告诉剧组的人,自己这份工作不能丢,家里妈妈生病了,卖照片卖视频也是为了多赚点钱。 以花知性子,事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追究起来也没什么用了。 她原先有些怀疑,但是没有证据,还能当成得过且过,可现在人赃并获,就让她比较头疼。 “行了行了,”花知把化妆小妹扶起来,还给她递过去两张纸巾,“别哭啦,我不会告诉剧组的。” 化妆小妹一哽,“真、真的?花花老师谢谢你!花花老师果然很善良!您真是个好人!” 花知嗯了一声,摇了摇手上的手机,“但你手里的照片和那些同你交易的联系方式我都没收了啊。” 化妆小妹先是愣了愣,后来似乎又衡量了下得失,连忙点头同意。 最后,花知把手机交给了安安,自己跑去补觉去了。 安安接到手机的时候还一头雾水,但是浏览了一下里面的聊天记录和交易记录时,思忖了两分钟,突然顿悟状,“花老师这是想从下沉市场营销口碑?” 花知简直要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整笑了,“哪就想这么多了,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处理一个家庭艰难的小姑娘,”她甩下手,“很困,吃饭前两小时叫我。” 可真躺在床上的时候,花知又不太睡得着。 终于杀青了,她在偷偷的想着一件事情,要不要告诉闻于夜一声,她明天准备回家。 这两年她没有演艺方面的工作,除去旅游、学习、健身,基本上大多时间都在家里,闻于夜每个月回家几天,都是她在配合他的时间。 在那几天里,她尽力的做一个称职的妻子,维持一个和谐家庭的样子。 可现在,她突然忙碌起来,刚杀青就要准备接下来的综艺节目,可以留在家里的空隙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如果闻于夜也错过了这一个星期,等他下次回家的时候她又走了,那两个人就几乎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了。 可如果她发了短信告诉闻于夜自己回家的日程,而对方又不是很在意,是不是会显得她很尴尬? 就这么想着想着,还真给她睡着了,只不过感觉没睡多久,就被安安摇醒了。 杀青宴在西北影城中心的一家酒楼里。 酒店不大、剧组人又多,就直接包场了。 几个主创人员肯定逃不过被敬酒,花知也喝了,但是不多,当然是在遇到周梦之前。 “学姐,”赵白礼朝她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高挑的女性,“这就是我跟你讲的我舅舅家的表姐,周梦。” 花知带着一点好奇仔细打量了周梦,发现她很干练、知性、大方,不过这些词都没能掩盖掉她秀丽的面容。 “你好啊,花小姐,”周梦笑着向她伸出手,“终于见到你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一点怪,好像她一直期盼着见到她似的,不过花知心里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周梦就向她解释了,“我在闻于夜老家的全家福里见过你,你比照片里要漂亮。” 花知愣了愣,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干干的扯了个笑。 好在周梦只停顿了一秒又继续说话,“花小姐怎么不常去闻于夜的老家啊?哦,我指的是北美的那个,就是闻于夜父母常住的地方。” 花知还是沉默着,似乎是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阿姨跟闻于夜念叨过几次,想让他带你过去玩几天,不过闻于夜那家伙只是会敷衍他爸妈,”周梦无奈的耸耸肩,“叔叔阿姨都拿他没办法。” 花知开始有点难受了,心脏像是被两个互斥的弹力球朝着两侧拉扯着,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点点头。 “你看起来有点累啊,是不是拍戏太辛苦了?”周梦突然问她。 花知摇摇头,“还好的。” “行吧。我也不打扰你了,”周梦笑着跟她告别,“你下次如果去北美可以通知我,我们住的很近,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周梦走了之后,花知愣了一会神,然后把自己桌前的一小杯酒喝了下去。 赵白礼还在她旁边坐着,低着头玩手机。 “你说她是舅舅家的表姐,”花知突然侧过身问赵白礼,“这个舅舅是那个群星娱乐的老板吗?” 赵白礼顿了两秒,“是啊。” “哦。” “怎么了?” “没事。” 赵白礼觉得她的神色有点异常,怀疑是不是喝酒喝多了,正想把她面前的酒杯收走时,总制作突然坐到了她的另一边。 “花花啊!”总制作喝的红光满面,一只手还不住朝着桌上酒杯倒酒,“说起来真的是要感谢你啊!” 花知的注意力完全被总制作吸引过去,两人好像提到了钱的事情,相谈甚欢,赵白礼觉得有点无聊,坐了一会就走开了。 闻于夜是在去西北的转机过程中接到花知的电话。 接电话的前几分钟他还在生着闷气,因为盛君信故意打电话来气他。 “告诉你个事啊,花花已经签约去参加那个竞技综艺了。”盛君信的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闻于夜反应了一会,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她要表演什么?” “跳舞!” 闻于夜还是很疑惑,“旅行综艺就不需要准备这些。” “是的嘞。” “那你有跟她说过……”闻于夜嘴巴抿了抿,像是有点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旅行综艺可以带家属吗?” “说了呀。” 这下闻于夜不说话了。 盛君信见他一时间没反应,又说:“要我说,不参加也好,别到时候其他的嘉宾都有老公陪着,就花花一个人对着镜头,怪尴尬的。” 闻于夜闷不吭声,有点儿像赌气,隔了老半天才振振开口,“我可以请假的。” 盛君信好似就在等他这句话一样,突然乐得大笑了起来,“闻于夜啊闻于夜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我说花花怎么好端端的舍近求远,不惜去练舞也不要去参加悠闲的旅行综艺,搞不好就是因为你——” 闻于夜听着他这话音不对,没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掐断了,心中默念了三声‘法治社会’。 挂掉了盛君信的‘求揍’电话之后,闻于夜就一直维持着低气压,直到手机再一次震动,上面闪着‘花知’的名字,心情才多云转晴。 接电话的那一刻有点悸动,但一听到花知的声音时,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你喝酒了?”他问。 “对啊!”花知醉意的声音传过来,“你等等啊闻总……我这里、这里有笔生意要跟你谈……啊,刘总刘总,你别走,你自己说……你自己跟他说!”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中年男人醉态的声音,闻于夜深吸了一口气,牙关紧了紧之后还是礼节性的打了招呼。 酒桌上的话大半都是不作数的,闻于夜敷衍的应付过去了,然后便将电话拨给了花知的助理。 一个多小时之后,闻于夜的车子停在了酒店大门口。 西北的夜晚有点冷,风很大,闻于夜从酒店后门接到了醉成一滩泥的花知。 她的脸很红,身体很软,睁着湿润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闻于夜一路上的气愤基本上全消了。 “哎?”花知伸出食指在他脸上摸了摸,“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闻于夜没好气的反问,“你说呢?” 花知没说话,笑了笑,过了片刻,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哦!是因为那个同学吧?” 闻于夜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大概是醉的不清。 “啊,闻于夜你好坏啊,”花知靠在他的胸口,像个醉鬼一般胡言乱语,“为什么都不带我去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还有一些自然榜,我又支棱起来了啊……(学会自我调节的宝宝好心酸…… 第17章 发酒疯 “如果不想当演员就不当了吧,我也不大喜欢媒体。” 两年前,闻于夜曾坐在顶层餐厅,俯瞰着江水和城市夜景,随口的抛出这句话。 花知在他身后笑笑,告诉他,如果不当演员就会没有收入。 对此,闻于夜让她不用担心,他说可以给她一些股份,绝对不会比拍戏时赚的少,还让她有时间了就可以多交点朋友,或者陪陪家人。 花知愣了一会,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没有跟他介绍过自己复杂的家庭背景。 不过,闻于夜似乎一直很淡定,直到听完她的叙述也没有提出什么疑惑的点,他静静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与家里人也不怎么亲密。” 末了,又似是安慰的说了一句,“没关系。” 那时候的花知信以为真,心里也不免轻松起来,觉得这起婚姻的可行度又提高了几个值。 婚后,花知只见过一次闻于夜家里人,是那一年的元旦,闻于夜父母、姐姐、还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从国外赶回来,一家人拍了一副全家福,吃了一顿晚宴。 自此,她再也没有接触过他们。 花知原以为闻于夜或许跟自己差不多,并不看重亲人关系的维系,却没想到,原来他在北美也是经常回家的。 车子拐进车库的时候颠簸了一下,躺在后座上的花知睁开了眼睛。 闻到了一股烟草混合着皮革的香味之后,她很快的感觉到自己头顶上抚着一只温热、体恤的手掌。 可能是意识到她已经醒了,闻于夜的手指轻轻的插进她的头发里揉了揉,又低声问,“醒了?” 花知点了点头,可是这几下摇晃让她胃里翻腾,她皱着眉头、紧闭双唇,在车子还没停稳的时候忽然起身从侧边跳下了车。 开车的是项坤,被她惊的车身猛地怔住,闻于夜迅速的从另一侧抬脚下车。 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净是喝酒了,花知呕了半天也只是呕出来一些胃液,沁出了一脑门的汗。 闻于夜一手拿着矿泉水,一手抚着她的后背,车库光线暗,花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听得出他的声音很忍奈,“一定要喝这么多酒?” 花知不知道该答什么,苦涩的笑了一声,“啊。开心么。” 闻于夜停顿了一会,才闷声问,“这部戏让你这么开心?” 花知顺着自己回答点点头。闻于夜便不再开口了。 又在路边蹲了一会,发现胃里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吐了,花知便想站起来,结果一起身又是头晕,闻于夜伸出胳膊将她箍在怀里。 他身上的气味着实好闻,花知不禁的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眉眼看了看,“闻总,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闻于夜的眉头一直没松,大概又是不想说话了,与她对视一眼,示意她问。 “你的公司为什么叫梦世界啊?”问出来的时候,花知才察觉自己心里的酸涩,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患得患失的像个小丑,可还是忍不住问,“你很喜欢梦这个字吗?” 闻于夜并没有察觉她话里的情绪,觉得她可能又是在酒后说胡话,随意解释,“名字不是我取的。” 花知还在看着他。 闻于夜只好继续说,“大学创业的时候一个邻居朋友帮着取的。” 花知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轻的哦了一声,又在他的搀扶下走进灯火辉煌的酒店,一路沉默。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花知自从昨晚进了酒店之后就断片了,也不清楚后来有没有在房间里发酒疯,只隐约记得在梦里,自己似乎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埋怨闻于夜,说他无耻、说他诈骗、说他是个大猪蹄子…… 她揉了揉宿醉的脑袋,把手机从枕头下拿出来,准备看看昨晚上的杀青宴有没有营销号发通稿。 一点进热搜榜,果然看到一条相关:#将军杀青# 不过还没点进去看一看,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大手。 “别看了,”手里的手机被抽走,又塞进来一只小白碗,“喝点白粥养养胃。” 花知盯着细腻的白粥看了看,突然想到昨晚上在车库里的那一幕。 羞耻心慢慢的爬上来,花知有点跟自己置气,怎么老是在闻于夜面前喝醉酒? 她端起碗,掩住自己半张脸,瓮声瓮气的出声,“呃,那个,昨晚……我出丑了吗?” 闻于夜原本站在桌前整理文件,听到问话,朝她瞥来一眼,迟疑了大约五秒,“没有。” 这停顿时间……就有些欲盖弥彰了。 花知刚想再说点什么,闻于夜大概是看到了她慌乱的眼神,先一步开口,“真的没有,”他又加了句实话,“只是骂了人。” “……”剧情怎么朝着她意料不到的方向发展。 突然,刚醒时的一些梦境场景转瞬即逝,花知吞咽了一下,“骂了谁?” “不重要。”闻于夜回答的很快,又像是在转移话题,轻咳了两声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会跳舞?” 花知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件羞涩的事情吸引过去。 “啊。”她干笑两声,“其实只是小时候学过一点。” 还真不是自谦,她是真的水平一般。签约那个综艺也只是不得已的选择,不过好在只有两期,硬着头皮应该能撑下去。 想到这,不禁就有了疑问,花知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跳舞的?” 闻于夜身形顿了一下,然而没等花知仔细琢磨,他就解释道,“我看了那个《姐妹一起来》节目组的剪影和宣传语,下面有你的粉丝在评论。” 花知很惊讶,她不知道这个节目已经开始宣人了,而且自己竟然还有粉丝控评。不过,转念一想,这块应该是安安操作的。 倒是这个解释让她更加觉得闻于夜有点奇怪。 他是不是过于follow她网上的消息了? 但是这种话肯定不能直接问出来,花知仔细思忖了片刻,决定搁置,给闻于夜留点面子,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哎?对了,你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找了别的话题,“是那边的合并案谈好了吗?” 闻于夜摇摇头,“还没有。” 花知好奇道,“那你回来干嘛啊?” 她也就是无心一问,没什么别的意思,但是闻于夜似乎有点不满,他没答她的话,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去那个节目组?” “大概四五天后吧。”花知又开始惆怅了,“哎呀这几天我得先压压腿。” 闻于夜不予置评,慢慢走到她面前,把她手里的空碗拿了过去,“先休息几天。” 闻于夜走了之后,花知又在床上愣了几分钟,忽的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说得倒是轻松,半个月后在台上出丑的又不是他,她可没心思在家里闲着‘休息几天’。 拿出手机给安安拨了一通电话,让她赶紧找个跳舞的私教,这几天帮自己拉拉筋,练练基本功。 打电话的时候,闻于夜可能在外面听到了,一直等她在电话里把私教的‘年龄’、‘性别’、‘舞蹈类别’、‘教舞经验’等都叮嘱完了才出现在房门口。 “知知,”他唤她一声,“我们三点的飞机。” 花知反应过来这是要准备回家的意思,连忙又在安安的对话框里添加了一条练舞‘地点’,闻于夜的别墅。 离开酒店之后,闻于夜就一直开着电脑在办公,而花知就趁着候机的空隙上网看了看各路八卦。 杀青宴上了热搜,里面不少路透的糊图和座机视频。 当然大部分都是曹易的粉丝、赵白礼的粉丝贴各种精修图。花知翻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的。 看图之前,她的内心有一点忐忑。因为她以为照着昨晚上她的那种醉酒状态,有图大概率也是丑图,贴到了网上肯定会被骂、被嘲。 但是另她比较意外的是,这些宴会上的路透图竟然没什么她的正面图,几张侧脸的也都还颜值在线,并没有呈现出一脸的猪肝色。 她找到各路视频的原始cr,隐隐约约觉得几个ID眼熟,回忆了半分钟才突然顿悟,这几个cr出来的账号貌似就是当初在化妆小妹手机里搞交易的那几个代拍。 当时一时心善没去追究,没想到还误打误撞的得了一些好运。 正开心着垫着脚尖,突然瞥到侧边的一道视线。转过头,发现闻于夜正在左侧偏着头看她,目光探究。 花知意识到自己正在用手机搜自己的各种角度的糊图,突然地就窘迫起来,连忙关掉了手机,塞回了包里。 闻于夜不做声,又把视线转向自己的电脑屏幕。但却一时半会都进入不了工作状态。 他能理解花知在意网上对她的评价,事实上,他也很在意,在这份感情的起初,他还曾在网上替花知打抱不平过。 他只是突然间有些矛盾。 觉得自己曾经对她的退出娱乐圈的建议可能是错的。 现在的她,虽然也是置身于各种漩涡之中,但是依然很开心,甚至已经开始找回她童年时的学舞经历,就为了在荧幕中可以更加出彩。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当初跟他提起过的另一种向往的生活方式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或许只是当时短暂的在她脑中停留过。 闻于夜一直觉得是她对于家庭生活的憧憬,才导致她愿意嫁给他。 可现在呢? 他开始不确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于夜:酒后的话一律不作数(特指:把人比喻成大猪蹄子 第18章 清晨按摩 “啊——啊啊——” 楼下健身房里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叫声。 闻于夜端着一杯现磨咖啡轻抿了一口,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还在跳跃着下属发来的各种文件。 静默了片刻,正准备打开一个文件夹,又听到一声狼嚎,“啊——痛痛痛!” 闻于夜的眼皮跳了跳,似是忍无可忍,从位子上站起身来。 踏出书房,下楼,拐到健身房门口,正好看到花知坐在垫子上,伸直右腿,身体朝着右侧下压。 而私教几乎半个身子压在她的上身,试图把她身体打的更开。 花知穿着一身凸显身材线条的黑色形体服,扎着丸子头,一张精致的巴掌小脸,远看上去就像一个十几岁学舞的小女孩。 “啊啊!不行了不行了!”花知哭腔都快出来,“歇歇吧歇歇吧!老师!” 私教捏了捏她的筋骨,又观察了一会,说道,“再坚持五分钟。” 花知咬着嘴唇,汗珠顺着她的鬓发滴到地板上,痛苦的呼吸了两下,点了点头,“好。” 闻于夜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一路无言的顺着楼梯向书房走,心里却愤愤不平的在想:为什么非要去选择跳舞?旅行综艺到底哪里不香了? 正在苦逼压腿的花知自然不知道闻于夜的心理活动,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经下楼过来看她两次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锻炼了,第一天的开度训练,韧带、肌肉都需要拉伸,坚持了半天之后,才渐渐觉得身体的紧绷感慢慢消退。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后腿和腰部的酸疼从第二天的清早开始。 她躺在床上准备翻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因为之前预料到会如此,花知倒不是很慌张,一只手猛地抓住身旁躺着的人,声音蒙着一层凄凄惨惨的可怜劲,“闻总,我大概废了。” “……”闻于夜一早便被她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只是还没完全清醒,一听到她这惨状的描述,半个心脏提了起来,连忙支起上身,“怎么了?” 花知趴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小声的支吾,“我动不了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闻于夜紧张起来,“哪里?” “全身上下。” “要不要去医院?” 花知蹭着枕头摇摇脑袋,声音娇弱,“你快帮我揉揉。” “……”闻于夜感觉自己被骗了。 不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掀开被子,花知穿着绸缎睡衣,无筋无骨的软软趴着。 别说,确实还挺像个废人。 闻于夜抿抿唇,把手覆盖在她的后腰上,“这里?” “嗯,”花知点点头,“还有再下面一点点。” 可再下面就是…… 闻于夜喉咙滚动了一下,不敢多作他想,继续顺着她的意思按摩。 按到腿内侧的时候,花知突然嘶了一声,然后叫嚷起来。 闻于夜从没给人按摩过,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有点疼。” “啊?”闻于夜松了手,“那——” “也有点酸爽,”花知背着身伸手,抓着闻于夜的手又按回原处,“继续,不用停。” 闻于夜:“……” 闻于夜只好继续揉下去,手下肌肤如凝脂,光洁平滑。 花知时不时的哼唧两声,中间还夹带着忽长呼短的叹息。 大清早的,这叫人怎么受得住。 闻于夜果然被她叫的浮躁起来。 但是我们闻总意志坚定,绝不会做趁人之危之事,说是给老婆按摩就只是按摩而已。 “闻总,你有反应了。”花知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 “……”闻于夜冷静片刻,漠然回应,“嗯。” 花知眼睛往那处瞥了两眼,又移开,突然叹了口气,遗憾道,“但我现在帮不了你。” “……”闻于夜心说,我谢谢你啊。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花知觉得稍稍恢复了点行动能力,宣布清晨按摩可以结束了。 闻于夜也终于从煎熬中解脱出来。 为了让身体适应,第二天的拉伸训练减了一点强度。虽然依然疼痛,但是花知知道自己的筋骨正在一点点的打开。 这样的私教练习一直进行了四天,到了临近飞去节目组的前一夜,花知已经可以横竖劈叉了,虽然肌肉还有点酸,但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当然,这离不开每天晚上辛勤上工的闻按摩师。 为了报答这份恩情,花知决定这晚好好伺候这位按摩师。 按摩师起初有些惶恐,但也没真的推辞,眼睛闪了闪,喉咙滚了滚,就弃守了。 遗憾的是,花知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够充足,一些时刻总是不得要领。撩的人不上不下,很是痛苦。 折腾了近半个小时,花知原本就酸疼的身体现在就更加无力,一副‘好累’‘不想动’‘结束吧’的表情。 闻于夜:…… 某人的处境可不就尴尬了,不得不咬咬牙反客为主。 花知被推倒,仰躺在床上,脑袋陷入软软的枕头,这才如同鱼儿找到了水源,倦鸟回到了旧巢,舒服的拥进了温热的怀抱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小,晚上应该还会有。 第19章 各种亲昵 《姐妹一起来》是一档带有竞技色彩的女性励志成长节目,节目组邀请了16位女性嘉宾,分为姐姐组和妹妹组,然后在舞蹈类、歌曲类、表演类三档中选择项目进行PK。 名为姐姐妹妹,虽然节目组声称不在年龄上做任何限制,由嘉宾自行选择分组,但实际上还是有台本的。 基本上二十出头小姑娘都会选择妹妹组,而三十左右的都选择了姐姐组。 岁月就是一道客观存在的鸿沟,如果这点都接受不了,那就如同三十岁的女演员不愿演妈妈一样,未免过于矫情。 果然,节目一开始宣布规则,网上就有人拿着这个议论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节目组故意为之的炒作。 录先导片的时候,花知也被问到了‘为什么选择姐姐组?’的问题。 花知回答说,我很平静的接受我的年纪,我觉得岁月不仅带给我些许痕迹,同时也带给我无比丰富的人生,在这里,我喜欢姐姐这个词。 很冠冕堂皇的答案。 其实她内心的OS是,千万别TMD乱剪辑我的话! 花知出道十年来参加的综艺很少,所以她也不敢说自己有没有综艺感,但现在既然选择复出之路,还是得照着现在互联网模式来,让观众记住她、想起她,知道那个演电视的漂亮女演员又回来了。 原本一切的进程都是很好的,花知进入了姐姐组,挑选了舞蹈类别,第一场演出准备了一支汉唐时期的古典舞。 只是没想到第一轮PK遇到了一个老熟人——林星儿。 而林星儿选择的是现代热舞。 花知严重怀疑节目组暗箱操作了,虽然她没有证据。 网上林星儿与花知助理吵架的视频还没删完,喜欢看热闹的群众这会儿已经开始搜索并保存视频了,就等着节目播出第一期时拿出来品一品。 舞蹈室里全是摄像头,意图明显,就是要捕捉到花知在拿到战书时一丝一毫的表情。 幸好她刚才进行了舞蹈的排练,以至于此时急促的呼吸并不显突兀。 “好。”她笑着点点头,把战书翻向着镜头,嘴角扬起的角度完美无瑕,“小林妹妹,我来咯。” 因为是首期节目,所以在设置上要比后面几期的录制时间要长一点,第一期的录制差不多要将近十天的时间。 花知总共要表演出两只舞,一支是自选舞蹈,另一支是节目组安排的合舞。 第一期总共也会进行两轮PK,先进行每人的单舞,由现场观众打分,再进行两人的合舞,由现场评委打分。 两次分数分比例计入总分,分高的直接晋级下一轮,分低的进入待定区。 林星儿比花知想象中要和善,不知道是不是群星娱乐对于新人说话方面有了新的教育,反正在这个节目里,她之前在剧组里的那股子茶味以及在和安安吵架时的那种盛气凌人都不见了。 成了一个可爱、礼貌、又十分努力的小林妹妹。 花知觉得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能让自己变成一个恶毒姐姐形象,所以,她也几乎整天都费劲的摆着一张温柔慈爱的笑脸。 于是,两个人互相较着劲在客套、讨好,镜头下面姐姐妹妹的各种亲昵,差点搞吐了摄像大哥。 花知的第一场单舞开始时,她轻声的吐息,随着第一节琵琶声响,她甩起水袖,身姿婀娜摇曳,一动一静,步步生莲。 她知道自己在姿色上的优势,身穿丹青色古典汉服,带着古韵十足的装束,如同画中美人跃出。 舞台下的每个人都静心凝视着台上舞者美艳绝伦,仿佛沉浸在一幕青山绿水、诗情画意之中。 一曲结束了,场下后知后觉的响起了一片雷鸣掌声。 第二个出场的林星儿,紧身短款上衣、高腰短裤,一双皮靴,性感动人音乐响起,她扭动腰肢,开始表演一段劲歌热舞。 实话实说,林星儿舞风撩而不骚、张弛有度,不管从任何角度,都得承认这支舞又很深的功底,也很好看。 只是场下观众们大概是被之前花知的古典舞调高了胃口,不知为何膨胀起内心的民族文化,对于这种国际味十足的表演反应不如想象中的激烈。 第一轮投票结束后,花知以309:211的分数获胜。 场上的两人互相拥抱,祝贺胜者、安慰败者。 即便是下场之后也不忘互相打气鼓励,演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戏码。 第二场的合舞要等所有选手单舞结束,所以花知和林星儿会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等待时间。 在后台等着的时候,林星儿跟花知提出想再把合舞部分练习几遍。 花知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又回到舞蹈室开始排练。 其中有一个动作是林星儿扶着椅子,花知踩在椅背上跃起,攀上一条从天而下的丝带飞出。 花知如同天女随着丝带飘荡,林星儿一段现代热舞solo如同对古人的追忆,这是整个节目最高潮的一幕—— 如果那只椅子没有突然往后倒下的话。 第20章 调监控吧 练习室里突然涌进了许多人。 林星儿靠的最近,她神色慌张,眼睛里蒙着水汽,一直在道歉,“花姐姐没事吧?我刚手滑了一下,椅子就倒了,真的对不起,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花知坐在地上,本能的摇摇头。 因为这是一个很有难度的动作,所以椅子倒下的瞬间她有预判,非常迅速的护住了身体的重要部位,只是落脚的时候还是踩偏了。 右脚脚踝像是扭了,活动起来很刺痛。 安安和小高也进来了,还带来驻扎节目组的医生。 “花老师,”安安推开了林星儿,将花知扶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让医生看看吧。” 花知点点头,抬眼又瞥了眼退到一旁的林星儿。 小林妹妹双眉紧皱,眼角湿润,嘴唇还微微颤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她被人欺负了。 “骨头没问题,但是软组织可能有挫伤,”医生检查后问道,“你现在觉得能不能动?” 花知尝试了一下,“还能动,但有点疼。” “那应该就是韧带拉伤了,”医生说,“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 花知停顿了一会,似是有点犹豫,“可我马上还要去跳舞。” 医生:“你现在没法跳舞。” “我还能动,”花知想了想,坚持道,“就大概三分钟。” 医生摇摇头,“你这种情况,下地三秒都算长,最好保持静躺一周。” 节目组请来的医生向来比较保守,在场的嘉宾都是金枝玉叶般的人物,随便伤着哪里可能都是个大新闻,他们可不敢掉以轻心。 花知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脚面,又试着在地面上踩一踩。 “能不能帮我敷点止疼的药,我真的还能动,况且合舞部分动作不大,副歌部分不踩椅子飞跃了,改成直接攀丝带的话也用不着脚。” 她的话一说出,在场的人全都惊了。 因为所有人都能从花知的眼神里看出来,她不是作假敬业,她是真的准备继续把节目演完。 他们也不是不理解,大概只是觉得没必要。接触过太多女明星,不是没见过那些娇贵公主摆的谱,花知外表上很那些明星没区别,根本看不出她是否真的刚强。 “花老师,算了吧,”安安蹲下身劝说:“身体弄坏了划不来的。” “是啊是啊。”身旁有几个人也跟着附和。 “我心里有数,”花知没去管这些人,又看向了医生,“麻烦你了医生,我真的还能走,一切责任由我自己承担。” “你现在还跳,那事后可有你难受的!”医生没好气的说。 花知笑了笑,“就三分钟,跳完我立马躺着!” 医生站在那里不说话,显然还是不认同。 前面的演出还在继续,有几个副导演应该是听到一些风声,也赶了过来询问情况。 “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花知从沙发上站立在地板上,朝着副导演说,“我可以把合舞完成。” 她说的掷地有声,自信满满,倒让一旁的医生局促起来。 夸大言辞吓唬病人企图让他们听话,是医生都会做的事情。他的诊断应该没问题,但是身体毕竟是病人自己的。沉默的憋屈一会,最后还是闷声道,“我还是建议卧床休息。” “我会的,”花知对着医生眨了下眼,“等这支舞结束。” 最终,花知还是被敷上药膏绑着绷带上了场。 前奏响起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脚踝处已经肿胀起来。 她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声,坚持的理由是什么? 不想让林星儿得逞?毕竟那个椅子倒的太是时候了。 让大家觉得自己认真敬业?搞不好大家只会觉得她傻并且顽固。 跟自己较劲?证明她是对的?做个叛逆的病人? 她想不明白了,也懒得去想了。只是在演出的最后一幕,灯光打在丝带垂落的美人身上时,她突然回忆到了很多年前…… 那是在拍摄独家新闻的最后一幕,迎着落日山后的一点暮色,她光脚在农田的沙土地上奔跑,起初觉得很硌脚,然而到了后来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她不停的跑,跑了近十公里,脚掌都被磨破了,小腿也跟着抽筋,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疼,她觉得很痛快。 闻于夜是在午休的时候接到项坤的电话。 他计算了一下北京时间应该已经接近凌晨了。 “怎么了?”他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电话里项坤的声音有点着急。他说,太太受伤了。 花知没有叛逆到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下了舞台之后就直接去了医院。 绷带下的脚踝肿成了一个馒头,她有点心虚,好在医生没有训斥她,只是又一次的警告她,半个月都别想下地了。 节目录制到了12点,她只能先去急诊室做紧急处理。 因为又累又困,在被安排进单人病房的时候,她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腿已经被吊起来了。 小高还在一旁打瞌睡,大概被灼热的视线惊醒了,愣了一秒,“花姐,你醒了!” 花知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脚,“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睡觉的时候把脚垫高可以减少肿胀感。” “哦。”花知又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脚,内心觉得有点过于隆重了。 “哦,对了!”小高突然从位子上站起来,拿出手机递给花知,“闻总说让你醒了给他回个电话。” 花知怔了怔,盯着面前的手机,要接不接,疑惑道,“闻总?” 小高点点头。 “他知道了?” 小高又点点头。 花知还是接过了手机,停停顿顿地点进页面,又愣了一会,“呃,现在北美应该已经深夜了吧?” 小高:“闻总说,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回。” 花知:“哦。这样啊。” 沉思了片刻,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了,花知只好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但是有点奇怪的是,两端都没有发出声音。 要不是能听到轻微的杂音,花知都会怀疑电话没通。 就这样静默了一会,闻于夜那端终于传来低低的问话,“疼吗?” 花知心脏乱跳了两拍,但是很快恢复平静,她略微停顿,“其实还行。” 闻于夜一时间也没有回音,像是在确定什么,片刻后说道,“我还在等航班,现在没有直接去你那的飞机,到了国内可能还得转一趟。” 花知惊讶:“你又要回来啊?” 离他上次回去似乎才过了十来天,这与他之前回国的频率相差挺多。虽然她情感认为可能是因为自己受伤,但是理智上又要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闻于夜似乎自动忽略了她的问话,自顾自的说,“我已经给电视台副台长打了电话,让节目组把练舞室里所有的监控全都保留,一个也不能少。” 花知心脏又扑通扑通跳起来,但与刚才有点不同,这次像是预感到可能会有一些大事发生,不由自主的悸动。 “啊。”她踌躇不定的性子又冒了出来,“这会不会有点太——” “花知,”闻于夜打断她,笃定的说,“我一定要留下证据的。” 他很少会用过于坚决的语气跟她说话,相反在她面前,他好像褪去了一家集团老总的光环,甚至时常表现的有些拙钝的。 但是,她心里非常清楚,他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而是一个英明果决的人。 “哦。”她应了一声。 “你好好休息吧,”闻于夜叹了口气,花知可以想象出他揉着眉心的样子,“我可能得明天下午才能到。” “嗯。” 电话两端又没了声音,就在花知以为已经断了的时候,闻于夜又说了一句,“等我。” 花知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汗,她不耐的搓了两下,回答道,“哦。” 挂掉电话之后,花知让小高给她倒了杯水。 喝完了水,她看向一旁呆呆立着的小高,突然察觉出来点什么。 “你是不是跟闻总说了我昨天晚上的事情?”她问小高。 小高回过神来,解释道,“哦,是闻总,他一定要问详细过程。” 花知又问:“安安现在在哪里?” 小高:“应该在台里调监控吧。” 花知愣了一下,“行吧。” 看来之前抱着装糊涂的想法应该是不行了,林星儿扶凳子的手到底有没有故意松开,在满屋子摄像头下应该是无所遁形。 对于这个小姑娘,花知之前带着犹豫,但现在看来,已经由不得她了。 百无聊赖的花知拿起了床头的手机,随意点开了微博,却被映入眼帘的几条热搜吓了一跳。 要么说小高只是个生活助理,如果是安安在这里,互联网上这么热闹,花知即便是睡着了,她也会把她摇醒。 起因大概是昨天晚上的节目录制中,有人拍到了花知下场时的视频,问花知是不是受伤了?下场的时候右脚明显跛的厉害。 然后某位匿名网友回复说,这就要去问林星儿了,据知情人士称,花知攀上丝带的动作临时改了,原本是需要林星儿协助的,这对姐妹可能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和谐。 闹事者不嫌事大,还贴出了两个月前,林星儿在剧组跟安安吵架的视频。 恰巧此时,节目组出了声明说花知在训练中脚腕扭伤,遗憾的退出接下来的比赛。 接着,果真有网友,当然也有可能是林星儿的黑粉,趁机骂林星儿心机绿茶婊,因为花知退赛,林星儿就能自动晋级。 那林星儿粉丝肯定不干了,反过来骂花知,说她年纪大了跳不动了,还给别人泼脏水,简直是坏透了。 网上都要吵翻了天,而花知却只能吊着腿,用小号默默地给林星儿的黑粉点了个赞。 第21章 花知不能是商品 “学姐,你这腿啥时候才能放下来?” 赵白礼坐在床头,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盯着花知悬挂着的右腿。 花知原本想说她不吃苹果,结果发现他削完苹果之后放进了他自己的嘴里,便没再吭声。 隔了片刻之后,她回答说,“医生说多挂几天可以长长记性。” 赵白礼眉头皱起,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然后……又继续吃他的苹果了。 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花知有点莫可奈何。 “你就不担心吗?”她指了指门外,“你表姐可都来了。” 群星娱乐来了几个人,说是来探望花知,但基本上谁都知道这是醉翁之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闻于夜电话里说过给副台长打了电话,反正节目组有点诚惶诚恐,在当天下午就把所有舞蹈室的摄像镜头都翻了出来。 重复播放,仔细比对。 最后证实,林星儿的确是在花知踩着凳子的时候,提前松了手,而结合两人之前所有的排练来看,林星儿这个失误的故意指数高达85%。 于是,林星儿慌了,她的经济人也慌了,而群星娱乐估计都烦死了。 群星娱乐特意派来了一个高层,此时应该正在门外跟李臻打电话,大概也是为了把这件事压下去。 而赵白礼应该就是来打酱油的,哦不对,还顺便来偷吃她的苹果。 唯一另花知感到比较意外的是,周梦竟然也过来了。 “哦,她啊,”赵白礼往门外瞥了一眼,“应该只是过来看看吧,她又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情。” 周梦正在门口跟人说话,她穿着蓝灰色修身大衣,显得个子很高,花知不禁在脑子想象着她站在闻于夜面前的样子,大概到他哪里?鼻子?还是眼睛? 花知不得不承认她对周梦有那么点介怀。像是上学时候羡慕别人的妈妈长的漂亮,明知道这种想法很差劲,但还是忍不住想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周梦已经从门口拐进了病房。 花知有种敞门迎敌的心态,不自然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周梦姿态如旧,傲而不凌,她先是跟花知道歉,让她放心,说公司会对林星儿进行处理,毕竟像这种性格在娱乐圈也是混不久的。 周梦的脸上一直在笑,但笑意却不明显。 当然花知跟她也差不多,客套性的说没什么大事,让底下人处理好了,还麻烦周姐姐过来一趟,有点过意不去,周姐姐喝水吗?吃苹果吗? 周梦看了一眼正在啃苹果的赵白礼,扬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摇摇头,“不吃,别客气。” 她坐在赵白礼的旁边,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床下进行了某些踩脚的游戏,赵白礼吃着吃着突然定住,很疑怒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表姐。 “你来这里干嘛的?”周梦不加掩饰的训斥他。 “看望学姐啊。”赵白礼无辜的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自己在这%@#?”周梦的尾音被模糊的掐断,但是应该是能听得出两人开始有了争论。 争着争着周梦的声音突然大了点,“这个林星儿哪来的底气?别以为你在剧组里做的事情我不知道?” 赵白礼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冤枉,他腰杆挺直,“我什么也没做啊,”又面向花知,“学姐可以给我作证的!” 花知沉默,瞪着眼睛假装没听懂,内心OS:你们俩姐弟吵架可别带上我! “我又不喜欢她,她的长相不是我的菜。”赵白礼还在那里争辩,“真的!剧组的时候是她缠着我,一个公司的嘛,再说了,我之前找的女朋友都是学姐这种类型的,她才是我的理想型——” 赵白礼大概是为了充分而又坦率的表达自己的喜好,配合着那句‘理想型’指着花知的方向。 周梦正在对表弟这种傻白甜行为予以冷笑讥讽。 花知依然保持着假装聋人的状态,天真的吊着腿。 然而就在此时,赵白礼的海王语录刚刚落音,门口突然闪进来一个身影。 几个人都朝着门口望去,只见闻于夜穿着灰色毛衣,手腕搭着黑色羊绒外套,神色匆匆,风尘仆仆,只是可能没想到屋里竟然这么多人,急促的步伐卡在床尾外两米,猛地定住。 他的视线最先和花知撞上,丝丝缱绻流过,一下子难舍难分起来。 “阿夜?”周梦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惊道,“你怎么来了?” 闻于夜这才转过头看了她一秒,似乎更加的讶异,“周梦?”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花知的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不合理的修罗场情节。 但还没等她展开,赵白礼正好吃完了苹果,扔掉果核之后也站起身,朝着闻于夜伸出手,“闻总你好。” 闻于夜肉眼可见的停顿了一下,不知怎的,他没回伸出手,只是点点头,“你好。” 花知严重怀疑闻于夜可能是嫌弃赵白礼手上沾了苹果汁。 周梦和赵白礼没久坐,屋外群星娱乐的高层谈完了事情,进来寒暄了几句之后,一行人就走了。 只是在临走时,周梦突然很熟识的问了闻于夜,圣诞节有没有什么安排? 闻于夜想了一小会,很诚实的回答,有工作。 周梦突然笑的很开心,像是被一些很奇怪的笑点戳中了,“你还真是,”说完,她拍了一下闻于夜的肩膀,“如果回家的话记得告诉我,我有礼物送给Lucas。” Lucas是闻于夜姐姐家的小孩,花知很想让闻于夜回她一句,想送礼物自己去送就是了。但是闻于夜没有,他沉思了一秒,点点头,说好。 群星姐弟走了之后,病房里就只剩下闻于夜和花知。 闻于夜看了看她被吊起来的腿,又看了看她,也不说话。 之前被打断的那种丝丝缱绻又回来了。 这种感觉让花知觉得有点不安,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打破结界,“这个实在有点夸张了,我只是扭伤,没有骨折。” 闻于夜又瞥了一眼她的脚,嗯了一声,在床边的凳子坐下了。 大约又静默了半分钟。 “你还认识副台长啊?”花知又找了新话题。 闻于夜默着点点头,半晌,开口说道,“大学同学。” 花知愣了一下,“啊。那你同学还挺多的。” 闻于夜没听出来这话的其他味道,想了一会,还正儿八经的解释,“不算多,我小学念的是家庭教育。” 花知还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不禁好奇,“为什么要念家庭教育啊?” 闻于夜看了她一眼,“因为我不爱说话,我爸妈以为我不正常。” “……”花知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哦’了一声。 两人对话完,闻于夜又一次表演了‘不爱说话’的本事。 病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花知觉得都可以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 “我去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吧。”突然,闻于夜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事实证明,花知的扭伤确实没那么严重,不用住院,但需要静养,尽量不要下地。 闻于夜记下了医嘱,就给花知办理了出院手续。 因为不能落地,从病房到医院门口这段距离,花知一直都是被闻于夜抱着的。 抱进了车里之后,闻于夜突然叹了口气,花知以为他是被累的,忽的窘迫起来,想从他怀里咕扭出去。 但是闻于夜却给她抓的很紧,甚至带了点狠劲,话音也有点重,“可不可以别再瘦了。” 花知顿住,发现剧情台词似乎又跟自己想象不一样,她抬起头,“啊?” 闻于夜垂眸看着她,须臾,突然伸出手在她脸上触摸了几下。 温热的手掌像是带着电流从她的脸上传到胸口,让心脏不规则的跳动起来。 “瘦了几斤?”闻于夜问。 花知呆滞了片刻,老实回答,“不知道。” 这段时间一直在练舞,应该是减重了,但是也没具体称过。 闻于夜沉思一会,“五到八斤。” 花知:……你的胳膊难不成是称吗?可以这么精确? 像是猜出了花知心中质疑,闻于夜眉梢挑了挑,“打赌吗?” 花知欣然应战,“赌什么?” 闻于夜认真的想了一会,“三天三夜不下床怎么样?” 花知第一反应觉得很容易啊,第二反应,又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奇奇怪怪的。 转头看闻于夜,发现他神色纯良,分不清是道貌岸然还是真的纯洁无瑕。 胡思乱想了一会,也没做回应。 车子开到了酒店,花知终于不用在睡觉的时候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了,酒店大床也深得她意——因为不准下床就只好在床上打滚。 闻于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正在床上撒泼的花知,像一个人形收割机,辛勤地来回滚动。 老实说,这一路他的心情都不太好,那个叫林星儿的女明星他之前听说过,好像还跟安安吵过架。节目组很可能就是为了制造话题才故意这样安排的。 曾经涉足过影视行业,自然听说过‘艺人是商品’这句有歧义的话。 曾经他觉得这句话没问题,站在商人的角度,艺人就是用来消费的,包括因为他们产生的谈资。 可自从他的世界里出现了花知之后,他的这种观念就变了,像是一根钢筋被某种巨大的磁力强硬、坚决、容不得半点抵抗的掰转。 而等他结婚之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花知不能是商品,他一点也不想跟别人分享她。 他希望她永远只是他一个人的。 “你这趟回来能呆多久啊?”似乎是发现他正在发呆,花知趴在大床中央,胳膊支撑着脑袋问他。 闻于夜从商品理论中回过神,慢慢朝她走过去。 “不一定,”他说,“但我会很快再回来。” 花知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坐在了她的旁边,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 “平安夜前一天是我爸爸忌日,过几天能不能陪我回趟老家?”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闻于夜在家中无意翻到花知遗留在书柜上的一本言情小说。 随手翻看时发现某一页上写着:【男人邪魅一笑说,“你这个小妖精,这么急不可耐?放心,宝贝,我会让你三天三夜下不来床的。”话音刚落,男人便拦住女人纤细柔嫩的腰肢,附身吻住她的双唇……¥%¥#@】五分钟后,闻于夜从黄色废料中抬起头来,恍然大悟:原来三天三夜不下床是这个意思! 第22章 撕咬 放在以前,花知是绝对不会让闻于夜陪她去爸爸墓地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是被白天周梦那嘻笑的模样激到了。 当下闻于夜的眼神柔情似水,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极为幼稚的念头——绝不能让闻于夜回去过圣诞节! 要送礼物自己送去! 闻于夜当然不知道她这复杂的心理,似乎是惊讶于她第一次跟他提过自己的父亲,呆愣了一会,忽而点点头,“当然可以。” 两人在酒店里住了两天,花知被剥夺了下地的权利之后,深切的体会到咸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非常无聊,互联网上没有新的东西可以刷出来了,她便把闻于夜放在床头的包的拿到了床上翻看。 里面只有一些文件合同,几个优盘,还有一本陈旧的黑色牛皮的小册子。 花知嗅到了一点秘密的味道,怀着沉重内疚的心,毫不犹豫的翻开了第一页—— 竟然是一副风景画! 画上有一个凉亭、三面环山,中间围着一方静湖。 花知看了一会,隐约觉得场景熟悉。 但还没等她想出来点什么,小册子突然就被抽走了。 花知的抬起头,看到闻于夜面无表情、不作声的在收拾自己被翻乱的公文包。 做贼心虚的某人开始打哈哈,“闻总这包挺好看的啊哈哈。” 闻于夜边收东西边嗯了一声,淡淡的说,“你也有。” “我也有?”花知有些惊讶,她好像有两年没买过这个牌子的包了,不过她以前做过一年这个牌子大中华区的代言人,家里确实有几个商家赠送的推广。 但闻于夜这个是男款的,她肯定没背过,她觉得他肯定是记错了。 见闻于夜收好了东西,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花知稍稍安了心,这才敢问,“你还会画画啊?” 闻于夜皱起了眉,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我最开始是设计游戏的。”他说。 “哦……”花知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又说,“所以呢?” 闻于夜感受到了她的无知,包容的点点头,“嗯,好像关系也不是很大。” 花知被这一岔打乱,就给忘了刚才想问的关于画的问题。 23号那天下了一点小雨。 因为花知的爸爸葬在一个小县城,所以闻于夜和花知是直接开车去的,坐了将近五个小时的车,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暮色沉沉了。 花知行动不便,走平路的时候还可以勉强拄着拐杖,但墓地那块有不少台阶,闻于夜就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两人站在一块四方碑墓面前。 细雨薄雾下,闻于夜撑着一把黑伞静静的站在花知的旁边。 说实话,他一点猜不出她现在在想什么,在他看来,人去世了便不存在了,活人的祭奠是一种仪式、一种自我安慰,投入太多的情感进去,除了会徒增失去的痛苦之外,没有太多的意义。 他转头看了看花知,好在她并没有哭,也没有十分难过的样子。 她只是沉默的看着墓碑上的字,像是在心里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闻于夜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墓碑上‘花启明’三个字,突然间,那种巨大的磁力又一次向他袭来,仿佛从小到大学过的那些物理知识、生物知识都是谎言。 他宁愿相信,人去世了,但灵魂还是在的,会永远守护在他爱的人身边,会听到她的声音,会解答她的诉求…… 两人并没有站太长时间,花知的脚也不适合久立,二十分钟之后,两人准备打道回府。 走到台阶处的时候,闻于夜侧过身准备再把她抱起来,但花知有点扭捏,觉得抱上抱下的很累,执意说自己能走。 正在互相拉锯的时候,突然从拐弯处闪上来一个人。 花知有明星的自我修养,在路人面前会刻意的躲避视线,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缠着绷带的脚和手里的拐杖过于引人好奇,上来那人并没有沿着原来的路线继续向上走,而是一停不停的把目光定在花知的脸上。 花知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认出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没必要躲了,正准备抬起头来—— “姐?”那人突然开口了。 花知猛地愣住,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我是谢佑啊。”年轻人又对着她笑了笑。 谢佑,她的继弟。 花知上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母亲车祸去世的那一年,他才十来岁,现在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谢佑个头快到一米八,皮肤白皙,身形是这个年纪男孩子的那种清瘦,笑起来有她妈妈的影子,但眼睛很像谢文强。 “我不知道你也来了,”谢佑手里拿着一个袋子,举了举,“也准备给花叔叔带点东西。” 从他嘴里听到爸爸的名字让花知感到十分不适,她脸色沉了沉,没有回话。 “姐夫也在。”谢佑也认出了闻于夜。 闻于夜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花知心里有点起疑,但是她现在不准备想太多,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哦,现在天色不早了,”谢佑说,“姐姐姐夫回家里吃个饭吧?” 闻于夜不会为这种事情做主,他静默的看着花知。 等了片刻,花知只好自己冷淡的开口,“不用了。” “没关系的,”谢佑坚持道,“我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多准备几个——” “我说不用了!”花知的口吻很坚决,带着隐隐的怒气。 谢佑没再开口了。 细雨还在下,谢佑大概原本准备速战速决,没有拿伞。现在站在这里,头上已经被浸湿了一半。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胸口上下起伏,像是在憋着一股气。 发现气氛逐渐朝着剑拔弩张的方向走,闻于夜只好在中间打圆场,“算了吧。” 他上前拍了拍谢佑的肩膀,和缓的说,“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肩上的安抚起到了一点作用,谢佑好似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又抬起了头,对着闻于夜轻轻笑了笑,“那好吧。” 闻于夜侧过身,有外人在不好直接抱着人,便准备扶着花知下台阶。 谢佑靠着栏杆让了让,看着两人从身边走了过去,等到两人快到走出拐角时,突然想起来什么。 “哦,姐夫!”他开口道,“那个学校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谢谢您操心。” 拐角处的两人都没有动,天色阴沉,花知的背影僵直,显得很冷漠。 闻于夜微微抬起头,对着谢佑抿了下嘴,嗯了一声。 花知还不太习惯拄着拐杖走路,更别提是下楼梯,她行动的很慢,也很费劲,但是她一句话也不说,在闻于夜的搀扶下机械的往下走。 不到两百米的路程,走了快十分钟,然而回到了车上之后,花知也依然是一言不语。 车窗上一团雾气,热风徐徐的从风口吹出来。 闻于夜终于承认目前的氛围不对劲,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像是一个信号,开诚布公前的提示音。 “你之前见过他?”花知问。 闻于夜诚实回答:“嗯。” “学校的事是怎么回事?” “就是上次你继父打电话的事,谢佑在学校里出了点事,需要转个学籍,也不是什么大事。” 花知停顿了一会,“我当时不是让你不要管吗?” 那天晚上的记忆在闻于夜的脑子里回溯。 不是一段很好回忆,那天的花知哭了,他很手足无措,也不知缘由。 但是他还是希望能挽回一点,“谢佑他只是个小孩。” “小孩又怎么样?” “他还是你弟弟。” “我不要他这个弟弟!”花知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闻于夜你就这么喜欢做慈善吗?” 第二次了,闻于夜心想,这已经是第二次花知因为谢家的事情跟他争吵了,而在此之前,他们俩人从来没有这么激烈对话过。 “好了,知知,我们不说这个了。”他试图求和。 但是花知显然不愿这么糊弄下去,她像一个被配发了枪刃的战士,只能往前进攻,退一步就是溃败。 “你不是从来不让我接触你的家庭吗?那你为什么要参与我家里的事情?你是在彰显你的优越感吗?高高在上的闻总,面对底层群众的时候,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啊?” 闻于夜唇线抿的很紧,用力的呼吸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花知像一个发狂的野兽,毫无章法的撕咬,“觉得他们拿了你钱,就对你感恩戴德,由你支配了是不是?你不是我的丈夫吗?为什么不能站在我这边呢?” 闻于夜不善于吵架,更知道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随便一句话都有可能会被添油加醋。 于是,他沉默的启动了车子,在一片雨雾里寻找来时的方向。 “你在北美的合并案子结束了吧?”车子驶入了主干道,视线豁然开朗了起来,路边的景物飞速的倒退,花知突然随意的说道,“离婚吧。” 她说的轻松,好似真的找到了解脱之路,“离婚之后,你想做多少慈善我都不拦着你。” 闻于夜握在方向盘上的指节发白,他在前方一个红灯下缓缓停下车。 “你难道不明白吗?”他的声音有点抖,“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前方灯牌上的数字一点一点的倒退,就像是在逼着人做最后的遗言。 “你如果真的想离婚,不用找这些其他的借口。”闻于夜说,“我会同意的,你的要求,我都会同意的。” 第23章 离婚协议 车子开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花知的脚被折腾了一整天,又变得肿涨起来。 下车后,闻于夜直接将她抱进了家中的卧室里。 花知觉得自己很讨厌这种感觉。明明两个人在几个小时前还在吵架,但是现在却必须在闻于夜的帮助才能下车,进门,上楼。 她想象着晚上可能还要面对的洗澡、换衣、同床共枕,心里就更加憋屈了。 现在的她无比后悔把闻于夜捆在了这里,她想着,如果当初就让他回去北美就好了。 让他跟着自己的家人一起过着团圆的圣诞,总比在这里受她的气要强。 是的,就是在受她的气。 花知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会用这么强硬、不讲理的方式跟闻于夜说话。 而且还不止一次。 但同时,她也觉得,下午的那一幕即便在重新上演十遍,她也依然会对着闻于夜发火。 谢文强、谢佑就是她自尊心上的一道陈年结痂,谁揭开了,都会痛的她对谁张牙舞爪。 闻于夜也不行。 回到家里之后,闻于夜把花知放在床上,按照医嘱在她脚下放了几个枕头,然后又打了一个电话,吩咐项坤送些饭菜过来,接着,就一个人走进了书房里。 从始至终没有跟她说一句话,表情也淡淡的。 时间过得异常漫长。 花知躺在了床上,发信息让安安把自己的工作日程发送过来,结果却发现最近半个月都没有安排,安安还发了个watching you的表情包,让她静心养伤。 花知只好让她明天送几个初步筛选过剧本过来。 四十分钟后,项坤把饭菜送了过来。 闻于夜从书房出来,问她在不在卧室吃? 花知不想被他抱来抱去,就同意了。 闻于夜端着木盘进屋,扶着花知坐起来的时候,花知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 脑子里像是被木槌敲了两下,她突然记起来,闻于夜已经很久不抽烟了。 花知刚认识他那会就发现了他的烟瘾并不大,但是在应酬的场合或者熬夜开会的间隙,还是会抽上几根。 大概是在半年前,偶尔的一天,她发现家里的烟盒全部都被收起来了。 而在那前不久,她正因为家里的一次停电跟他抱怨,说,这间别墅太大了,她想养只小狗。 想了两秒,又改口说,要不养个小孩也可以。 当时的闻于夜表情用震悚形容也不为过。 花知深知自己心直口快,以为自己的话吓到了他。 她不了解闻于夜的育儿理念,也不知道他是否喜欢小孩,养孩子是一件很复杂且又辛苦的事情,那是对于一个生命的责任,肯定不能像之前两人结婚那样草率。 “我胡乱说的。” “也可以。” 花知急忙想着悬崖勒马,挽回言语上的失误,可却没料到两个人竟然同时开口。 然后又纷纷愣住了。 隔了片刻,闻于夜又恢复了漠然的表情,“随便你吧。” 花知记得,从那之后,他就很少抽烟了。 但是没过几个月,她就突然发了那条很长很长的短信,告诉他,她想回去演戏,能不能结束这份婚姻关系。 闻于夜似乎真的没怎么变,无论是生孩子,还是离婚,都跟之前结婚时的态度差不多——随便你。 “这是我刚才找人起草的一份离婚协议,”两人吃完饭,闻于夜从身后拿出来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间。 “还只是初稿,里面有些待定的内容,你可以按你的想法进行更改。” 花知看着面前的那份文件,愣了愣。 没等到她的回应,闻于夜又继续开口,“我还让人请了一位营养师,一位调理师,以及一位住家的保姆,明天应该就能到了,这段时间你腿脚不方便,她们可以在家里照顾你。” 花知这才渐渐抬起头,“你——要走了?” 他一向不喜欢家里来很多陌生人。 她的猜测没错,闻于夜点点头,“我母亲有些不舒服,我过去看望一下。” 花知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不像是解脱,也不像是束缚,明明一个小时前,她还期盼着闻于夜回去北美跟家人呆在一块。 此时,她更像一个矛盾体,无法排解心中的复杂的情绪,只好嗯了一声。 “协议你先看吧,等你腿好些了,再去——”闻于夜停顿了一会,抬眸在她脸上看了两眼,又错开眼神继续道,“再去把手续办了。” 花知点点头,“好。” 闻于夜偏了偏头,吐了口郁气,再开口时随意了许多,“下部戏选好了吗?” “还在挑,”花知声音很稳,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她此时的杂乱无章,“安安说过明天会送几个剧本过来,让我也先挑一挑。” 闻于夜点了点头,他停顿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其实……”他抿了抿唇,继续说道,“连辰光的新戏不错,梦影应该也会参与投资,这是正常的商业行为,你不必因此而有心理负担。” “当然了,”他突然自嘲的笑了笑,“现在既然已经决定离婚了,你在选择上应该会轻松一些了。” 她不能完全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是刚才那声笑让她很不舒服。 她不喜欢闻于夜被人嘲笑,更不喜欢他自己嘲笑自己,他早已站到不会因为别人骂声而撼动的地位,他有资格一直表现的孤高不屑,不应该因为一段无疾而终的婚姻而感到挫败。 “你什么时候走?”花知叹了口气,问道。 “明天下午。” “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的腿完全恢复吧。” 花知想到之前他说的话,等腿恢复了,就去办手续。 想来,他回国应该就为了这件事了。 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行。” 安安是第二天下午过来的,来的时候家里请的几个人刚到,项坤正在跟她们吩咐日常的事务,闻于夜拎着自己的行李站在门口,对着安安示意着,人在楼上。 “我的妈啊!花老师!”安安一进屋就感叹道,“你这家里这是在开什么培训班呢?” 花知虽在楼上,也听到了一些声响,她撇撇嘴,表示不是自己的主意。 安安把一摞剧本放在了床头柜上,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我觉得闻总对你真的是很用心啊,虽然自己工作忙吧,但是一点也没有忽视你的生活起居。” 花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随手从旁边拿了一本剧本来看。 “而且,长的是真的帅啊,”安安自顾自的说,“我一点也不觉得他比曹易差。” 花知从书中抬起头,睨了她一眼。 安安突然皱起眉,“哎?你说他怎么也不上一些金融类的媒体啊?要我说,当初你要是选择那个旅游综艺,闻总哪怕百忙之中只拍个VCR助阵,肯定也能吸一大波粉的。” 花知轻笑了一声,觉得安安满脑子都是粉丝经营之道,搞不好已经在脑子里给闻于夜制定好了什么三年出道、五年出圈的顶流计划。 “他又不在乎这些。”花知随口说。 “他不在乎但你在乎啊,”安安说,“世人大多爱屋及乌,闻总讨人喜欢的话,你身为他的妻子也会吃到红利的。当然了,一起上综艺,顺便还能证实你俩的婚姻状况良好,才不像网上瞎传的那样。” 想到那个综艺,花知顿了顿。 跟安安试想的不同,她只在心中暗自庆幸,好在没选那个综艺。 要是真的参加那什么旅游综艺,她前脚还在综艺里跟闻于夜通电话秀恩爱,后脚就被拍到两人去民政局办离婚。 这要被曝光出来,肯定会被网友们骂死的。 她暂时还不想跟别人提及自己的婚姻状况,那份离婚协议被她锁在柜子里,目前还没有勇气去面对。 转移情伤的最佳方法是接连不断的工作,花知卷了卷手里的剧本,在安安头上敲了两下。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先说说这些剧本吧。” 安安总共带过来三份剧本,这已经是经过初步筛选过的。 一部古装、一部年代、一部现偶。 各自的优缺点不必多说,安安罗列了七七八八之后,突然正襟危坐,看着花知,“花老师,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安安这会儿的表情有些严肃,花知也不好用官话敷衍,她的手指在一摞剧本从上往下滑过,反复琢磨了一会,最终还是停在了那部年代剧上。 “连导的戏什么时候开机?” 安安心中了然,呼了一口气回答说,“应该是开春之后。” 花知又问,“角色定下来了?” “还没。” “女主是谁?” 安安朝她看过去一眼,心里有点存疑,开始解释道,“这实际上是一部群像戏,女主有两个,是对姐妹。” “嗯。”花知继续看向她,意思很明显,不必解释太多,她只需要一个答案。 安安抿抿唇,说道,“姐姐的选角大概率是刘苒,妹妹到现在还没确定。” 花知沉默下来。 安安工作时间不长,对于近十年前的八卦新闻了解不深,而那时候网络传播也不如现在广泛,只知道花知和刘苒曾经可能有过一些故事。 但是,时间总是残忍的,连真正的战争都有可能被人遗忘,更别说是互联网上的掐架。 安安觉得都过了这么年了,花知应该不至于还放不下这些陈年旧事。 况且,她这不才演了金木的戏吗? “还有什么条件吗?”安安还在出神,花知突然又问。 “嗯?” “我是说连导的戏。” “呃,哦,”安安回过神来,答道,“就,还需要你亲自去试下镜。”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继续加油! 第24章 试镜 “不是吧?连辰光怎么回事?一定得亲自去试镜?你就没有跟他说过花知的情况吗?她现在最好半步路也不要走!” 电话里的闻于夜危言耸听,故意夸大其词。 “我当然知道啊,”盛君信嚷嚷道,“我也和连导的助理也说过了,但是他那边的意思么……就……” “还助理?”闻于夜打断他的话,“连辰光自己没手机吗?” 盛君信叹了口气,“打不通,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闻于夜那边停顿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君信趁机劝说,“哎?我说啊,你有没有想过,花花……她搞不好心里就想自己去试镜呢?” 闻于夜比盛君信更加了解花知,连盛君信都这么说了,身为伴侣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花知的真实想法。 他只是不想让她的脚再受到一些意外。 不得不承认前几天离开别墅的时候带着一点赌气,可真的从她身边离开了,又无时无刻不去挂念她的日常起居。 项坤每隔两三个小时就会向他汇报,太太在家里吃了什么?有没有下地走路?上厕所的有没有人扶?洗澡的时候有谁帮忙? 闻于夜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走的那么着急,母亲的偏头疼是老毛病,每年冬天都有发作一段时间,当时搬出这个理由无非还是逼迫自己下定决心。 但是真走了才突然发现,她的脚还不能正常走路,他却把她一个人留在那么大一间房子里。 他这个丈夫真的合格吗?给家里请了很多人又怎么样呢?全部是一些临时用钱找到的陌生人罢了。 “我有想过,”闻于夜说话的声音很沉重,“而且还知道,不管有没有我,她都能得到那个角色的,我只是想最后再帮她一把,让她这条路走得轻松一点。” 盛君信听着话音有点不对劲,就想调节气氛,笑着说,“瞧你这话说的!还最后再帮一把?怎么?你们难不成真的决定离婚了?” 闻于夜没有回话。 双方静默了五秒之后,盛君信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了,“卧槽,不是吧?” “她提了三次,”闻于夜停顿了片刻开口说,“我不能那么自私的继续忽视下去了。” 一时间,盛君信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和闻于夜认识了二十多年,早已习惯了闻家的这位小少爷古怪脾气。 说他不懂世故吧,偏偏却能够熟识商场中的丛林法则,在交际场合下游刃有余;说他人情练达吧,偏偏私底下像个闷葫芦,表达情绪时永远绕着圈。 像他这样的身份,竟然一声不吭的暗恋了一个女孩十年,说出来谁信呢? 几个月前,闻于夜第一次跟他说要跟花知离婚的时候,虽然丧,但并不颓,那副神态在他看来,依然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所以,当时盛君信不以为意,只当两人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他盛总可不愿意当面吃狗粮,因此,找着机会就要可劲的嘲笑。 可这次有点不同,仅从这电话里的声音就能想象出闻于夜的委屈、低落的表情。 就像两人刚认识时,才五六岁的闻于夜,手中拿着一只漂亮的玩具飞机模型,可没多久,就被一个大孩子故意的摔碎了。 盛君信跑过去,想安慰几句,却发现闻于夜正蹲在那里,不哭也不闹,只安静的在捡地上所有的飞机碎片,捡完之后就默默的离开了那片草坪。 那是一个非常精致的玩具,盛君信知道每个男孩子得到它都会如获至宝。 他望着小男孩孤独的背影,心里在猜想,闻于夜可能在哭,他只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 “没关系,无非就还是跟几年前一样,”闻于夜轻轻的说完又苦涩的笑了笑,“我习惯了。” “连辰光的电话我来打,其他的事情还要请你尽力保全她。”闻于夜又补充了一句。 盛君信叹了口气,“行了兄弟,你用不着像是托孤一样交待遗言吧?” 闻于夜没说话,面对好朋友的玩笑话,他难得连一句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沉默了许久,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谢谢了。” …… 试镜最终被安排在线上进行。 花知选了一个试镜场景,对着镜头拍了一段90秒的视频发送过去。 由于她的腿还无法独立行走,因此她选的是一段卧床的戏:戏中的妹妹刚刚生产完第一个女儿,在月子中被自己的婆婆冷眼相对后委屈掉泪。 她不施粉黛的靠在床头,苍白憔悴,眼睛虽定在一处,却涣散无神,好似灵魂被攫取。 忽而,耳边传来一声啼哭,她愣了愣,将视线转到怀中。 怀中虽然空无一物,她却看得认真,无奈、隐忍、委屈、痛心,各种情绪在她脸上微微闪现。 然后,一滴泪从她眼尾缓缓滑落…… 视频发送过去不到两小时,连辰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先是客套的问了问花知的脚伤,花知说已经好了很多,再休息一星期就能正常行走了,言外之意让连导不要担心,不会影响拍摄进程。 “我们这部戏主要是讲60年代的大家庭,一对教师夫妇,底下四个儿女,在那时候的学校后院里,从出生到成长的故事。” 连辰光跟她简单的讲了一会戏,然后问,“总共四个孩子,一个大哥,中间两姐妹,还有最小的一个弟弟,我看你选取的片段,是有意选妹妹那个角色了?” 花知觉得这话新鲜,反问道,“姐姐的角色不是已经定下来了?” 连辰光短促的笑了笑,“呃,原本是定下来了的。” 花知连忙问,“怎么说?” 连辰光犹豫了片刻,“行吧,那我就直说了。原本呢,姐姐的角色是定了刘苒,你知道的,她今年刚拿了奖么,当初角色也是由她先选的。” 花知唇线抿紧,嗯了一声。 “然后我们跟她说,妹妹可能是你来出演的时候,”连辰光停顿了会,“刘苒那边突然说,要再考虑一下。” 花知没有回话,心中一抽一抽的开始紧缩,手指也慢慢蜷缩着握了起来。 “你们俩当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金木我也是认识的,也算是一个有能力的小辈,”连辰光不紧不慢的说,“但在我这里,不会惯着任何人,拿奖这种事对我来说是习以为常,不值得摆谱。” 连辰光的意思有点明显,刘苒这次搞不好踢到了硬板。 但是花知也不敢在此时掉以轻心,实话实说,她现在根本顾不上刘苒那边的反应。 与宿敌合作这道关,她在几天前就已经跨过去了。 就像拍《将军》这部戏需要跟旧情人合作一样,她知道自己想重新爬起来的话,就需要再勇敢一点。 “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确定想演妹妹那个角色吗?”连辰光问她。 其实在看到剧本之前,她也觉得姐姐的角色更加出彩也更加重要,因为姐姐是一个火辣脾气、敢爱敢恨的新时达女性形象。 可是这几天她在看了剧本之后,发现妹妹这个角色也非常的牵动人心:她年少时在哥哥姐姐的庇佑下无忧无虑,成年后开始屡遭变故,而结婚后的命运再填坎坷。 从天真无知到被迫坚韧勇敢,这个人物在成长中充满着各种悲□□彩。 “嗯。”花知点点头。 “那行,我明白了,你这些天好好休息。”连辰光说完便准备挂电话—— “连导,”花知却突然拦住了他,“我能问个问题吗?” “嗯?”连辰光话音转了转,“什么问题?” 花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嗫喏的问了出来,“为什么会是我?” 连辰光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电话两端都静默了一会。 “我和盛总是多年的朋友了,梦影也是最大的投资商,”连辰光突然开口,又笑了笑,“当然了,说这些其实都不能代表什么。” 他又说,“我还记得那年拍《独家新闻》的时候,在一个山野荒村里面,杀青的那一幕是你在沙土地上跑,日头从山顶处慢慢往下走,你的背影越来越远……” “我也不记得那天你最终跑了多少遍,但我看到你回来的时候脚都破出血了,大家围着你,替你处理伤口,几乎每个剧组的人都过来恭喜你杀青,慰问你辛苦。那时候你的脸上却笑的比谁都开心,你还记得你说什么了吗?” 花知记得那一幕,但她对自己当时说的话确实不记得了,她问,“说什么了?” “你说一点都不疼,那可是一脚掌的血啊,”连辰光可能抽了口烟,带着含糊的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真心爱着这个行业的。” 和连辰光通完了电话,意味着下一步戏基本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花知基本上都在家里看剧本。 她的脚在一周之后就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她遣走了调理师和营养师,只留了个保姆阿姨。 这部戏内容很多,人物关系又复杂,很多台词都要反复琢磨,她踱步在别墅的各个角落,揣度人物的心理历程。 她并不知道刘苒会不会饰演姐姐的角色,仿佛这件事也不怎么重要了。 同样在她心中排出主次的,还有锁在柜子里的那份离婚协议。 终于也从她脑子里摆脱了出去。 第25章 孕妇 连辰光的新戏《百年大院》定在3月开机。 消息一放出,各路瓜主就纷纷曝出演员表,当然争论最多的肯定是在剧中饰演一对姐妹的花知和刘苒。 刘苒的粉丝可不是吃素的,一听说那个息影又复出、毫无口碑的花瓶演员有可能和自己家金花奖姐姐在一部戏里担任女主角,凶狠的爪牙立马就露了出来。 在各个瓜主评论区控评: 【不带你苒姐就不会打字是吧?】 【非官宣不约,期待金花奖最佳女主角刘苒的新戏《灵宫》】在刘苒的超话里发帖: 【燃粉们静静心,谨言慎行,专注自家,禁止扶贫,对网传合作演员,不给任何热度。】在刘苒的工作室底下刷屏: 【拒绝与咖位严重不符的花瓶演员吸血!】【抵制与过气的曾经同事二搭!】 见工作室久久不给回应,越发觉得这件事可能是真的,便改骂工作室废物,自己姐姐是倒了八辈子霉被他们按在手底下剥削。 不得不说,好话、歹话都被她们说了。 相反,花知这边就淡定许多。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这样的鸡血粉丝不多,另一方面也存着看戏的心态等着刘苒那边的表态。 好在自己的角色已经确定了下来,于是就把骑着虎背的位置让给了刘苒。 不知道等刘苒官宣的那一刻,她底下的粉丝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花知突然有些期待了。 离真正的开机时间还有一个月,中间隔着一个农历新年,花知在年前的几天接到通知说去酒店里试装、定妆。 2月的北方城市下起了大雪,朵儿大的雪花从天空缓缓飘下来,花知新奇的朝着落地窗外看。 “怎么?今年还没见过雪?” 说话的是《百年大院》的总制片人,同时也是联合出品方,程昱。 程昱大概四十不到,从事影视行业快二十年了,手里有几个工作室。 他是地道的北方人,长相和说话都带着豪气,此时正夹着一根烟,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扒在窗户上的花知。 花知回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的,今年我都没有过冬天,差不多在家里躺了一个月。” 她脚踝受伤的事情上过热搜,程昱自然也知道,视线往她脚上扫了一眼,“现在好些了吧?” 花知作势动了两下脚腕,“基本上好了,只要不剧烈运动就行。” 程昱点点头,他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 “哎?我这有阵子没看见闻于夜了,他去哪了?” 程昱换了个姿势,促狭的笑了一声,“不会也陪着你在家里冬眠吧?” 花知愣了下,一方面是因为他说起闻于夜时熟识的口气,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说闻于夜会陪着她在家。 事实上,除了互联网,就在整个娱乐圈行业,知道花知老公到底是谁的也并不多。 即使知道了,也大多存着‘利益联姻吧’、‘也就那样’、‘在家摆着好看’这类的想法。 基本上没人会觉得她的这段婚姻很幸福。 她选择实话回答,“哦,他一直都不在国内。” “哦?”程昱有些诧异,他沉思了会问,“他那什么动漫公司的收购案不是都结束了吗?” 程昱似乎很清楚闻于夜的行程,这让花知有些疑惑,但也没时间多想,她滴水不漏的回复,“可能还有些别的事吧。” 程昱嗯了一声,音调有些上扬,夹着几份困惑与不相信。 “呵,那看来还是个不小的事儿,”程昱瞥了她一眼,突然揶揄道,“要不怎么忍心把你这样的一个病弱的小娇妻一个人留在家里。” 花知抿着嘴干笑了声,对于这种戏弄的话她不太会应付。 程昱是总制片人,算是这个项目的半个老板,开一两句玩笑,她既不能摆脸色,又不会卖脸调笑。 好在程昱看起来并不是真的要调戏她,他似乎也只是随口嗨一句,说完了,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默默点开了……呃,斗地主? 花知:…… 房间里响起了斗地主的音乐,欢快之中又透着一点点尴尬。 花知想了片刻,还是客套的问道,“程总跟闻于夜认识啊?” “何止是认识啊,”程昱又从旁边烟盒里抽一根叼在嘴上,眼睛盯着手机,嘴皮子微动,含糊地说,“当年他要不是非要搞天赐传媒,现在肯定是我俩一块搞制片公司了。” 程昱的话听着随意,就像是在阐述‘今天雪真他妈大’这种客观事实,因此,花知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话里的内容。 “天赐传媒?”花知觉得程昱大概是说错了,纠正道,“您是说梦影视频吧?” 程昱顿了一秒,似乎在判断自己是否口误。 “不是,就是天赐传媒,”他吧嗒一下嘴,又盯回手机,“跟他发小,那个盛君信,对!跟他一起弄的那个。” 这下,花知彻底惊讶了,天赐传媒不是个小公司,当时在转经济合约的时候,她也是研究过的。 不记得股东里有闻于夜的名字啊? “盛总……确实是天赐的老板,”花知小声说着,“但是,闻于夜他……” “代持股的。”程昱眼皮没抬,一语道破。 花知迟钝了几秒,“您的意思是,闻于夜其实也是天赐的老板?” “嗯,应该还是最大股东。” 程昱刚说完,手里的手机便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对方应该是熟人,只听到程昱哈哈笑了几声,“行啊,那晚上搞一桌,我来约地方……” 花知一直在愣神,直到程昱说完了电话,夹着烟头站起来的时候才回过神。 “梦影是这部戏的最大投资商你知道吧?” 程昱看起来准备走了,走之前突然回过头问她这句。 花知连忙点头,“知道的。” “闻于夜为了这部戏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呐,”程昱呵笑了一声,夹烟的手指点了点她,“到时候你可以去问一下连导,看他是不是被你老公给烦死了。” 程昱走后,两个造型师就抱着一个大箱子从门口进来。 花知还没从程昱的那些话里出来,脑子里什么样乱七八糟的猜疑都有。 造型师拿出了一些衣服在她身上比划,她就本能的伸直了双臂配合。 她回想着闻于夜是什么时候跟她提起连辰光的这部戏的? 他那时候就有打算让自己参演吗? 他不是一直不希望她继续在娱乐圈里吗? 难道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们俩已经有了离婚的计划? 所以,这部戏算是这段婚姻最后的……分手费? 身上的衣服换上又换下,花知只是表面应和,实际上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等最后恢复意识的时候,才从镜子里发现,自己竟然带上了个假肚子。 花知没怎么接触过孕妇,所以并不知道身上的这个肚子是几个月左右的,但是七八十年代还没有现在那些遮肚子的孕妇装,因此假肚子外面套着的是日常穿的对襟棉服。 棉服对于孕妇来说很紧绷,以至于肚子下面的两粒扣子也没法扣起来。 如此一来,就显得凸起的肚子更加的明显。 大概是女性的本能,花知低下头,摸着自己鼓起来的假肚子,思绪就开始飘荡…… 啪嗒!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响。 花知抬起头,眼睛倏然瞪大! 闻于夜出现在了门口。 他可能是刚下车不久,身上只穿了件白衬衫,黑色外套还搭在腕上,手掌微微张着,看样子像是原本拿着什么东西。 花知低头看了看地上碎了屏幕的手机。 刚才那一声响应该也是这东西发出来的。 再抬头时,发现闻于夜看着她的眼睛都直了,视线反复地在她身上转着,嘴巴好半天才动了一下。 “你——” 花知低下头观察了一下自己,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慌忙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这是假的!” 而此时的闻于夜似乎也渐渐找回了理智,脸上明显的闪过‘虚惊一场’的神色。 他低下头,把自己的手机捡了起来,看了一眼屏幕,直接塞回了外衣的口袋里。 修整了一下情绪之后,他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离上次分开,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花知还记得上次走之前,两人最后的对话。 酸涩汁液的从心口挤压出来。 两人之间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但花知却觉得他走得异常的慢。 她的手还抚在肚子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如果这是真的会怎么样? 如果她和闻于夜真的有了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你怎么回来了?”花知先开口问。 闻于夜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坐下,“哦,过来看看。” 还是和往常差不多。 原本,在程昱走后,花知觉得自己有一肚子话想知道答案,可现在,突然的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既然他不愿意跟她提,那她便不问了。 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真正的破冰一说,因为可能连冻上的条件也没有。 他一直是这样的,温水一般,没有声色犬马,也没有惊涛骇浪,她沉在里面,觉得很舒服,又担心脱离不了。 闻于夜坐在那里没动,像是一直在发呆。 直到造型师准备把她的假肚子取下来的时候,他才突然偏了下头。 “请问这是几个月?”他指着花知的肚子在问造型师。 造型师愣了愣,“这?哦,大概五个多月。” “哦。” 闻于夜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什么。 房间里继续安静下来。 花知从镜子里观察,发现他正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她突然觉得,他可能正在心里计算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于夜:嗯如果是五个多月,那就是影城酒店那次……(不!你清醒点!这是假的! 第26章 过年 花知最终也被拉去了晚上的饭局。 程昱作为东道主很是好客,知道闻于夜过来了之后,执意要他晚上留下来吃饭。 聚餐进行到半程,也不知道盛君信从哪冒出来的,眼里带着醉意,显然是在别的地方已经喝过一轮了,现在竟然也辗转到了这里。 于是,闻于夜、程昱、盛君信三个同时出现在了一张桌子上。 这就很容易让花知联想到刚才从程昱口中获晓的那些算不上秘密的秘密。 她仔细观察三个人的动态,发现之前可能真的被自己忽略掉了一些事情。 闻于夜与盛君信以及程昱之间,真的有种很自然的亲昵感。 并不是那种仅仅浮在酒桌文化上的虚假应酬。 就比如现在吧—— 盛君信,脸色潮红,一只手搭在闻于夜的肩上,一只手抓着程昱的胳膊在空中像个举个荧光棒一样甩来甩去,嘴里唱着陈奕迅的那首粤语歌,《最佳损友》。 程昱应该也喝上头了,跟着盛君信一起起哄,拿着筷子当鼓棒,差点没蹦到椅子给他上打节拍。 闻于夜应该是最正常的那个,对于盛君信的勾肩搭背,从始至终都维持的那副‘很烦’的样子。 “从前共你促膝把酒 倾通宵都不够 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 “被推着走跟着生活流 来年陌生的 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 盛君信粤语说的并不标准,遇到不记得的歌词还用‘啦啦啦啦’来替代,而程昱,一个地道的北方人,粤语就更不用说了。 一首那么好听的歌,被唱的稀碎。 这不是损友,这是在损陈奕迅!花知心想。 桌上在唱,桌下在闹,明明是很欢快的场合,但是花知看着看着,突然的,就觉得很没意思了。 那种逆反的情绪来的汹涌,让她觉得自己甚至带着些许不甘心。 闻于夜跟谁是发小,又与谁的关系最好,与谁一起开公司,又与谁一起做项目…… 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两年来,他从来没有跟你介绍过,或许也不屑于跟你介绍这些。 于是,一首歌还没有听完,花知就想先走了。 闻于夜似乎是捕捉到了她的动静,他回过头看了她两次,最后终于从盛君信的魔掌中挣脱出来,朝她走过来。 “怎么了?”他走到她的前面低声问。 花知原本是想悄悄的走,现在闻于夜也跟着出来,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哦,我有点累了。” 闻于夜眉头微敛,“那我跟你一起。” 花知朝着热闹的屋里看了一眼,“可这还没散场呢?他们还在唱……” “也快结束了,”闻于夜下压着唇角摇摇头,“而且,这唱的也太难听了。” 花知:…… 她也找不到其他的什么理由,闻于夜要跟她一起,那便一起吧。 两个人最后坐的是闻于夜的车子,开车的是项坤。 车子驶在北方城市的深夜,道路宽广通顺。 市政未免做的太合格,白天明明下了那么大的雪花,现在竟然也没有在地上留下什么痕迹。 花知失望的从车窗外转过头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这句话,之前在白天两人刚见面时,花知问过一次,但是现在她又问一次。 并不是她忘了当时的回答,实际上当时闻于夜说的是‘回来看看’,这个答案一听就很敷衍。 花知觉得他当时可能是介于造型师在场,不好说出真实的目的:——针对于他上次走之前说的那件事,这趟回来是不是准备兑现的? 只是,她的脚伤虽然已经好了,但锁在柜子里的那份离婚协议,她一次都没有拿出来看过。 如果他是特意回来跟她离婚的,可能需要麻烦他跟她讲一下协议内容了。 “哦,是这样的,”闻于夜语气轻淡,说出来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说,“今年,我爸妈他们准备回国来我们家过年。” 花知足足愣了十秒钟,“啊?” “我是直接转机来这里的,他们现在……”闻于夜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再抬头淡定的说,“应该已经到家了。” 花知吞咽下口水,“谁家?” “我们的家。” “……” 车子还在空旷的路上行驶,两边的路灯连成了金色的线条,时不时的照亮车厢里,像是电影里一闪一闪的镜头。 花知真的是越想越着急,她皱着眉头,埋怨起来,“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闻于夜有点莫名,解释说,“我这不是正在跟你说吗?” “我是说电话,”花知用力的指着他手里碎掉屏幕的手机,“你好歹也提前跟我说一下,我也好做准备啊!” 闻于夜像是很不理解,“你要准备什么?” 花知呼吸了几次,撇过头去,“哎!算了。” 只是,才安静了几秒钟,花知又重新转过头。 “还有谁?” “嗯?” “我是说除了叔——”花知顿了顿,改了下称谓,“除了你爸妈,还有没有别人?” “我姐姐,姐夫,”闻于夜诚实的回答,“还有Lucas。” “……” 花知又把头撇向了窗外。 这下她是真的不想说话了。 她实在搞不清楚闻于夜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在婚姻走到最后这几步的时候,要突然来个大团圆的假象啊? 不过,不管花知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事情已经这样了。两人在北方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就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在飞机上,花知就一直心神不宁,一直持续到了家门口。 她第一次这么不想进到这间别墅。 闻于夜的父母她只见过一次,那时她和闻于夜结婚不久,他们全家过来庆贺。 那次还稍稍有点尴尬,因为当时花知这边没有一个亲属代表出席。 回国的理由说的是两家人聚在一块认识,而实际上就只是花知在认识他们。 娱乐圈大概就是这样,那么多年也交不到什么真心的朋友,明里暗里交际都是利益。 除此之外,她从十来岁起就不乐于跟人掏心掏肺,因为你并不知道别人安慰的表象下藏着的是什么。 好在,闻于夜的爸妈都非常有涵养,可能事先了解过她的组合家庭背景,所以在那次聚餐中并没有多问。 房门自内缓缓打开,花知站在闻于夜身后,已经咧出了微笑,探过身去时却没看到人影。 花知:? 还在愣神的时候,就听到底下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娃娃音,“你找谁?” 花知连忙低下头,看到了一个还不及门把手高的小屁孩。 闻于夜短促的哼了一声,对着自己的小侄子一点也不客气,还用硬邦邦的口吻,“这是我家,你是怎么进来的?小心我叫警察来抓你!” 小屁孩缩了缩脖子,肉眼可见的有点慌张。 “切,”他故作淡定的扭过头去,蹬的短腿跑进屋,边跑边哇呜一声,“外婆,舅舅回来啦,他说他要叫警察来抓我!” 花知记得那次见面的时候,Lucas才2周岁,话还不太会说,跟现在这个到处乱窜的机灵鬼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她突然觉得这一幕很有趣,转过头问闻于夜,“你干嘛吓唬他啊?” 闻于夜继续保持着他人狠话不多的设定,冷冷的说,“他值得。” 花知:…… 不是,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屁孩这么认真的置气? 花知确实不懂,不过,她很快就懂了。 因为Lucas是真的很皮。 在家里人向他介绍了花知的身份之后,他锁着两条短粗的小眉毛,一停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她。 花知坐在那里由着他瞪,心里在想,我还能被你一个小屁孩给唬住了? 于是她准备先发制人,俯下身轻轻地问,“你几岁了?” Lucas眉梢挑起,“四岁半了。” “上学了吗?” 小屁孩像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天啊,我当然上学了。我已经四岁半了啊!” 花知:……所以呢?四岁半很了不起吗? Lucas孺子不可教的摇摇头,装着成年人的语气,“你真是个小笨蛋啊!” 花知:…… Round 2 Lucas端着装草莓的小木碗,垂眼瞥着花知,语气霸道,“你为什么叫舅妈?” “……”花知抿了个假笑,“因为你舅舅娶了我。” Lucas皱起眉,“那舅舅为什么要娶你?” 花知:“这你应该去问你舅舅。” Lucas略微思考后,下巴微扬,沉声道,“嗯,我们不要再谈论那个男人了。” 花知:…… Round 3 Lucas依然抱着他的小木碗,“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你这个女人。” 花知:……这小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是吗?”花知灵光一现,突然找到了突击点,“你爸妈竟然准许你看电视?” Lucas忽然定了一下,慌张的看了看周围,接着又淡定的说,“我跟我外婆一起看的。” 小东西竟然还挺聪明,知道搬出外婆来压自己的爸妈。 Lucas伸出短胖的食指指了指她,“外婆跟我说,你这个小樱桃真的很可怜的。” 花知:…… 如果没记错,小樱桃还是她出道后的前几年里,批量生产的古装偶像剧中的一部。 说的是一个禁欲师父和刁蛮女徒弟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故事,最后女徒弟小樱桃被众叛亲离,被奸诈内鬼赶出门派,还被恶人抓了去狠狠折磨。 总之,是一个特别没营养却又很上头的土狗偶像剧。 花知想不通,为什么闻于夜的妈妈为什么要看这部电视剧。 还要带着幼小的Lucas一起看! 不过,她好像开始慢慢明白这小屁孩说话语气到底是从哪里学来了的。 第27章 分别 “舅妈,我承认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 经过一个上午的反复试探,花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折服了这个四岁的由清冷师尊转世的霸道总裁。 “哦?”她问,“怎么说?” “你竟然和我舅舅生活在一起,”Lucas煞有介事的点头,“不得不说,和那个男人住一块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 花知:…… 你就这么怕你舅舅?你俩不是同属总裁系的吗?还没你霸道呢! 花知在心里好一阵吐槽,刚一抬头正巧看到了小家伙的身后慢慢走来一个人。 小孩子的音量脆亮,刚刚说的话估计都被听了去。 突然,她玩性大起,对着Lucas指了指他的身后,“你快看看身后是谁?” 大概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狡诈的意味,Lucas的眼睛倏地瞪大,然后惊恐的回过头去。 只见闻于夜身穿黑色卫衣,一手掏口袋,立在他的两米后,正冷冷的看着他。 “天地可证!我刚刚可没有在人背后说坏话!”自曝完这句,小家伙就嗖的一声逃走了。 花知在沙发上笑的前仰后合。 闻于夜被这笑容晃了眼,他愣在原地一直都没有动。 其实,直到今天上午到家前的那一刻,他还在纠结带自己的家人回来过年这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分开的这一个多月里,他过的很痛苦,因为这是头一次,他对于下一次俩人的重聚没有了期待。 那天花知红着眼睛骂他的话经常会在他脑子里反复上映—— “你不是从来不让我接触你的家庭吗?那你为什么要参与我家里的事情?” “你是在彰显你的优越感吗?高高在上的闻总,面对底层群众的时候,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啊?” 每想一次,他的心里就会被划上一刀。 不是因为这些话中对他的误解,而是因为花知在说这些时无意之中流露出的内心想法。 虽然两人结婚时,她已经是万众瞩目的明星了,但是他其实是见过她很凄惨的时候的。 在污水中浸泡了几个小时、吃着十块钱的影城盒饭、刚走红就被网上大批的路人嘲骂…… 他以为她熬过了那些艰难的时期之后,就已经完成涅槃,却没想到,他从那些只言片语之中探究出来的,竟然是她隐不可见的自卑。 知晓她的痛苦,远远要比自己的痛苦更加难受百倍。 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家庭束之高阁,或让她觉得遥不可攀。 事实上他还很想跟她说,自己的母亲很喜欢她演的电视剧,自己远在国外的亲人们也都很期盼能再见到她。 只是,他一直觉得她不喜欢亲戚往来,在这一点上他认为有理可据——她从来不在他的面前提及自己的家庭。 因此,他处在了一个很矛盾的状态下。 他把自己的家人带过来,既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真诚的心意,又担心她会不会因此而产生困扰。 在飞机上,她难掩的焦虑差点让他崩溃,他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决定,她肯定又在心里生气了。 然而,刚才见她跟Lucas笑的那么开心,心中有突然有些欣慰。 或许……并不全是错误? 情感这种事情真是无理可循,他大概翻阅上百本书籍也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过来坐吗?”花知问他。 闻于夜回过神来,看了看她,然后走了过去。 闻于夜的爸妈在房间里倒时差,姐姐姐夫出门采办,请了两个阿姨正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只剩下两个大闲人和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被吓跑了,于是两个闲人就坐在了一块。 电视上正在放着春节前的特别节目,喜气洋洋的音乐流淌出来,显得格外的热闹。 “你这趟回来,还有其他事吗?” 花知问的随意却不无意。 虽然,家里突然多出来这么人一起过春节,打乱了她的思绪,但是经过半天一夜的调整,她还是迅速的找回了自我。 如此亲善的家人、可爱的孩子,简直是在给她下迷药。 她不敢在温水里泡着了,她必须得提前知道这水什么时候会被抽干。 就是不知道闻于夜能不能听懂。 而闻于夜似乎是懂了,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没说话。 “没有。”他最终选择避而不谈,只是摇摇头,“国外没有农历新年,我过完这几天就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花知很惊讶:“这么快?” 闻于夜郑重的点头:“对。” 那样的话,民政局还没有上班呢!花知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口。 “你呢?”又改成闻于夜问她,“你什么时候去剧组?” “应该要正月十五过后吧。” “嗯。”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 气氛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两人像是站在了雷区的两边,虽然沟通起来显得很累,却又都不敢往前一步。 “这次拍戏期间我应该不会抽空回来了。”花知突然说。 闻于夜顿了一两秒,转过头来看她。 “大概会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花知解释道,“我会一直呆在剧组里沉浸下来。” 闻于夜想了想,嗯了声,“好。” 其实,花知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心里有一点点后悔,她觉得自己太容易妥协了。 离婚这件事满打满算已经拖了近半年了,自己签了这部戏也意味着就准备继续走演员这条路了,既然之前连离婚协议都起过稿了,现在互相回避着这个话题也显得十分掩耳盗铃。 花知:“那个——” 闻于夜:“你要注意身体——” 两人竟然同时开口。 虽然可能只是一句客套话,但是花知还是感觉到很熨帖,她本能地点点头,“好。” 闻于夜问她,“你刚想说什么?” 突然地,花知又改变了主意,她说,“没什么,年夜饭应该准备差不多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闻于夜没有意见,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那就让她在这温水里再续泡三四个月吧。在去厨房的路上,她这么想着。 闻于夜一家人是初三离开的。 花知去机场送他们。 临别之际,Lucas突然抱住她的肩膀,眼饱深情的说,“小樱桃,你一个人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花知懵了一下,接着,一家人在机场哄堂大笑起来。 Lucas可能觉得自己做了件傻事,拉着自己的爸妈,害羞的躲了起来。 闻于夜的爸爸看起来比较沉闷,平时说话就单字节的‘嗯’、‘好’、‘行’。 倒是闻于夜的妈妈要絮叨许多,候机的时候她就一直拉着花知的手问,“就你刚拍完的那部古装戏,什么时候上映啊?” 花知想了想,“应该是夏天。” 闻于夜妈妈激动起来,叮嘱说,“真的?那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啊!我真的是太喜欢你穿古装了。” “……”花知不敢懈怠自己年长的影迷,惶恐的点头。 接着,闻于夜妈妈又突然跟她埋怨起来,“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最近接的那部《百年大院》,剧里的那些衣服还是我年轻的时候穿的,真的都太丑了!” 花知:…… 没想到老太太还是个颜粉。 闻于夜是最后一个进候机室的,家人们似乎有意想给他夫妻俩留个单独空间,纷纷先一步离开。 突然就,把分别的场景搞得有点隆重。 两个人互相站着干瞪了会眼。 花知并不指望闻于夜能说什么,而事实证明他的确也没什么可说的。 绞尽脑汁,估计把上辈子那点医生的记忆都挖了出来,才叮咛了几个字,“北边很冷,记得多穿点。” 花知:“……好。” 一家人走了的第二天,花知就把家里请的阿姨和保洁都遣走了。 她潜下心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家里看剧本。 有时候安安会过来找她,谈谈接下来的工作或者录点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一天,安安让她拍几个VCR。 据说是给《姐姐妹妹一起来》节目组预备成团的几个女明星打气拉票的。 花知公式化的念台词,有几个人名她都没听过。 不过,既然提到了这个节目,不免就让她想起来之前的林星儿。 她顺嘴问了安安,结果安安跟她说,现在群星已经不怎么管林星儿的事了,由着她自生自灭,而她原本的那些个资源现在也都转到了另一个新人的身上。 还说,《将军》这部戏搞不好是林星儿的救命稻草,能不能翻身就看她到时候的造化了。 花知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的扁嘴摇头。 不得不说,林星儿这人,长的娇俏,舞跳的也不错,亏在太年轻太沉不住气,弄出这个结局也很让人唏嘘。 但换句话说,娱乐圈里像她这类人也海了去了,能让人惋惜一声也算得上有点水花了,更多的都是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水底里。 日子过到了三月初,花知飞往了剧组,开始做前期的围读准备。 她是主角中来的最早的,而就在她落地的前一分钟,刘苒在微博上官宣了她在《百年大院》的角色。 花知拿着手机走进了保姆车,心里十分庆幸。 还好没错过这个吃热乎瓜的好机会。 第28章 番位 【请工作室正视粉丝诉求!给粉丝一个合理的解释!】【拒绝与业务能力差、人品口碑差的前任同事任何形式的二搭!】【请工作室不要再消耗苒苒的口碑了!以下附某位花瓶作品评分:……#¥%…… 我们对剧本没有任何意见,但是由以往经验可以得出,凡是某人参演的电视剧,最终的评价都不忍直视。 对于此次可能合作,粉丝反应剧烈,多次向工作室反应,都没有给予正面回应,无视粉丝诉求,一意孤行。 基于以上事实,燃粉们决定自发抵制该剧,不看、不讨论、不安利……¥%&】刘苒官宣演员的微博下面都是粉丝各种亮眼醒目的红底黑字、蓝底红字的空瓶图。 花知刷了一圈,由衷的感觉现在的粉丝职业素养真的挺高,会写作文、会PS、会做总结、会做视频、当然了,也特别会拿自己当回事。 《百年大院》的热搜上了两个,一个是几个主演的官宣,一个是原著小说的内容梗概。 不管是哪两个,里面都充斥着许多已经暴走了的刘苒粉丝们。 花知心想这些粉丝怎么说话不算话啊?不是说好了不讨论么?怎么还在吵? 就像一对老夫妻,妻子对着丈夫说,“我都懒得说你!” 然后放下锅铲,掐腰对着丈夫骂了半小时。 不是说“懒得说”吗?咋还说的这么有劲呢? 热搜都让她们从27位吵到了17位! 剧组拍摄的地点在北城郊外的紫湖基地。 花知到了之后先直接去了酒店,吃了顿便饭又洗了洗澡,已经晚上九点了。 再打开手机看的时候,发现两条热搜都快下去了。 点进去看,里面那些嚎叫的粉丝们也都消停了,不知道是叫累了,还是被人工清理了。 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实时搜索里竟然多出来一个#若水金木#的上升热搜。 花知眉头皱了皱。 这个意图就很明显了——看来有人想把十年前的旧手段再拿出来用一用。 花知当即就想给安安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可电话拿在手里时又突然迟疑了片刻。 还是先看看里面的内容吧。 结果,一点开热搜,倒是另她出乎意料。 爆料号先是由《百年大院》的主角引入,讲了花知和刘苒的再一次合作,接着,便单刀直入提到了十年前《若水》引起的三角恋情,当时风向如何,骂谁又同情谁,言语之中倾向十分明显。 让人能从中闻到金钱的味道。 其实不然,在这起不是三角恋的三角恋里,花知实际上是受伤最大的。 没当过第三者却被指着鼻子骂了好多年,演员口碑也因此被拖累。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 都说互联网没有记忆,大概说的就是,现在在网上蹦跶的这批人早已不是十年前的那批人了。 花知这次算是在评论区里见识到了。 【没看错吧?所以照这么说,花瓶先是跟旧情人合作了新剧《将军》,现在又来和旧情敌合作《百年大院》了?】【好有意思啊,我年纪小,十年前还在喝奶,不知道他们之前的爱恨纠葛啊,但是现在听人说一遍,觉得花知好敢啊!】花知给这位吃奶的小朋友点了个赞!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要是不心虚,有什么不敢的?倒是另一些人很奇怪啊,把十年前的旧新闻搬出来,看得出用意很深啊。】花知狠狠的在这条评论里点了个赞! 冲浪了一圈,发现前排大多数都是一些吃陈年老瓜的路人,而那些骂她小三、□□之类的评论点进去一看大部分都是刘苒的粉丝。 网络路人大多数对于喜欢撕逼的粉圈观感都不太好,再加上白天这些人还在撕自己的工作室,就更加让人觉得她们很疯。 总体来说,花知觉得这次的TAG危机可以解除了。 正心满意足的准备退出微博的时候,猛然发现—— 自己用的是大号! 完了! 刚刚点赞的那几条评论—— 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花知迅速的撤回了刚才的几条点赞,但即便是如此,还是被人截图了。 而就在两分钟前,那些截的图已经开始在传播了。 花知还处在惊慌失措之中,安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对不起,”花知主动道歉,“我刚才上错号了。” “……”安安大概还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停顿了一会,估计正在搜广场。 那两张截图正明晃晃的在广场前排,很容易搜到。 花知静静等着安安的批评。 可没想到安安竟十分淡定,连大气也没叹一声,“行吧,”她很无谓的说着自己的事情,“我待会给你发几个文件,你记得签下字回传给我。” 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还要紧迫?花知不觉疑问,“什么东西?” 安安:“律师函。” “……”花知噎了一下,“要告谁?” “你说呢?”安安像是在嘴里塞了一些食物,吐字都连在了一块,“牛腩粉丝啊。” 花知:…… 反应了一会,才觉得她说的应该是刘苒粉丝。 “哦,”花知砸下嘴,“我还想说……我都习惯了呢。” 还真不是她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实在是现在网络的风气就这样,稍微有点热度的艺人,总是会有几个黑粉的。 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清不干净的。 安安嗯了一声,“我白天也找李姐他们商量了一下,李姐觉得还是告吧。” 花知瞬间觉得有点感动,自己在李臻手里没呆几年,都还没几部像样作品就急匆匆的结婚了。 这回复出的时候也没提前跟她招呼,可她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支持手下的艺人。 “哎,”安安像是被烫着了,突然呐了一声,“李姐说了,咱律师费都是按年交的,天赐一年下来也没告过几个人,钱交的也怪浪费的。看来看去吧,发现嘿,就你这里的妖魔鬼怪还挺多。” 花知:…… 原来是这样。白感动了。 “行,”花知心如死灰,“那你们告吧。” “哎行!那就这样啊,我挂了,妈的这粉丝怎么这么辣!” 花知:…… 于是当天晚上#若水金木#的热搜很快的就被另外两条热搜给压了下去。 #花知点赞# #天赐律师函# 看着第一个热搜,花知实在觉得自己很憨批,但木已成舟,安安她们也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于是她便也不去管了。 新的一天新的气象,第二天大早,花知一睁眼就忍不住打开手机上微博。 #花知点赞# 总算是从前排降到了末尾,估计等着当天的新热搜上去几天就能下来了。 她又点进《百年大院》的官博看了看,又发现了一点趣事。 可能是刘苒粉丝发现了撕自家工作室改不了既定的事实,逮着花知骂似乎也不成气候,还挺招人烦。 她们就发掘一些新的点来寻求优越感。 番位。 《百年大院》这部剧实际上是个群像剧。 实打实的一番应该是饰演四兄弟姐妹的老大哥,饰演大哥的演员是个拿过三个视帝头衔的实力派演员。 大家对于男主番位没有疑义,那问题便转向女主方面。 剧中姐姐、妹妹是两条线,除了少年时期在一起生活之外,后期剧情上都很独立。 但按照人们的正常称谓,一般都是把姐姐放在前面,妹妹放在后面。 这便给了那些粉丝们可乘之机。 事实上,在签约之前,花知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二番,直到签合同的那天才得知,自己和刘苒竟然是平番。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按李姐给的合约上就是这样写的。”安安当时这么回答她。 李臻作为金牌经纪人,手段肯定是有的,花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反正番位并不像网传的这样。 但现在肯定没有必要去澄清这个。 热搜好不容易就要下去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又把水搅浑了。 番位这种东西对于真正观剧的人来说不重要,对于演员来说,有点重要,但也不会比能打动人的演技更加重要。 唯独对于粉丝吹逼,那是非常的重要。 而这种事情完全可以让子弹先飞一会。 花知把自己收拾清爽之后,跟着安安、小高、钟琳琳一起上了车,准备去往剧组。 紫湖基地,三面环山,一面是具有年代建筑的小镇,中间围着一个三四平方公里的小湖,湖水周边种了许多樱花树,在夕阳的照耀下倒映在水里,呈现一片淡紫色。 因此被称为紫湖。 花知曾经来过这,说来有点巧,那还是她拍摄《若水》的时候。 “我签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她也要来演啊。”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人家的老公是梦影的大老板呢?” 在拐进休息室的时候,花知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听那声音继续说道—— “梦影可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商啊,想安插一个演员进来还不容易?” 花知觉得自己来的已经挺早了,可没想到有人比她还要早。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昨天晚上各种热搜气的一夜没睡着。 第29章 可以聊聊吗 刘苒的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个声音反问,“哎?我怎么都听说那人和她老公关系不好啊,怎么还能给她安排资源?” ‘那人’?她没名字吗? 花知心里哼笑一声。 “是了是了,”又有第三个声音加入了对话,“我也听说她和她老公准备离婚来着。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富太太不当了,突然就宣布复出?” “那就更加有可能了嘛,”刘苒轻笑,“谁知道她和她老公结婚前有什么协定没?这在分手前总要安抚一下。” “哦……”另外两人恍然大悟,“这么说倒是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几个人说完,开始嘀嘀咕咕的说小话,说完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学姐?” 就在花知还在发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盐味十足的熟悉的音色,“你怎么……站这啊?” 是的,赵白礼来了。 要说赵白礼不愧是群星太子爷,以他这情商还在娱乐圈的这条路走的这么稳,真的完全靠了这精准的投胎技术。 他在《百年大院》里饰演四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那个弟弟。 因为出生时已经70年代了,所以戏份并不多,但比较讨喜。 群星意图也非常明显,就是想让他在路人盘很大的名导的戏里面混个脸熟。 花知此时就在偷听墙角,现在经他这么大声嚷嚷一句,估计屋里的人肯定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赵白礼推开门,花知跟他一起进了屋。 屋里总共就三个人,刘苒,和两个叫不出名字的素人,她们见到花知进来,脸色微微的窘迫,应该是意识到刚才的话可能被听了去。 只有刘苒面不改色,转过头来,对着两人笑了笑,“哎哟,花老师,好久不见啊。哦?这位是……白礼吧?” 赵白礼嗯了一声,似乎对刘苒不太热情,也没嘴甜的喊姐姐,低头随便找个凳子坐了下来。 花知也不想理她,但碍于成年人之间的体面,不想这时候扯出事端,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挨着赵白礼坐了下来。 坐定了之后,几个人纷纷拿出手机开始玩。 屋里像是两个阵营,在长桌对角坐着,隔了近五米,谁也不搭理谁。 又过了十几分钟,屋里总算又来了几个人。 导演组、编剧组,制片组、摄影组,以及饰演老大哥的双料视帝——许越,也到了。 许越有四十多岁了,资历排辈都镇得住这个角色,他一来便坐在中间,招呼道,“怎么都坐这么远?大妹、小妹、小弟!愣着干嘛?赶紧都坐过来!” 这个称呼也是剧里角色的称呼,花知一听便不自觉的代入了自己的角色,把位子挪到了许越的左边。 没多会,刘苒也过来了,坐在了许越的右边。 而那两个跟刘苒说闲话的素人,像是刘苒的助理,见工作人员都进来了,两个人就自动的退出了房间。 之前那一幕如同过眼云烟。 导演先是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结束后,几个主角开始准备剧本围读。 在场的都是专业演员,除了赵白礼,其他的至少都演了十几部戏,因此,在工作上都不会被非必要的情绪干扰。 花知便在此时把之前读剧本时,对于角色的各种问题提了出来。 百年大院的编剧团队不亏是连辰光御用的,回答她的问题也相当细致,还间接的夸奖她功课做的很充分。 随后,提问的人便多了起来。 编剧也不得不笑嘻嘻的耐心回复着。 花知不知道他的心里有没有mmp,总之,一个原本当天下午就能结束的围读会,硬是拖到了夜里快十点。 开机仪式定在了第二天早晨,这就意味着几个主演晚上回去休息不到几个小时就得爬起来。 花知坐着车子回酒店,急匆匆的走进VIP电梯时发现里面竟然站着几个人。 就是一大早在房间里议论她的那三人——刘苒和她两个助理。 还真是冤家路窄。 当然,花知这边也不是孤身一人,安安和钟琳琳在她旁边。 她们早上虽然没有听到屋里的谈话,但是眼前这位是老板的宿敌,前天还在热搜里一方骂人、一方发律师函的。 心里不可能没点想法。 六个人坐一台电梯原本就挺挤了,还是完全不对付的两批人。 花知很担心,会不会电梯门一关,里面就扯着头发打起来,然后电梯门再一开,几个人又笔立挺拔的站直,脸上挂着伤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整理衣服。 叮! 电梯到了顶楼,花知的臆想就此中断。 顶楼的套房本来就没几间,花知和刘苒的房间虽然不是挨着,但也没离多远。 就在她准备拐进房间的时候,突然身后的人叫住了她。 “花老师!”刘苒声音沉稳,端庄,显得很正式,“可以聊聊吗?” 安安和钟琳琳瞬时皱起了眉,防备起来。 花知面色倒还好,过完年她已经三十了,而刘苒还大她两岁,已经算是实打实的社会人了。 什么新仇旧怨也不可能在这时候真的产生肢体冲突。 “你们先进去收拾下东西。”她对着安安、钟琳琳说完,又转向刘苒问,“好啊,刘老师,去哪谈?” 刘苒看着两人进了屋,朝着一侧通道指了指,“这么晚了,就不找个喝茶的地方了,就去露台那边吧。” 花知没意见,跟着她走了过去。 3月的北方还是很冷,顶楼露台的风又很大,花知只穿了一件大衣,刚走到门口就被夜风糊了一脸,全身打起颤来。 “就在这里吧,”她在露台门后停下了脚步,对着刘苒问,“刘老师想说什么啊?” 花知确实不知道刘苒想找她聊什么,但也不是完全猜不出,这十年来,她们两人之间能聊的非常多,当然,不能聊的也不少。 看淡一些,无非如此。 她觉得不管刘苒接下来想说什么,她都不会怎么惊讶。 刘苒开口了,“早上的时候,我跟同事在背后聊你八卦,是我不对,我先向你道歉。” 噗——竟然说这个? 花知刚才在心里说不会惊讶,这会儿就惊得恨不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这是在干什么? 坏人刚做完了坏事,就开始向上帝忏悔了? 虽然花知没觉得早上的那些话对她有多大的伤害,但是刘苒的这个道歉,她是没法接受的。 她呵呵笑了两声,没做什么回应。 不得不说,有些人是很厉害的,不仅会装模作样的道歉,还会自欺欺人的觉得这一招真的有用。 此时的刘苒不知道是不是装傻,她大概觉得花知的一声笑就是泯恩仇意思,笑容也变得开阔起来,“之前的事情,我们都一笔勾销吧。” 她又说,“你看现在我们都在一个组里,还饰演的一对姐妹,难免会入戏,如果戏外心里还有嫌隙,对整个剧也不太好。” 花知嗯了一声,把身上衣服拢了拢。 刘苒便一个人继续在那叨叨。 花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也没掩饰自己没认真听的样子。 实话实说,她是被冻的有点想走了。 早知道是说这么虚情假意的事情,她就不跟着走这么远了,当时两人直接站门口说不就得了? 互相客套的鞠个躬还能立马滚进屋睡觉呢? “哎?对了,你有没有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要跟你老公离婚的?” 大概在刘苒说了五六分钟的废话之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精挑细选般的钻进了花知的耳朵。 “是群星的人告诉我的,”刘苒又接着说,“就是跟在你旁边的那个赵白礼,他的表姐。” 花知游离的神思随着这些话慢慢的收拢。 “哦,她还说你和你老公连离婚协议都签好了,就差最后的手续了。” 刘苒叹息着摇摇头,“其实这些年我也看淡了,婚姻这种事情对于我们本就是可有可无。低的吧,自己看不上,高的吧,怎么说呢,如果那些人真的已经混到那种地位了,谈真爱又未免太天真幼稚……” 刘苒后面的话语花知没有怎么听清,而最后,不知怎么回事,刘苒又从各种情感话题中绕了回去。 “你也别以为那个赵白礼就真的像他表面那样的单纯无害,”刘苒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他是群星的人,指不定平时也在公司里编排着你的笑话呢。” 花知笑了笑,没回话,心里却在想,刘苒不知道是聪明过了头,还是故意打马虎眼。 以为十年的恩怨可以用一句不轻不重的对不起就能抵消,还以为一些无利益瓜葛的普通友情可以因为一句挑拨而破碎。 回到酒店后,花知随便洗洗就躺下睡了。 一夜好眠,似乎是没有受到前一夜跟刘苒谈话的影响。 第二天在开机仪式之前,花知抽空先走进了那间布景过的60年代教职工的大院。 几间灰色瓦房的教学楼后面连着一排红砖瓦房的教职工宿舍。 宿舍墙体的白腻子有大面积数剥落,露出红砖,木架梁上的瓦片像是经过多次整修,老旧、凌乱、发黑。 院落里随处拉扯着一些铁丝、电线,屋檐外还堆着许多成捆木柴,以及房屋内的摆设,都是按照那个年代的用具标准。 “这些道具还真的很写实啊!” 一个声音从耳边传过来,花知转过头,发现是赵白礼。 此时,他正拿着一只水灵灵的苹果在啃,清脆的口齿嚼动,一派悠然自得,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模样。 “……”花知不禁吐槽,“有多真?说得好像你住过似的?” 赵白礼啃苹果的动作一顿,眉头锁住,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然而顿住了几秒后,渐渐反应过来,说道,“你也没住过啊!” 花知不置可否,笑了笑。 赵白礼又自得其乐的啃起了苹果。 “哎?对了,”花知侧过身,双手环抱起来看着赵白礼,“突然有件事想问问你。” 赵白礼转过头,眉眼垂了垂,“嗯?” 花知舔了下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的表姐,有没有跟你说过……闻于夜的事情?” 第30章 剧组发生事故 赵白礼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问号。 他微眯着眼睛,一副审视的眼光看着花知。大概是觉得她的这个问题蹊跷,有种他一直搞不太懂的那些女人之间复杂心思的暗藏涌动。 花知由着他看,像是认为以他的智商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然,过了片刻,赵白礼的脸色又渐渐恢复正常,带着一种莫名的沮丧,半低着头,“她说过的。” 开机仪式结束后,几块云朵遮住了太阳,案台上的香烟寥寥,在灰蒙蒙的天气里散开。 花知坐在一堆道具的旁边,看着来往匆忙的剧组人员。 微微出神…… 她从来没想过会从赵白礼的口中得知闻于夜的童年时光。 原本只是想从他嘴里探出周梦身上可能存在的一些隐秘的、潜伏的情愫。 因为,她总觉得周梦与闻于夜之间有某种暗潮存在,只是不知道是双向的还是单向的。 无论是单向的还是双向的,都会让她有些不舒服。 然而,赵白礼上午说的话,又让她从隐隐的愤懑之心转变成了对幼年闻于夜的怜爱之情。 因为闻于夜小的时候实在是有点可怜。 他曾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小学时爸妈觉得自己不正常,因此选择了家庭教育,却只字没提过他小学时被班里的同学孤立和嘲笑。 分组时他总是被单独剩下的那个;原本热闹的团体只要他出现时就会变得突然安静,接着窃声私语;同学在传达老师的任务时,他总是被故意忽略掉…… 因为性格孤僻、不爱交流,他被班里顽皮的男孩称为weirdo,怪人,dummy,哑巴。 这些信息让花知觉得难以接受。 孩子的偏见带着原始的本能,不像成年人会以金钱、地位来判断一个人的成功,衡量一个人的价值。 成年后的闻于夜无疑是成功的,他站在了很高,可以完全不屑于普通人的言语的地位,但依然改变不了他童年时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周梦话里话外带着的那丝丝暧昧突然间就不再那么厌恶了。 花知觉得,如果闻于夜能有个小青梅也挺好的。 “花老师——”远处传来场记的一声呼叫,“机位已经调好了,可以过来走下位了。” 花知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的灯光围绕在一处,光晕随着飞舞的灰尘散开,像一个膨胀中的泡沫。 她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朝着那个巨型的泡沫走了过去。 * 剧组的生活过的充实而又迅速。 开拍将近一个月,花知终于迎来了她和刘苒的第一场单独的对手戏。 两人之前同台的戏份都是跟家人们在一起的,其余情况也都是各自有不同的剧情进展。 不得不说,刘苒作为专业演员,在拍戏过程中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虽然是群戏,她与花知两人私下里的对戏,镜头下的接戏,都极为的精准、自然。 由于开机前的那一波波的热搜,在场的工作人员大多都知道两人之前有过矛盾,但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基本上所有人都觉得两人是一对脉脉相通的姐妹。 而接下来的这场只有两人的对手戏,实际上也是姐妹之间最为重要的一场戏。 意味着两姐妹终于由之前和亲密睦转变为生隙不和。 剧中的妹妹情窦初开,恋上了刚转进学校里青年老师,为此,她攒下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去店里买了一双红色皮鞋,准备穿着它跟老师一起参加歌咏比赛。 可就在比赛的当天,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双皮鞋,无奈最后她只得像以前一样,穿着姐姐剩下的旧鞋去了学校。 心情受到了影响,比赛也没有获得好的成绩,回家的路上,正郁郁寡欢的时,突然看到正在蹲在河边刷鞋的姐姐。 而姐姐手里刷的竟然就是她的那双红色皮鞋。 新鞋子被抢的愤怒、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丑的窘迫,以及从小到大身上的衣物、书本全被压在姐姐之后的委屈,在那一刻全面爆发出来。 “你为什么会拿着我的鞋?”妹妹目眦欲裂,用力地将姐姐从水塘边拽起来。 姐姐被拽起时差点一个踉跄,在看到来人后,却不甚在意的说,“哦,是你啊,我们班级搞文艺演出,借穿一下啊。” “这是我的鞋!”妹妹不可思议的说,“我今天要参加比赛!” “哦?是么?”剧中的姐姐有点粗神经,她摆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脸,“那你比赛赢了吗?” 妹妹定在那里,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姐姐。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姐姐不明所以,扬了扬手里的鞋子,“我就是借穿一下你的鞋而已,你不也经常穿我的吗?我这还帮你刷干净了呢!” 妹妹在心中冷笑,她竟然还好意思说? 是的,从小到大,她几乎所有的鞋子、衣服都是姐姐剩下来的,她求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但最后都以各种敷衍的话结束。 这一次,好不容易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可以像个大人一样在喜欢的人面前装扮自己,可以走出身边无时无刻都存在的姐姐的阴影。 结果还是被搞砸了,被自己的姐姐,这个一无所知,享尽了家里偏爱的姐姐给弄砸了。 她有时候会在心里想,为什么自己是妹妹?为什么要有一个姐姐?为什么她永远也不能有一件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为什么?”妹妹低头压着情绪,愤怒而又痛苦,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为什么!” “啊?”姐姐向前一步,似乎是想观察妹妹的表情。 “为什么你不去死啊!” 妹妹吼完这一句之后,突然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姐姐朝着身后水池推了下去! 这一节戏,花知在和刘苒之前对过不下于十遍,现场的水池边,也走过几次样板。 由于刘苒入水的镜头是需要提前做一些防护措施,是单独拍摄的。因此,在切换到花知的这部分机位时,她只用摆出一个推人的动作即可。 然后再由几个镜头拼接,造成推人入水的画面。 ——这是导演提前说戏的时候跟演员、摄像都沟通好的。 可没想到,花知真的一掌推下去时,刘苒忽然失去了重心,脚从岸边打滑,直接朝着水面后仰了下去。 浅水岸边有许多的石头和水草,在没有进行清理和防护的情况下,演员后仰下去容易造成磕碰。 这便是演戏和现实的不同。 谁都没想到刘苒真的被推下水了,即使导演在刘苒后仰的时候及时喊cut,也抵挡不住惯性的速度。 现场瞬间乱成一团。 花知愣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十分确信,刚才自己并没有用力。 她的脑子里闪现出许多的画面…… 有这些拍摄的日子里,刘苒与她每一次的真诚的对戏。 有围读剧本那天晚上刘苒特意来找她的那番谈话。 有《百年大院》官宣之际,网上大波粉丝、路人之间的争吵。 思绪逐渐发散,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回到了十年前…… 初出茅庐的她被刘苒那篇小作文,从山顶拉入谷底时的惊慌失措。 “哎呀!血!” “耳朵这块蹭掉一块皮!” 花知被这几声叫嚷唤回了思绪。 她看着刚从水面打捞出来的刘苒,浑身湿透,嘴唇发白,浸湿的头发一缕缕的贴在脸颊上,不知是冷还是惊吓,身体不停的颤栗。 她又看了看刘苒的左耳,那里被人用手轻轻的捂着,指缝间流出一些红色的血。 “天啊!好危险啊!”围在旁边的工作人员惊呼道,“去医院吧,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刘苒被人搀扶着慢慢移动。 “对不起,”花知向前跟了几步,本能开始道歉,“我以为自己没有用力……” 她的说辞在此刻显得十分无力,很快的没入到杂乱的人群里,好似大家根本不在意她是否真的用力,是否存了阴暗的心思。 但花知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她知道,大家只是优先处理突发的状况,而关于她的阴谋论,还没有开启。 刘苒被车辆接走,随行的除了她的两个助理之外还有一位副导演。 当天的这场拍摄就此中断,摄像、道具开始整理现场的物品,导演和制片正在摄像机后面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讨论后面的拍摄进度。 安安和钟琳琳很快的来到了花知的旁边。 “花老师,”安安把她从水岸边拉回来,“先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回去再商量。” 花知点点头,知道安安说的商量是什么意思。 通稿来的很快,几乎是花知一行人刚踏入酒店,网上的新闻就被曝了出来,还附着现场的一些路透视频——就是花知推刘苒的那一幕。 【《百年大院》剧组发生事故,花知失手将刘苒推入水里,砸伤后脑,正在医院缝针。】【花知把刘苒推入水里,刘苒入院,花知未曾露面。】【花知刘苒现场打架,两人或因金木再次出手相向。】媒体人唯恐天下不乱,写出的新闻更是挑拨离间、危言耸听、夸大其词。 花知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懒得看评论了,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便出现她在现场朝着刘苒伸手的那一瞬。 没用力,嗯。 她又一次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于夜:想给老婆撑腰(苦恼撑头.jpg)另外,我真的没有什么小青梅!烦死了! 第31章 道歉 “花老师,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李姐的意思是,还是先道个歉比较好。” 安安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和电脑,她把电脑屏幕转了方向,“要不你先看下道歉内容?” 【本人今天在剧组拍摄水边争吵剧情时,由于入戏太深,不小心失手将刘苒老师在无防备的情况下推入水。 事发当时我向刘苒老师询问过伤情并且真挚的致歉,在这里我再次向刘苒老师和各位粉丝们道歉。 百年大院拍摄已有一个月,剧组成员们都相处的非常好,我与刘苒老师剧中饰演姐妹,戏外也有很深的感情。 这次意外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希望刘苒老师早日康复,早日恢复往日风采。】花知前前后后读了两遍,把电脑推了回去。 静默了片刻,才转过头对着安安说道,“我当时真的没用力。” 安安抿下嘴,有点难堪,她点点头,“我知道。” 其他的话没说,但是花知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 现在已经没必要讨论有没有用力的事情了,因为事实已经发生了。 发道歉声明应该是权衡各种利弊后最佳的方式。 “如果我们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说刘苒是故意往后仰让自己受伤的,”花知问道,“情况是不是会更糟?” 安安停顿了一会才说,“嗯,有没有人相信先不说,但这样说的话会让你的形象变得不太好。” “目前的受害者是刘苒,她的确是去医院缝针了,而您,现在最不该做的就是卖惨和狡辩。”安安最后补充,“这会让旁人觉得你打了人还嘴硬,会被质疑人品的。” 花知想了想,“如果我不发道歉声明呢?什么都不做?” “那样的话,”安安说道,“剧组过阵子应该会发情况说明,刘苒那边应该也会发,如果等刘苒在微博上卖完惨我们再有动静的话,我们这边就比较被动。” 花知:“但我道完歉肯定还是有一波后续等着我。” 花知闭着眼睛都想象得出到时候网友会怎么说她:【入戏太深?直接推下水?那悬疑剧是不是能直接杀人了啊?演员不都是有专业素养的?】【推脱的话也能信?花瓶演技从来没有入戏太深之说,她只是心肠毒辣罢了。】安安嗯了一声,“这是难免的,但是道完歉代表这件事算完结了,让别人骂个几天也就过去了。” 妈的!花知在心里骂了一声,真是各种后招都替她想好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安安每个十几秒就会刷一下手机,看看刘苒那边有没有在网上发东西。 “剧组的声明已经来了,”安安突然站起来,把手机举到花知眼前。 【今天下午剧组拍摄涉及水边争吵内容,演员之间在演戏的过程中没有掌握好力度和距离,导致刘苒小姐不小心失足落水。 此系剧方没有做好全面的安全防护所致,发生此次意外,剧组在此向公众道歉。 刘苒小姐已于第一时间前往医院治疗处理,现已并无大碍,剧组会及时跟进刘苒小姐的伤情。 感谢大家对于百年大院剧组的关心,再次向刘苒小姐及一直支持我们的粉丝致歉。】花知和安安两人凑头把声明看完,微微蹙起眉。 声明倒没什么问题,就这内容里…… 从头到尾也没有提及到花知。 安安点开评论去,果然,有人在下面阴阳怪气了:【演员?没有名字吗?花知两个字很难打?】【不是,你们细品剧组的声明,说刘苒是失足落水哎[doge]~~~不是被推的吗[doge][doge]~~~】【剧组这是要保人啊,怎么金花奖视后抵不上一个花瓶吗?】【各位也不必这么说吧?演员在演戏过程中发生点意外不是挺正常?PS:我不是花瓶的粉丝。】【某层楼主说自己不是花瓶的粉丝,但却关注了《将军》超话,嗯,你细品。】“操!”花知忍不住说,“关注将军就一定是我粉丝吗?” 安安撇下嘴,“不用跟这帮人一般见识。” 花知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翻翻,只是安安刚动了动手指头,突然屏幕一跳,进入了来电的画面。 来电显示上写着‘李臻’两个字。 两人对视看了一眼,然后安安在花知的面前接通了电话。 “喂李姐……嗯看过了……是……还没呢……嗯?……什么什么?……真的吗?为什么?……啊?……哦好好,当然没问题了……” 安安抱着电话讲了五六分钟,花知凑在旁边也没听到什么内容。 只听着安安的语气几次转折,实在操心李臻那边突然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 有点心急,等安安一挂了电话花知就扑了过去,“李姐说什么了?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安安还有点呆滞,她被摇晃着回复些许神志,喃喃道,“花老师。” “嗯?” “不用道歉了。” “啊?” “刚才李姐打电话过来说,”安安把手机在眼前,木讷的说,“你,不用道歉。” 花知:? 就在花知和安安无解而又错愕的同时,天赐传媒总裁办公室里,刚刚结束了一段无稽的争吵。 “知知说她没有推就没有推!盛君信我警告你!你敢让她向公众道歉,我就给你下半年的项目资金全都给撤了!” 盛君信坐在电脑前,木着脸,看着视频里面无表情放狠话的闻于夜。 “不是,”他揉了揉眼角,无可奈何道,“没说是故意推的啊,就不小心碰了一下也有可能嘛,不然刘苒怎么掉下水的呢?” “我管她怎么掉下水的,”屏幕里的闻于夜冷峻着脸,他一直低垂的眼眸在处理手里的公务,抽空往屏幕里撇了一眼,嘴皮子动了动,“或许就是想进去游泳呢?” “……”盛君信快被气笑了,“喂!你讲讲道理行不行?谁要去游泳?这拍着戏呢!” “如果不是想游泳那就是想碰瓷,”闻于夜不苟言笑,言辞中还带着一本正经,“碰瓷是可以报警的!” 盛君信:“……” 他现在觉得跟这个护妻狂魔没法沟通了。 “那你说怎么办?”盛君信一副摆烂的姿态,“网上吵翻天,我们这边总不能装瞎不理啊?” 闻于夜:“拍戏过程中发生点小意外很正常吧?剧组本身的责任更大吧?况且,那位刘小姐残废了吗?” “……那倒没,就耳朵上蹭了点皮。” “会影响拍摄进度吗?” “关于她的戏份可能会停几天,等伤口结痂再补拍,其他人的还正常按通告单拍戏。”盛君信慢悠悠的说。 “嗯。”闻于夜抿抿嘴,忽然皱起眉头问,“连辰光有没有说什么?” 盛君信反应了几秒,意识到他的意思应该是想知道连辰光言语之中有没有责备花知,不禁觉得自己又被喂了口狗粮。 “那倒不至于,”盛君信砸砸嘴,“程昱还在那呢。” 闻于夜点点头,瞥向一边愣了会神,突然对着屏幕说道,“挂了。” 盛君信眉梢跳了跳,心中荣升一股猜测,“你想干嘛?” “给程昱打个电话去。” 盛君信:…… 他就知道! 次日清晨。 花知被电话铃声惊醒。 这一夜睡的并不好,做了许多有关刘苒掉水的梦,醒来时还带着恍惚。 “花老师!”安安给她叫回了魂,“快看热搜!” 花知像是被泼了盆凉水,瞬间清醒起来,拿起床边手机就看了起来。 刘苒RanRan V: 【昨天在拍摄中不幸落水,被水中碎石擦伤了左耳,不过大家请放心,我已经接受了很及时的处理,目前已无大碍。 作为演员在拍摄过程中难免会发生意外,这是这个职业的特殊性。我热爱这份工作,所以珍惜每一次的剧组生活。 很感谢大家对我关心,以后我会更加努力,创造更好的角色回馈给大家。】#刘苒回应落水# 虽迟必到,终于登上了热搜。 经过一晚上的热议,本来快要下去的两个TAG:#百年大院剧组道歉#,#刘苒被花知推入水#,由于刘苒的这篇回应又在榜上多坚。挺了两个小时。 大家吃瓜吃出经验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哎?我怎么没看到某人的道歉,是我看漏了什么吗?】【姐妹没有看漏,是某人根本就没有发啊。】【卧槽!我去看了,某人真的没发微博,确实是个狠人。】【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发?搞不好真的就只是个意外呢?】【有一说一,我觉得即便是意外,也应该简单地道个歉。】【道个毛歉啊!道歉了就证明自己推人了!连剧组都在自揽责任了,就这么糊里糊涂过去得了。】网上又上沸沸扬扬的一天。 花知秉承李臻的吩咐,对这些议论一概不予回应。 结束了当天的拍摄之后,依约来到了紫湖旁边的小庄聚餐。 由于是总制片程昱整的局,导演连辰光都得赏光。 除了在养伤忌口的刘苒之外,其他的几个主演也都来了。 花知喝了点酒,靠在窗边看外面的湖景。 她这两天可算是在风口浪尖,组里的人虽然不敢在她面前说点什么,但难免会在背后议论。 她习惯了。 不过老实说,不道歉,确实解点气。 就不知道剧组那边怎么沟通的,还算挺给她面子的。背后那点儿议论,便随它去了。 “看风景呢?” 身后突然传来程昱的声音。花知回过头,对着他打了声招呼,“程总。” 程昱笑了笑,带着点醉意,“是不是有点触景生情啊?” 花知不明白他的意思,“嗯?” “这前面是你拍《若水》那时候的吧?”程昱朝着窗外指了指,“这个亭子,还有这片湖,好像是……哦,你演溺水那场戏?” 花知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是在湖面中央树立着的凉亭。 难怪她之前也觉得这块景物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里是她当年拍摄若水的地方,但跟印象中又有点略微不同。 “那时候比不上现在繁华,”程昱又说道,“那时这块还没有路灯呢!” 花知点点头,忽的又反应过来,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拍若水的?哪场戏都还记得? “您当时也在这儿吗?”她抬起头问。 “是啊。”程昱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您记性可真好。”花知随口奉承他。 程昱呵了一声,望着窗外悠悠的吐口烟。 花知刚想说自己都快忘了,只是还没开口,程昱又漫不经心的说了句,“闻于夜当时也在啊。” ……花知倏地愣住。 等等,什么? 谁?也在? 第32章 一丁点的苗头 等等……闻于夜? 也在?在哪? 花知结合程昱的上下文:十年前……拍摄若水……她溺水的戏份…… 一条条信息盘丝错节捋到最后,像是一记锤子砸在她的头顶上—— 闻于夜十年前就见过她? 花知知道自己是个公众人物,而闻于夜作为半个影视人,之前认识她很正常。 但是拍摄《若水》的这个节点有点不太一样,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完全的新人,闻于夜如果在那个时候就见过她,那他与她相识以来怎么从来没有跟她提及过? 忽的! 像是灵感一现!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觉得窗外这景物似曾相识的原因—— 与早已沉寂了的十年前的记忆无关,而完完全全是因为一副画! 几个月前,在闻于夜包里翻到的那个陈旧的黑色牛皮小册子,第一页上画的就是凉亭、三面环山、还有中间的一方静湖。 景物的角度也与这个窗户斜对凉亭的角度一模一样。 “程总!”花知心绪乱了起来。 她站起身叫住了程昱,说话的声音有些不稳,“你们当时……我是指你和闻于夜在十年前,那天,也是在这个包厢里?” 程昱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脸色潮红,瞳孔微颤,如果不是喝的有点多,就是情绪有些激动。 “是啊,”他回答说,“我与这店里的老板认识很多年,每次都是这个包厢的。” 花知舔舔自己发干的唇,“那,闻于夜也看到……我溺水的那场戏了?” 程昱嗯了一声,顿了几秒又道,“他当时还问了你的名字。” 花知浑身血液翻腾了起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但是我们当时都不知道,”程昱有些尴尬笑了笑,继续说,“那时候都以为是哪个小作坊的影视公司在拍戏。” 她有些乱,理不清,好像酒精在这一刻上了头。 她眩晕的往后扶了扶,在身后的椅子上慢慢坐下来。 隔了片刻,声音低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程总您怎么记得都这么清楚啊?” “那是因为你后来因为这部戏火了啊,”程昱笑着跟她说,“不得不说,十年前的古偶还是比较容易爆人的。” 花知也扯动了嘴角笑了笑。 “当然了,我记得这么清楚的还有一个其他的原因。” 程昱看了看她,又说,“那就是闻于夜自那之后就不打算跟我开影视制作工作室了,他说他要开个娱乐经济公司。” 花知愣了愣,思忖了片刻问道,“就是天赐?” “对。他没那个时间管理,就交给了他的发小,盛君信代为持股。” 闻于夜和天赐的关系她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是却是现在才知道实际的内情。 如果是照着程昱说的话,似乎还跟她有点关系? 难怪当时她跟原经济公司刚一解约,天赐就立马向她抛来了橄榄枝。 可是为什么呢? 闻于夜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因为那窗外的一瞥? 难不成是突然觉得她是个可塑的好演员? 可这种理由连她自己都不信。 那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的话…… 另一个答案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桓,却又迟迟不敢冒出一丁点的苗头。 好像稍稍动了点念想,都会让她觉得是一种无望的觊觎、自作多情、痴心妄想。 “程总,”花知平复自己的心情,抬头问,“您今天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程昱应该不是无缘无故跟她提这些往事的,花知这样觉得。 果然,程昱用力吸了几口烟,眼睛在烟雾里眯了起来。 “我是最近听到消息说你和闻于夜要离婚了,所以感慨一下。”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撇了撇嘴,又摇摇头,没有指名道姓却说得依然明确。 “这个人小时候就很孤僻,没什么情绪,没什么脾气,喜欢的东西弄丢了、打碎了,也不哭不闹,但……” 程昱停顿了片刻,叹息一声,“真的不代表他不伤心啊。” 花知坐在那里,愣愣的望着窗外。 一阵夜风吹动湖面,岸边樱树摇动了几下,没了下文。 差不多过了一周的时间,刘苒回到了剧组。 她的左耳上贴着肉色的创口贴,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 一大早,她的助理搬来了几箱子饮料,散给剧组里的人,说是这几天给大家添麻烦了。 组里的人都跟她热情的打了招呼,助理也客客气气的回应着。 派发到花知这里的时候,花知笑着说谢谢,但助理没什么脸色。 实际上刘苒在医院治疗的当晚,花知也让钟琳琳去送了点东西慰问。 当时她自己没去是因为正在气头上。 觉得好端端的被人阴了一把。 后来媒体通稿出来的时候她又些许后悔,觉得自己在外人看起来会不会有些不近人情? 如果亲自去趟医院会不会好一点? 装装样子罢了,自己很擅长。 但是,等再后来的剧组方的声明以及刘苒方的声明出来后,她又有些庆幸自己没去。 否则倒真的坐实了网上说她故意推人的说法。 “不愧是有梦影撑腰啊,”刘苒的助理派发完了饮料之后就坐在了旁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传到花知这一片。 “事故发生了这么长时间,肇事者不管不问,不用承担责任不说,还好意思拿受害者的慰问礼品。” 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语调一点也不遮掩,几乎就差指着人鼻子了。 这一块除了花知的人还有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 他们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听得出话里的火药味,感到尴尬的同时也觉得很刺激。 如果能吃到什么第一手瓜,说不定还能爆一爆现场的料。 但是,让这些人失望的是,花知这边一点被激的反应也没给。 不远处,搭景团队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搬东西、吆喝声不断。 而花知这边只是静悄悄的看着剧本。 突然,她扭过头问了问身边的人,“哎?最近片场这块出什么车祸了吗?” 几个人纷纷顿了一下。 安安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立马点点头,“哦,是的!昨天有辆清洁车在清障的过程中不小心挨着了一个乞丐。” “啊,”花知惊呼一声,“那乞丐死了没啊?” “没啊,就掉了块皮,”安安在左耳朵附近摆了摆手,“可就这,那乞丐还想碰瓷呢,最后交警都来了。” 花知继续装模作样的问,“结果怎么样啊?” 安安嫌弃的咂嘴,“那乞丐一听警察说碰瓷是要坐牢的,就立马吓的不敢再闹事了,我听说最后那乞丐还给清洁工人送水过去了呢。” 花知点点头,“哦……” 刘苒助理坐的不远,也能听到这边的对话,只是一只听到这后半截才意识到这两人对话里的含沙射影,自然是被气的半死。 愤愤的站起身准备走过去,又觉得这些话也没点名道姓,自己上赶着去讨个说法就是在对号入座。 纠结了半晌,最后气不过,咬牙切齿的走了。 花知望着她的背影,轻轻的笑了声。 刘苒助理走后不久,场务的人过来说场地已经准备完毕,演员可以就位了。 花知拍了拍戏服上尘土,往片场走去。 这是一场室内的家庭戏。 由于刘苒缺席了几天,这会她回来了,自然是要补上之前缺的那些一家人在一起的戏份。 剧情是家中的老父亲生病,大哥许越把几个弟弟妹妹叫到家里商量照顾的事宜。 这幕戏前半段重点在许越身上。 他已成家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在工作单位里屡遭排挤,因此在照顾病重的老人这方面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许越知道自己是长子,而且从小到在这些弟弟妹妹心中也一直都是顶事的大哥模样。 无法照顾老人的话他说不出口,又不得不开口,所以一直在语言和行为中找托辞和借口。 这种纠结、难堪、痛恨的情绪,在许越的细微表演下非常入目。 而在大哥表达出自己无法照顾父亲之后,戏眼又转向了花知和刘苒这对姐妹。 老戏骨精湛的表现在前,后面的剧情一定要能接上。 刘苒饰演的姐姐,此时刚结束一段恋情,准备跟友人去外地经商。而花知饰演的妹妹则想去省外的一家学校继续学习。 最后大哥许越妥协,说自己可以照顾父亲,但是两姐妹必须留下来一个人。 姐妹的矛盾又一次激化出来。 虽然这时候的姐妹俩又长了两岁,但是两人的关系已经从那一次落水之后冰冷了下来。 争论之中,花知朝着刘苒伸手,刘苒后退,撞倒了桌上的一堆杂物。 “怎么着?又想推我啊?” 刘苒拽着花知的胳膊,视线自上而下,轻蔑而又讽刺。 这句话在戏里,是姐姐在提醒妹妹两年前被推入水的事。 而刘苒的表情过于自然,眼神偏向现实,又好像是在说戏外的事。 花知看着她。 cut! 就在此时,导演突然叫停。 “妹妹的情绪不太对!” 连辰光走过来,皱着眉头对着花知说,“你应该是羞愤,而不是这种震惊。因为你当时确实是推了她,是不是?” 花知明白导演只是在讲戏,但是这话听着还是有点不太舒服,她嗯了一声。 刘苒正巧站在她旁边,似是睨了她一眼。 “而且还说了一些‘去死’之类的狠话,你心里其实明白你做错了!但是还是生气,所以会羞愧的同时愤怒!” 连辰光问她,“懂吗?” 花知舌尖抵在槽牙上,用力的抿抿唇,点头说好。 “那再来一条!”连辰光说完就回去了。 花知轻呼了一口气,开始调整情绪。 而刘苒,悠然的从她身边走过,似是发出一声嘲弄的轻笑。 第33章 别扭 紫湖畔酒店顶楼套房。 “喂,不是吧?你都到这里了,真的不去剧组探个班?” 程昱给自己点了根烟,又把烟盒扔到沙发上坐着的人身上,继续说,“花花今天有夜戏,回来肯定很晚的,你去看看呗。” 闻于夜把身上的烟盒拿在手里,指腹摩挲了两下,想了想,抽了一根出来。 “不去。”他摇摇头,简单的吐完两个字,就把烟点着。 “为什么?”程昱皱着眉头,大为不解道,“你们俩现在已经闹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闻于夜吸了口烟,表情依旧淡淡的,他沉默了片刻,又摇摇头,“不是水火不容。” 程昱:“那是什么?” 闻于夜这次回答很快:“不知道。” 程昱:“那你今天过来是干嘛的?” 闻于夜:“就来看看。” 程昱被他这几句话里的矛盾给整笑了,“可别说是来看我啊,我可承受不起!” 闻于夜呵了一声,“放心,不是你。” 房间里静悄悄的,最后一缕夕阳从窗户角落滑进来,黄晕的光线没有什么温度,上面飘着一些浮灰。 这意味着,很晚就要到晚上了。 程昱忽的叹了口气,“你知道么,我前一阵子跟花花提到你了。” 闻于夜一愣,手里的烟顿在半空,“说什么?” 程昱舔舔唇,“就……那个……她,她知道了咱俩十年前来过这里的事。” 闻于夜从他这吞吞吐吐的语气中猜到了他大概跟花知说了些什么,皱起眉来,“程昱!” “哎哎哎,”程昱做投降状,“我就还挺惊讶,你跟她结婚了两年,竟然都没提过吗?” 闻于夜还在不爽:“提这个干什么?” “我说你这个木头还真是在太不懂女人心了,”程昱问:“你们俩到底为什么离婚?” “是她提的。” “那你就不问什么?” “问了,她也说理由了。” “那理由是什么?” 闻于夜卡了一下,似乎是对这个问题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停顿了片刻后,只说,“很多。” “行吧,”程昱也不想细究两口子之间的事情,他又问,“那她提了,你就不能挽留一下?说你并不想离?” 闻于夜抬头瞥了他一眼,“我暗示了。” “……”程昱反应了一秒,突然觉得有点可笑,“我可不相信你的暗示,我告诉你,你的明示我都不一定能领悟出来。” 闻于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是你太笨!” 程昱:“害!我好心好意你怎么还人身攻击?” “行了,”闻于夜懒得跟他扯东扯西,锁着眉心站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昱也不跟他扯皮了,走到他面前,“你就去剧组看看呗?你们俩再……好好聊聊?” 闻于夜把烟头掐了,往窗口走,又是简单的两个字,“不去。” 程昱有点没耐心了,“花花又不会吃人,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怕一见面她就要跟他离婚?闻于夜觉得自己说不出来。 他站在窗口看着外面静谧的紫湖,夕阳从山头上方一点点的往下落,湖面上一点点金色波纹,湖中的凉亭上站着几个人,穿着统一服装的衣服,举着一些机器对着落日山景。 大概也是一些剧组过来取景的。 跟那时候很像。 不知怎的,闻于夜心绪渐渐不稳起来。 * 今晚上确实有一场夜戏,但戏眼并不在花知身上。 是大院里的几户人家阻击洪水的戏份,拍摄重点都在几个前线搬各种东西抵抗水流的男人身上。 花知被安排留在家中收拾家里被水浸湿的物品。 洪水没过了腿弯处,她需要把家里所有挨地的物品都放到高处。 连辰光是个很写实的导演,拍这种画面戏也很重视演员的生活感。 花知浑身几乎湿透,双腿泡在水里有两个多小时,来回的拍了好多条,才把这几个忙碌焦乱的画面给过了。 出了戏之后,助理小高手里拿着干爽的衣服,先给她披上了大浴巾。 夜风很凉,吹在湿漉漉的衣服上很不舒服,两人走出了片场之后,花知准备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但是自己的房车离拍摄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小高看了看周围,最后指了指大院前面那片用于置景的空教室。 于是,两人缩着身子哆哆嗦嗦的往前走。 可没想到,这会儿前线的戏可能也刚拍完,身后突然涌上来一大批群演。 总共两排空房间,陆陆续续的被这批群演占去了一半。 小高沿着石子路找了一会,终于发现了二楼上有一个没开灯的房间。 想着既然没开灯肯定就还没人,便直接领着花知走了上去。 进屋之后,小高把干爽的衣服交给花知,然后自己摸索着找屋里灯的开关。 房门已经关了,这会周围也是漆黑一片,花知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上身的衣服先给脱了。 刚脱完准备换上干净衣服的时候—— 啪嗒一声! 灯亮了! “啊——” 身后突然传来小高的一声惊叫。 花知背对着人,脑子嗡的一声,然后猛地意识到屋里可能是有其他人,于是本能的抱着衣服躲到一边角落里。 捂着胸口大喘气,不敢露脸去看屋里的情况。 万一是某个群演,被发现是她在这换衣服,难免会尴尬。 “对、对、对不起啊,你们突然闯进来,我还没开口就、就——” “——闻总!” 小高又一声惊呼,把场面弄得更加混乱。 静默了差不多五秒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小高?” “是啊是啊,”小高音色上扬,显得有点兴奋,“您怎么在这啊?” 闻于夜一时间没说话,顿了一会,指了指在桌椅边躲着的花知,“那、那刚才换衣服的——” “是花姐姐啊!” 闻于夜:…… 花知:…… 两分钟后。 闻于夜侧身靠在旁边的课桌上,等着花知换衣服。 可能是在水里泡久了,她的小腿异常的发白,而脚踝凸起的地方有一点点红,在一片嫩白之间像是一个印迹。 闻于夜舔了舔嘴唇,错开眼睛。 又过了几分钟,花知换好了衣服转过身来,闻于夜也慢慢站直了身体。 两人对视了一眼。 花知这场是雨戏,妆本身就很淡,现在几乎已经全部脱了妆,素面朝天,反倒显得年纪更加小了。 一缕潮湿的碎发黏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闻于夜指腹搓了又搓,最后伸出手,将她头发别到了耳后。 突然的碰触让花知有些僵硬,她不自然的清了清了喉咙。 闻于夜像是无所知觉,又抬起手把她额上的一滴水珠抹掉。 “……”花知空荡的双手不知道怎么摆放,交叠在一起搓了两下,像是在驱赶寒意,又像是在驱赶尴尬。 “你怎么回来了啊?”她抬起头问,“为什么还躲在这里?” 为什么?闻于夜心里笑了笑。 刚才她在拍戏的时候他在旁边看了一会,等她快下戏的时候,他就走开了。 因为不知道能去哪,就想着随便找间空房间呆一会,等人都散完了再开车回去。 可没想到才刚进来不久,就突然闯进了两个人…… “跟程昱到片场来看看,”闻于夜说着刚才想好的托辞,“倒时差,有点困,就找了个地方休息一下。” 这句话破绽很多,比如说跟程昱一起来的,那程昱人呢? 又比如倒时差很困,那为什么不直接回去,或者在车上睡呢? 但是花知好像对这个问题也不是十分较真,竟然很快的就被他说服了。 “今天的戏结束了吧?”闻于夜问,“要不一起回去?” 花知还在犹豫,倒是小高先开了口,“花姐,你就和闻总先走吧,我还要去趟房车上把东西拿上。” 在外人眼里,两人还是正常夫妻,花知觉得也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走出了片场的教课楼,又拐进了一道巷口,风突然大了起来。 花知虽然换上了干爽的衣物,但是头发还是湿的,被这么大劲头的风一吹,浑身不禁的打了一个冷颤。 闻于夜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走出了巷口之后也没松。 一直这样走到了车子旁边。 项坤对她的出现不是很惊讶,给她开车门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太太今天真的辛苦了。” 就好像他也知道今天她在拍什么戏份。 “去紫湖畔还是去影城酒店?”等人都上车之后,项坤回过头问闻于夜。 紫湖畔是闻于夜目前住的地方,影城酒店是剧组给花知他们安排住的地方。 按道理,闻于夜接了人来自己的车上,很明显是要回自己的住处,上次在将军的剧组上也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项坤察觉出什么,总觉得车后这两个人有点奇怪—— 不像是半年前那种疏离客气却互相敬重,也不像是夫妻间生分吵架闹冷战。 硬要比喻的话,项坤觉得,这两人有点像是一对迟钝的早恋高中生。 因为一些误会没能解释清楚,以至于双方开始闹别扭,互相折磨。 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在自己的老板面前说。 “去影城酒店吧。” 闻于夜迟迟不开口,花知便替他做了决定,“我明早还有戏,那里离剧组比较近。” 第34章 不信 花知说完,项坤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 老板似乎正在发呆。 项坤发动了车子朝着影城酒店开去,十几分钟的路程,过了三四个红灯就到了。 一路上也没有人说话,如果不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人都睁着眼睛,他还以为两人睡着了。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项坤停好了车子,打开了车门,这才松了口气。 车里的气氛太怪异了,他应该去车顶或者去车底。 花知下车之后就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她没有回头但知道闻于夜应该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后面。 这一路上,她开始慢慢反应过来,闻于夜这么晚出现在剧组,然后又因为倒时差在一个空房间休息,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 结合她前几天听到的程昱的那些话,心里又莫名的不安分起来。 “你十年前……”两人站在电梯里,花知透过面前的茶色玻璃看着旁边的人,“就是我拍若水的那时候,你也来过这里?” 闻于夜瞥她一眼,点点头,“嗯。” 花知:“那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闻于夜望着她,几秒后反问,“说什么?” 花知愣了愣,镜子里的男人高大、沉默、淡然。 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那些胡思乱想或许真的只是一种妄想。 十年前的那次碰面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相遇,那对闻于夜来说,就是在空气中飘荡过的一道煦风。 当时觉得很舒服,但是过眼云烟,不值得印在心里。 这种想法让她感到丝丝的酸涩,好像意味着这些天在心里铸构起的一座心桥,在闻于夜出现的这一刻,就被残酷现实的敲碎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那时候还是金木的女朋友。”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闻于夜说完这句话,先一步走出去,站在长廊上看着她。 花知把他的这句话又在脑子里过一遍。 情绪噌的一下就起来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句话的本意,更是因为她自以为的一厢情愿,对自己无法完全放弃两人这段感情,反复纠葛的这种恨,让她一下子爆发起来。 她急速的走上前几步,瞪着眼看他,“闻于夜你有病吧?别人瞎传的你也信?” 闻于夜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发火,但他无意跟她产生任何冲突,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回答道,“不是瞎传的,是我自己听到的。” 花知的眼睛又睁大了些。 “当时在你们的片场,”闻于夜解释道,“金木亲口说的。” 十年前。 紫湖这边的影城刚刚建好,闻于夜跟着程昱来这里游玩。 程昱从小看香港电影长大,是那种家里有矿,对于影视行业有一种青春记忆、流连岁月的情怀。 他喜欢投资电视剧,而那时候的闻于夜更倾向于二次元。 闻于夜是做游戏起家的,甚至开始打算专门做一个游戏、漫画的视频网站来推广自己产业。 程昱劝他说,只服务于游戏和漫画的视频网站过于狭窄,一定得加入影视。 两人在对项目的争论时,闻于夜站在窗口抽烟,一眼瞥进了正在凉亭边拍戏的一群人。 一个纤细的女孩,身上绑着绳子,一次又一次被浸入水里。 已经看不出来是演的还是真实的,她脸色苍白,身体瘫软,像是飘落在水上的一层薄纱。 闻于夜问身边的人,“那个女孩是谁?” 大家都不知道,但程昱上了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闻于夜对影视这块转变意向,他就在事后打听了那个拍戏的剧组。 原来叫《若水》。 投资不算多,演员都是新人,是根据一个半温不火的言情小说改编的。 那时候IP改编还不如近几年火爆,程昱打听完,怎么都觉得这就是个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古装言情剧。 他不想让闻于夜对一个粗制滥造的打消了积极性,便囫囵吞枣的把这个剧组的信息跟闻于夜说了。 本以为说完也就结束了,可没想到,闻于夜听了之后竟然在房间里呆坐了快半小时,然后突然站起身。 “去看看!”闻于夜说着就大步走了出去。 程昱万分不解,却也跟了过去。 剧组管理的不严,程昱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后,制片人亲自来出来迎接了他们。 闻于夜对于制片这块不感兴趣,趁着程昱和制片人聊天的时候,他悄悄的走到了正在拍摄的片场附近。 导演是个清癯的年轻人,带着眼镜,模样斯文,他应该是刚刚跟几个演员讲完戏回来,其中就有那个前一天被浸水的女孩。 闻于夜偷听到她的名字,叫花知。 梦里花落知多少,他一下子便记住了。 他站在导演的不远处,身边周围到处都是人,跟电视上一方屏幕里的安静场景不同,现场举着麦的、打光的、化妆师、场记走来走去,十分嘈杂。 他视线一直流转在十米外的那个穿着古装戏服的女孩身上——眉如翠羽,腰如束素,一颦一笑,都让人心生愉悦。 “哎?金导,听说昨晚上有人敲你房间门了?” 闻于夜静静的站那了看一会,忽然,有个玩笑般的声音从侧方传了过来。 他瞥过去一眼,看到一个尖嘴长相的毛头小伙,大大咧咧的坐在导演的旁边。 结合刚才听到的话,闻于夜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闯入了一些八卦之地,正准备离开—— “你说花知?” 导演的一句回答又把闻于夜迈出去的腿拉了回来。 “是啊,卧槽,”毛头小伙子笑的很猥琐,“金导好福气啊!” 导演垂着眼睛想了想,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去!”毛头小伙子显然不相信,“你跟我还装什么?”他歪着肩膀抵了抵导演的胳膊,又用鄙俗的口吻问,“喂喂,这妹子怎么样?” 导演眉头皱了起来,他斜眼看了看他,又转过头去看摄像屏幕,语气悠然,“你真的想多了,花知昨天来我房间是送东西的。” “我去!有必要吗?”毛头小伙子有点不耐烦,他挑着自己杂乱的断眉,“我爸当时选角的时候,你可是一眼就认准了这个丫头,别跟我说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导演继续摇摇头,“暂时真的不行。” 听着话锋有变,毛头小子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导演叹了口气,“以后再说吧。” 毛头小子独自思忖了会,“不是,你昨晚,真的没……”他食指朝天指了指,“上啊?” 导演没有应答。 毛头小子惊呼道:“卧槽,这都送上门了。” 导演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毛头小子又捶了下他的肩膀,“滚蛋,你丫的糊弄我的吧?” “行了,”导演朝他摆摆手,“你赶紧找你爸去吧,我这还忙着呢。” 毛头小子翘着嘴角切了一声,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闻于夜也不知道自己后来又站了多久,只知道程昱过来找他的时候,他的右腿因为一动不动都开始发麻了。 “怎么?对拍戏这么有兴趣?”程昱打趣他,“要不要试着投一部?” 闻于夜心情不太好,他沉闷的吐了口郁气,“再说吧。” * “就这?” 花知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就认为我和金木有哪种关系?” 闻于夜坐在她对面,抬起头看着她。 花知又渐渐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什么时候去敲过金木的门了?” 闻于夜低下头,静默了片刻,“时间久了,记不清也很正常。” 花知望着他的头顶,又开始愤愤不平,“但是,我没做过!” 闻于夜简单的嗯了一声。 他这不疼不痒的反应让花知很憋屈,反问道,“你不信我?” 闻于夜头一直低着,不辨表情,隔了几秒,他淡淡说,“没有。” “那你还这态度?” 闻于夜慢慢抬起头,看着她,“可你后来确实跟他谈了一段时间。不是吗?” 花知顿时哑口无言。 她想替自己辩解说,她是后来才和金木谈过两个月,但是话堵在嘴边,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一般,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如果说出来闻于夜会是什么反应。 相信还好,如果不相信呢? 如果还是这副若无其事、举止泰然的样子,那她这么费劲的解释,意义在哪? “如果不是后来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和他也不会分手吧。” 今晚的闻于夜有点反常,他罕见的不想把这场的争论用惯有的沉默来压制住,反倒是有点想推波助澜。 他抬头看着她,“所以你这次突然又想复出拍戏,应该也是因为是他导的戏吧。” 花知缓缓的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闻于夜你今天怎么回事?是准备逮着我咬这一口不放了是么?” 闻于夜没有回话,依旧定定的看着她。 “也行,反正憋在心里这么久也难受,你不如就说出来,”花知突然破罐子破摔,“你是觉得我想跟你离婚,是因为我出轨了吗?” 闻于夜深吸一口气,冷淡的回答,“我没这么说。” “那你说我因为金木选择复出拍戏?又因为拍这部戏戏选择跟你离婚?这两边对等一下不就是,因为金木才跟你离婚的?” “逻辑上对等,但我本意不是这个意思。” 花知呵了一声,“是吗?那我倒是想听听,闻总你的本意是什么?” 闻于夜停顿了一会,再开口时卸下了几分怨气,声音温和了些,“你和他——” 只是话没说完,花知放在矮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两人朝着手机望去,看到上面赫然写着来电人的名字——金木。 第35章 连线直播 闻于夜抿抿唇,不做声的抬起头看她。 花知:…… 房间里很安静,于是这一声声的震动铃声像是在催命一般令人焦躁不安。 花知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接。 本来她觉得自己与金木清清白白,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必要心虚遮掩。 况且白天的时候她还从安安那里获知《将军》这部戏快要开始宣传了。 这通电话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 可是,偏偏就在刚才,她还在跟闻于夜因金木的事情而争论。 而现在时间又这么晚了,万一这通电话里,金木真的说了些暧昧的话,在闻于夜的眼皮子底下,那她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不接吗?”闻于夜见她犹豫这么久,‘好心’提醒道。 不接似乎也显得自己心虚,花知咬咬牙,“接!” 花知拿起电话呼了一口气,按下接通键,语气疏离,“金导?” 金木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果然还是因为《将军》宣传的事情。 按照排期应该是六月初,正好赶在暑假档播。 而在此之前,主创人员都会去参加一些采访、专访、发布会。 金木问了问她时间上的安排,又问了几句她《百年大院》的拍摄情况。 花知回复了,谨慎而又客套的聊了一会之后,“金导还有事吗?” 金木那边‘呃’了一声,然后陷入了十余秒钟的沉默。 这十几秒,花知感觉漫长的像是十几个小时,她的额头甚至都快开始冒汗,手指一直婆娑着自己的衣角,咬着嘴唇聆听着耳边的声音。 “没什么了,”终于,金木那边叹了口气,轻轻笑了笑,“你早点休息。” “好的,”花知如释重负,连忙点头,“那金导再见。” “嗯。” 花知挂掉了电话之后,长长的吁了口气。 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刚才在打电话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落地窗边。 脚下车水马龙,灯光闪熠,城市与天空的交汇处镶着一条金色的边。 她转过头,视线在房间巡视了一圈,突然发现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 闻于夜已经走了。 第二天,小高来她房里给她准备东西的时候,好奇的多嘴问了一句,“哎?闻总呢?已经走了吗?” 花知正在刷手机的指尖顿了顿,然后淡淡‘嗯’了一声。 到片场的时候,没有看到程昱,自然也没有看到闻于夜。 工作人员来回忙碌,机器、道具被搬来搬去,眼前物景重叠,让花知觉得昨晚那幕好像是一道虚影。 如果不是有小高这个见证人提起了,她可能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她翻开自己已经卷了边的剧本,才猛地意识到《百年大院》的拍摄已经过半了。 再过一个月左右,她的戏份就要杀青了。 接着,她很快的又联想到昨晚突然出现的人。 看着手机的日历,她想到,昨天应该是他们俩时隔两个多月后的第一次见面。 原来已经两个多月了。 好像自从结婚后,就没有分开过这么久了。 虽然她总觉得他经常不在家,但是,以前他每个月都会抽出几天回来陪她。 给她带一些新奇的礼物,或者空运回来的新鲜的食材。 似乎、可能、好像……他也是想过要经营过这段婚姻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和闻于夜的关系开始变得如此别扭的? “花老师,今晚上——”安安在她身后喊了一声,“花老师?” 花知回过头,“嗯?” 安安看着手里的本子说:“今天晚上有个连线直播,大概是八点多,正好你今天下午只有一场戏,结束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早点准备。” 花知反应了一会,“连线直播?和谁连?” “曹易,”安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有点不在状态,又解释道,“哦,其实就是《将军》剧组那边搞的一个剧宣,到时候连线的应该还有别人。” 花知问,“还有谁?” “导演、赵白礼,可能还有林星儿。”安安把PAD里信息放大,递到花知面前,“哦,流程单在这里,你看下。” 花知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与《将军》的拍摄有关。 到时候,剧组的官方微博还会放一些杀青特辑出来,与直播现场进行互动。 “但是,因为是直播,可能也不一定会照着流程走,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安安又补充说道。 花知点点头,“直播的消息已经发到网上了吗?” “昨天平台上就发了,”安安随口道,“在梦影。” 花知愣了一下,“什么?为什么会在梦影?” “因为梦影买了联播啊。”安安抬眼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花知摇摇头。 安安解释道,“这部戏后半程的时候,咱们盛总不是增资了嘛,然后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商讨的,最后的分销合同上就多了一个梦影,大概是,以投代买吧。” 如果是以前不知道闻于夜和天赐、盛君信的关系,花知可能还有点疑惑,现在知道了这层关系,倒也明白了。 她有时候会觉得,闻于夜不愧是个合格的商人,即便已经准备跟她离婚了,而且在婚姻的最后这个阶段双方关系还不怎么和睦,他依然可以做到不以感情用事。 该怎么买剧就继续怎么买、该怎么投资做项目就继续怎么投资。 不像她容易被干扰。 昨天晚上的一点小插曲就直接导致她今早上看剧本的时候不停的走神,一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依然不知道前后剧情。 花知这边想着想着,又开始神游起来。 安安只当她还在操心晚上直播的事情,就在一旁安慰她说,“我估计到时候看直播的大部分应该都是曹易的粉丝。” “你就当个会笑的背景板就行,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你这边就装作网络不好,故意卡住不动,再假装延迟了几秒,直接就给糊弄过去。” 花知:“……”很好,很熟练的操作。 下午的戏份不到四点钟就结束了,花知回到酒店之后只吃了一些水果充下饥,就开始准备晚上的直播。 晚上八点半,花知淡妆、简单束着头发,身穿卡通棉T,坐在了电脑前。 从直播间里看,她似是非常居家、放松的状态,而实际上这也是人为设计了一下,故意营造出一种随意的感觉。 光房间里的工作人员就是五六个,摄像头也都经过反复调整过,不至于太清晰也不至于太模糊。 她一出现,底下弹幕就突然开始刷一些:【欢迎美人】 【欢迎陆夫人】 【顾将军你老婆来了!】 …… 花知看得出这是为了剧宣请的水军,她客气的对着镜头点点头,“你们好。” 没多会,大概是一批花知的真粉突然杀进了直播间:【老婆你终于来了T__T】 【花花我好想你,这是你的第一次直播】【我们等了两年,终于又一次等到你出现在我们面前】…… 花知轻轻的笑了笑,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掩饰自己情绪的波动。 连线了大约十多分钟,直播间里又连上了赵白礼。 赵海王一出现,底下的粉丝们就又疯魔起来,像是有意在跟曹易的粉丝PK。 两帮人你追我赶喊一些应援的话,弹幕刷的都快看不清。 等金木上线的时候,主持人说是最后一个重要人物。 花知在心里想,林星儿到底还是没能翻过身。 导演一出马,疯狂的弹幕PK终于结束,又维持着跟当时花知出来是差不多的水准,每秒钟两三条的往上蹦跶。 直播的内容依然还是围绕着《将军》的拍摄,人员到齐之后,剧组在这个时候发布了一段三分钟的杀青特辑。 直播间画面被切换成好几块,中间大屏幕上放着《将军》的预告,底下留有四个小屏幕是直播画面。 等于也同时记录着曹易、花知、赵白礼、金木他们观看预告片时的reaction。 花知也是第一次看着这部戏的预告片。 成片里的特效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特别是当她流转到北国境地,漫雪纷飞,她长发薄衣行走在宫殿门外,极为十分唯美动人。 杀青特辑,成片部分大约只有一半,其他一半是拍摄现场的画面。 各种吊威亚、淋雨、风沙的画面又让花知回想到了半年前。 那时候她刚刚宣布复出,也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 没想到,这么快已经过去半年了。 而她也不知不觉的重新适应了娱乐圈的生活节奏。 三分钟很快过去,屏幕又切回的原来的画面。 大概是刚才的预告片很令人惊喜,底下的弹幕又开始热烈刷起来。 趁着这时候,主持人开始了提问环节,让网友们刷一些想问的问题来让这些主创人员回答。 问题依此进行,曹易和赵白礼那边都是粉丝在刷屏,问题自然也都是跟他们自身有关。 到花知这里的时候,弹幕明显便少,但也还是有个别粉丝问了一些拍摄上的问题,她也都照本宣科的回答了。 直到有个人突然在弹幕里刷了一句:【百年大院什么时候杀青?】主持人觉得这个问题可能是粉丝们的一种关心,便给提了出来。 花知回答到,“全组杀青应该在六月份了,我五月低就可以杀青了。” 没想到,花知刚刚答完,又是这个问题的同一个ID又连续刷了五六条弹幕出来:【百年大院不是花花和刘苒在一起拍吗?我想问下金导这边有没有去探过班啊?】 第36章 受害者 【哟哟哟……那不是修罗场了?】 【什么瓜什么瓜?有没有姐妹私一下?】【金导去百年大院探班,是看谁?前妻还是前女友?】【哦哦哦,我好像懂了,金导?你看?要不要回应一下?】…… “哎哎哎?不是!你关它干嘛啊?” 紫湖畔顶楼套房,程昱指着黑了屏的电脑嚷嚷起来,“你把电脑关了干嘛?我还在看呢!” 闻于夜从座位上站起身,接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踱步到沙发边,不咸不淡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直播嘛,本来就这样啊!”程昱跟着走过去,打趣的说,“不是,刚才那些粉丝刷屏不觉得无聊?怎么一提到金木就开始无聊了?” 闻于夜没有理人,开始拿起手机看邮箱。 “你行不行啊你?”程昱站在沙发后面,双手环抱着笑说,“就不想知道金木到底来没来探过班?” 闻于夜手指顿了一下,但是没回头,重新打开了一个新邮件。 “行吧,”程昱摊摊手,故意拿劲起来,“既然某人不想知道那就我也就不说了。” 闻于夜静默了一会,把手机放下来,转过头去。 程昱挑起眉,“怎么?” 闻于夜看着他,“你这样也很无聊。” 程昱憋着笑,“哪里就无聊了?” 闻于夜:“还很烦。” 程昱彻底笑出声来,几个大步跨到沙发边,挨着闻于夜坐下来。 “哎呀兄弟,你哪天能改改这绕弯子的性格?学学我!”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直来直去的不好吗?” 闻于夜似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忽而摇摇头,“学不来。” “怎么就学不来?”程昱反驳,“你和花花之间就是缺少沟通,你想什么就说什么,别老憋心里不就行了。” 其实闻于夜最近这些日子也反思过自己,认为婚姻的失败跟自己的性格可能有很大关系。 毕竟,他从小到大就不太擅长与人情感交流。 他试图改变,把自己的想法试着表达出来。 但……就拿昨天晚上和花知见面后的谈话来说,效果并不好。 “好啦好啦,”程昱见他脸色又开始沉闷,就不再吊着他,顺着之前的话题说,“金木没来探过班,我这总制片人在这替你盯着呢,花花在这边好的很,除了刘苒有时候有点招事儿,其他人都非常照顾花老师,保准一点委屈也没受过。” 闻于夜斜眼看过去,“非常照顾还会连一个换衣服的地方都没有?” “……”程昱没想到这人还在这挖坑等着他跳,抿抿嘴道,“那是没办法,昨晚上的戏太重了,光群演都有二三十个,工作人员忙不过来啊。” 闻于夜无意追究,继续翻看手机里的邮件。 “哎,”程昱撞了撞他的胳膊,“这会儿花花那边应该已经结束直播了,要不要找个人去把她接过来?” 闻于夜摇摇头。 “真不要?”程昱问,“你这明天不就要走了吗?” 闻于夜嗯了一声。 “那你还犹豫什么?”程昱语调扬了起来,“把人叫过来,堵门上、再按墙上、最后扔床上,好好收拾一晚,我跟你讲,你有时候就是太斯文,对女人有时候就是得坏一点,霸道一点,粗辱——不是,咳,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闻于夜冷淡的瞥着他,半晌,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我——”程昱眨眨眼,“我走了谁来陪你?” 闻于夜摇摇自己的手机,“我还有好多工作。” 程昱想了想,“工作重要还是朋友重要?” 闻于夜不加思考的回答,“工作。” 程昱啧了一声,慢慢站起身来。 闻于夜跟在他身后,像是赶鸭子一样,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驱着人往门口走。 “那个……”程昱站在门外,“你真的听我的,我的方法绝对没错,女人就是得——” ——碰! 闻于夜把门关上了。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把手机放到一边,慢慢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 花知下了直播之后就卸了妆,洗完澡休息了。 刚才对于那位故意挑事的网友提的问题,她很自觉的按照安安之前提醒的方法,装作网络不好,听不见,看不见,呆坐了几秒,最后给糊弄了过去。 但是互联网时代,光她装瞎还不行,网上有一大群人等着看热闹。 #金木到底有没有去探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几个营销号一起发了差不多的通稿,赶在晚上12点前就把这个TAG顶上了热搜。 然后又把当年那点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说了说。 如果是之前,花知应该没什么太大感觉,毕竟被说了这么多年都已经免疫了。 可是这一次又有些不同,因为昨天晚上闻于夜在她面前提起了十年前的事情。 关于自己和金木之间的关系,花知从来没有心虚过,虽然被骂过小三,但她心里光明磊落,她没有做任何不道德、不本分、逾矩的事情。 闻于夜却说她十年前在《若水》剧组,有一天晚上敲过金木的门。 闻于夜不会撒谎,但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或许当时只是给导演送个东西,那为什么金木在别人面前会那样模糊的回答呢? 还有刘苒到底是什么时候跟金木离婚的? 刘苒进组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导演是谁吗?如果是那时候已经离婚了,她为什么要进自己前夫的剧组? 如果是因为已经不介意这份感情了,为什么又要在剧播了之后开始攻击反咬? 其实花知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但她却不太想承认。 好像明明是自己受了十年的委屈,觉得自己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突然有一天,一些证据摆在了眼前,告诉你—— 其实你也不是很冤枉的。 这让她的信念上慢慢开始崩塌。 曾经的她,觉得刘苒对自己的趾高气昂、嗤之以鼻是一种装腔作势。 如果不是呢? 如果这十多年里,在刘苒的内心里,已经认定了她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呢? 第二天,花知去剧组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剧组知道她昨晚有直播,就没有排很早的戏份,但即便如此,她也没能睡好。 新的一天又开始新的忙碌,好像昨晚上的热闹已经渐渐沉入深海里。 唯有她这个当事人,心里像是装了一麻袋的细绳,搅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面对刘苒的时候,好像也没能想以前那样理直气壮了。 结果误打误撞,正好贴合了《百年大院》中最后那段时间妹妹和姐姐之间的关系。 姐妹两人都已到中年,岁月蹉跎,一些往事也成了关系破冰的桥梁。 姐姐说她曾经太过于自我,从没考虑过妹妹的感受。 而妹妹却说她太狭隘,太偏见,不该一直带着恨意过日子。 几场情感戏份下来之后,花知和刘苒两人都有点缓不过来情绪,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车里修整了片刻。 午休之后,花知去敲了敲刘苒的车门。 刘苒见到她很惊讶,但也没直接表现出反感,侧了侧身还是让人进来了。 其实,两人自从《若水》拍摄结束之后,接触就不多了,像是刻意避开了联系。 而上次在酒店露台的聊天还是第一次两人私下里的对话,虽然最后没能真的沟通出什么结果。 似乎,在双方各自的心里已经早早的定位了两人对立的关系。 “今天的戏还挺顺。”花知先挑开话题说道。 刘苒穿着家居的衣服,坐在房车的小沙发前,抬眸看了看她,“啊。”随便应了一声。 “我觉得你演的挺好的。”花知坐在另一端的单人沙发上,“不愧是拿金花奖的。” 刘苒倒水的手指顿了一下,哼笑了一声没回话。 花知继续说,“你这几年进步真的挺大,对得起你每年拍那么多戏。” 刘苒抿了一口水,歪斜在靠背上,“那自然是比不上有人在豪宅里养花逗鱼自在。” 花知笑了笑。 “我也就歇了两年而已,”她撇下嘴,“事实证明我也不适合养花逗鱼。” “直接说吧,”刘苒抢过她的话头,“你来找我干嘛?” 花知调整了坐姿,轻呼了一口气,直接问,“我想知道你和金木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刘苒眉头紧了起来,她打量着花知,半晌,“怎么?”她的语气带着嘲讽,“现在开始良心发现了,跑过来忏悔了?” 花知抿嘴笑了笑。 “我觉得你大概误会了,”她回答,“我只是想先弄清楚一些情况。” 刘苒挑起一边眉,仍旧怀疑的看着她。 “我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可能一直都没去真正理清当时的情况。”花知开始慢慢说着,“那时候事情发生的太快,我又实在很懵,总觉得是天降大锅,直接砸在了我的背上。” “把我压惨了,压急了,也压恨了,我没想过任何你做那件事的理由,我把最恶劣的想法按在你身上,觉得你简直是狼心狗肺。” “以至于在那之后的很多年,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你在我心里已然是个恶毒皇后的形象,更别提再去重新思考当年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而我现在过来找你,只是真的想找出一个答案。” 她的语气很诚恳,也看不出任何恶意,甚至在说话之前,还发誓说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不知怎么的,也可能是受到了上午姐妹间戏份的影响,刘苒竟然真的被她感染了。 坐在房车的沙发上,两人喝着车里的矿泉水,刘苒跟花知讲起了她曾经和金木的过往。 第37章 遗憾 刘苒和金木曾是同校校友。 金木比刘苒高两届,当年两人在学校时就在一起了。 后来金木毕业出来拍广告,刘苒还去给他当过模特,在刘苒毕业那年,两人一起领了证。 有句话叫‘饥不择食,贫不择妻’,大概就是形容那些可以与恋人共苦却无法同甘的夫妻。 金木小有才识,短期的积累之后很快认识了几个制片人,于是,几个人就在一起开始筹划他的第一部古装电视剧《若水》。 在选角的时候,金木还给刘苒争取了一个女三的角色,但同时也告诉她不要在剧组里公开两人的关系。 说大家都是新人,被人知道她靠关系进组,影响不好。 刘苒答应了,《若水》总共拍了三个月,这段时间里,两人除了工作上的交流,私下里连眼神对视都几乎没有。 刘苒作为女三,杀青的早,离开剧组的那天听到有人谣传金木和花知的关系。 但是很快被金木本人否定了,娱乐圈里捕风捉影的事情很多,刘苒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回到了两人合租的房子里,一边找下一份工作一边等金木回来。 等了将近一个月,终于等回来了金木,而他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离婚吧。 故事不算长,刘苒说了大约五分钟,说完了之后淡淡的抬起眸,看了一眼花知。 花知接住她的目光,挑起半边眉,“所以你就认定,是我导致你们俩离婚的?” 刘苒偏了偏头,“八个月后,你们俩就被拍到在老巷口的餐厅吃饭。” 花知:“你自己也说了,那是八个月后了。” 刘苒:“谁又知道当初你们俩在剧组发生过什么?” 花知的舌尖抵在槽牙上,辩白的话无法说出口。 确实,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仅用语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像刘苒暗示的那样,如果当初在剧组的时候她和金木两人毫无感觉,那八个月之后再见面时怎么就突然有感觉了呢? 暧昧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真能说的那样斩钉截铁吗? “但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和金木已经结婚了。”花知只好这样替自己辩解。 这种理由她十年前就搬出来过,所以现在又说一遍,刘苒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她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口。 “而且,我在拍若水的时候真的跟金木没有任何除工作以外的交流。”花知又补充道。 刘苒把水杯放下,交叠起双腿靠在椅背上,垂眉问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么?” 花知停顿了一会。 “没有,”她开口挑明道,“无论今天谈成什么样,我们俩都无法成为朋友。” 刘苒撇下嘴,没反驳。 “我知道,就像当年你的那篇小论文,肯定也不是你一个人主意吧?”花知问,“当时联动了那么多的媒体、营销团队,你那时只是一个十八线的女明星,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刘苒笑了笑,“谁让你那时候那么火?想踩着你的可不止我一个。” 花知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开口说什么,时过境迁,她现在也不想知道到底有哪些人了。 事实上,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虽然不能解开她心里的所有疙瘩,但剩下那些疑团还需要去找金木那个当事人才能完全弄明白。 “话说你现在是真的准备离婚了吧?”刘苒突然地抛了一个问题。 花知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刘苒又说,“就你那天推我下水的事——” “——哎等等!”花知打断她,盯着她的眼睛问,“我那天到底有没有推你,你心里没数吗?” 人在自信的时候散发出的震慑力异于寻常,刘苒难得的被她盯的发虚。 “好吧,”刘苒改口继续说,“就那天我不、小、心、摔、倒、掉进水这件事——” 她故意把几个字放了重音,似是想挽回一点镇定,然后停顿几秒后说道,“总制片人程总竟然亲自过来跟我谈话。” 虽然早有类似猜测,但花知还是疑惑,“找你谈什么?” “让我大事化小,息事宁人,不要影响剧组正常的拍摄,”刘苒皱着眉头思忖了会,“我想能让总制片人出马,那也只有最大的投资商梦影了。” 自从知道了程昱、闻于夜乃至天赐之间的关系之后,花知时常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情的背后还有更多的隐情。 虽然她无法拎清事情的原委,但是,站在刘苒落水这件事原本的立场上,她并不觉得自己弱势。 她不答反问,“既然说到这,那我倒想知道,你本来到底准备想做什么呢?说我故意推你下水?卖惨?博同情?再让网友骂我?” 刘苒面容动了几下,挺直的坐姿堪堪掩饰住自己的底气不足,她无话可说,撇过头拿了本书放在自己的膝上。 花知扳回一局,又紧接着追问,“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上次说,是群星的周梦跟你提及我要离婚的事情,那她还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啊,人家一个公司董事,能在我面前说什么掏心掏肺的话?”刘苒抬眸瞥她一眼,“不过,她看起来不大喜欢你。” 花知沉默下来。 刘苒不傻,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不会看不懂,忽的嗤笑一声,感叹道,“要我说啊,男人么,哪有自己的事业重要啊。” 花知转过头看着她,忍了忍没憋住,“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能知道什么啊,”刘苒颠了颠自己的脚尖,悠然自得的说,“但你既然已经选择复出了,我想你大概也是想明白了。” “靠谁,”她把膝上的书本用力合上,抬头挺背看着花知,“都不如靠自己!” 漂亮话谁不会说,当初你自己不也靠着金木才拿下的女三号? 但花知现在不想抬杠什么,她只问,“那我问你,如果金木当初没有跟你提过离婚,你们俩还恩爱如初,你愿意和他白头偕老吗?” 刘苒身形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没有这个如果,他不是当年的那个他,我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我。” 花知抿笑,站起身,“行,那我走了。” 刘苒依然坐着,“不送。” 花知从房车走出,正好迎上落日晚霞,橘红的光印染了半边天空,像一幅巨大的画卷包裹住了她的视线。 能如此洒脱,是因为心中已经没有了遗憾啊。 她这么想着。 剧组的生活过的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花知杀青的日子。 剧组搞了一个小型欢送会庆祝,花知拿着鲜花跟组里的人道谢,感谢他们在这三个月的照顾。 这算是她复出以来拍的第二部戏了,实话实说,她的压力要比上一部大上许多。 因为《将军》那部戏是个大男主剧,虽然作为女主,但她在里面的戏份并不重,甚至说可以算是某种的调剂。 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端着的,清冷的,唯美的。 而《百年大院》则恰好相反,她要演艺一个近代角色的复杂而又曲折的半生。 她得土、接地气,她会大笑、大哭,她需要用力生孩子、愤怒的吵架、无助的脆弱。 她期盼着用这样一个人物剥离掉身上自带的美,摆脱掉冠在她头上数年的标签。 能不能成功她不知道,但是她努力了。 回酒店的路上,她静静的靠在车窗上发呆。 安安在旁边给她规划后面的工作计划。 其实,随着花知经常出现在娱乐板块的新闻里,想寻求合作的商家也渐渐多了起来。 但是接洽代言的事情都在李臻手里,而显然李臻对她有另方面的规划,不太想让她接中低端的广告。 因此谈了很久,最后只定下来一个高档护肤品的代言。 “明天赶早上的航班,应该中午前能赶到X市,预留八个小时的拍摄时间……” 安安抬起头问,“花老师,我们明天是在X市住一晚呢?还是当晚直接订机票回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花知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什么?” 安安又说一遍,还补充道,“哦,《将军》的发布会定在了4号,也就是五天后。” 花知还在心里默默的算时间,小高却突然说话,“明晚拍完直接回家吧,正好闻总也是明天到家呢。” 花知:…… 花知目前身边三个人,安安和钟琳琳都是去年刚来的,唯有小高是一直跟着她的。 所以,跟闻于夜关系上也是只有小高稍微熟悉一点。 她转过头看着小高,“你怎么知道闻总明天到家?” 小高呃了一声,“那个……是项坤跟我说的。” 花知一时间没有回话,却在心里思索了一些事情。 “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之前我在拍将军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了,为什么每次中间有空档可以回家的时候,闻于夜都能正好的赶回去。” “是不是你?”她问小高,“一直在跟他报备我的详细行程?” “呃……”小高眨了眨眼。 花知皱起眉,质问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小高犹豫了一会,最后坦白道,“其实我原本是要去告诉李姐的,但是后来她说自己传来传去好麻烦,不愿当传话筒了,就让我……直接告诉项坤。” 花知沉默了会,对于闻于夜的心思也是越来越难猜了。 但她也懒得细究了,她跟安安点了点头,“那就明天当晚回去。” 安安应了下来,并开始定明晚的机票。 花知想着既然自己早晚都要在那间别墅里再一次见到闻于夜。 早晚要将那份离婚协议拿出来,那她也就不再回避了。 只希望到时候,在下决定签字之前,她可以跟闻于夜坦诚的把一些问题说清楚。 她不想留下遗憾。 本来一切都朝着计划走,可没想到,在第二天结束拍摄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通知。 《将军》发布会突然提前了。 第38章 林星儿 因为曹易那边的时间有变,发布会提前到了2号。 意味着花知拍完化妆品广告之后可以歇一晚,第二天不慌不忙的转场,还能空出一天的修整时间。 不过如此一来就没有必要再回家一趟了。 发布会定在下午2点开始,花知因为休息了两天,精神不错,就提前到了。 没想到到达现场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林星儿。 她穿着一件露肩杏色连衣裙,踩着纤细的高跟鞋,在安全出口有些焦急的来回走。 花知原本想上前打声招呼,可正巧林星儿往她这边转了个身。 一抬头,两人目光自然的就撞上了。 老实说,有点尴尬。 自从上次在练习室扭伤脚,坚持上台演完了那场舞蹈之后,两人就没碰过面了。 后来,花知也从安安那边了解了一些林星儿的近况。 怎么说呢,愧疚谈不上,毕竟她的脚伤是这个小林妹妹造成的,那小林妹妹的遭遇也算是她自找的。 但是,心里到底有点恻隐。 谁都有20出头不成熟的年纪,经历人生、事业上的突然变化,惊慌失措的感觉花知还是深有体会的。 心软不是她的本性,但是却是她的命。 花知叹了口气,刚张嘴喊出,“林——” 谁料,林星儿像是见着鬼一般,眼睛兀地瞪了起来,然后仓皇从安全出口处逃走了。 花知:……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了花老师?” 花知定在原地没动,一只手还扬在胸前,安安拎着包进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见着谁了?” “林星儿。” 安安顿了一秒,“她也来了?” “嗯。” 安安翻开手里的表格,“我看流程单里好像没有她啊?” 花知低头看了眼她手里通告单,轻轻的说,“是么。” 安安合上自己的文件,抬头问,“你们俩说什么了?” 花知:“什么都没说,她就跑了。” “跑了?”安安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花知也不理解,两个人一块狐疑的继续往前走着。 经过到刚才那个安全出口时,花知突然扭过头问道,“哎?我记得你之前说,将军这部戏可能是林星儿的救命稻草?” 安安嗯了一声。 “可今天的发布会上面也没有邀请林星儿。” 安安又嗯了一声,斜眼瞄她一眼,似乎想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那她今天过来……”花知悄悄凑过身,在安安耳边说,“会不会是想来找找那个‘草’的?” 安安皱着眉头思索了会,偏过头看了一眼花知贼兮兮的样子。 突然,脸色一变,眼珠子来回晃了晃,有点不确定、又有点不好意思,“呃,你、你说的是是稻草的草,还、还是那种意义上的……咳,那个cao?” “还有哪个草?”花知愣了愣,先是不懂,后来琢磨了一下安安这吞吞吐吐的样子…… 豁然就懂了。 “我天!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她推了一把安安,“怎么这么污啊?” 安安:…… 安安:“还好吧?” 花知:“现在的年轻人……啧啧啧……” 安安:…… 两个人推搡着进了休息室,便把刚才看到林星儿的事情忘了一边。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主创人员陆续到了现场,花知在进入演播大厅的时候看到了金木。 他依然带着那副黑框眼镜,清癯的身形,看到她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 花知心里藏着事,回应的时候不如以往那样自然,于是金木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眼。 发布会先是介绍人员,再由主持人串词进行聊天互动,最后几个主演表演节目。 期间,花知跟着一群人做了一个游戏,然后又跳了一支古典舞。 从彩排到录制,一直搞到了晚上六点才结束。 花知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林星儿露面。 发布会结束之后还有一些幕后的采访,花知被按在椅子上又坐了半个多小时,配合着回答一些剧宣上的问题。 终于熬到结束,她走进休息室开始准备卸妆。 卸到一半时候听到身后的钟琳琳一直在嘀嘀咕咕说着话。 花知从镜子里往过去,“怎么了?” 钟琳琳皱着眉头转过身,“花老师,耳环不见了。” “啊?”花知和一旁的安安同时惊讶道。 花知今天参加活动的首饰都是珠宝公司B赞助的,那副蛇系翡翠耳环售价大几十万。 虽然也不是赔不起,但好端端的弄丢了也挺让人烦的。 “哦!”安安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花老师你刚才不是在台上跳舞了?动作那么大,会不会掉那了?” 花知回忆了一下,好像自从换下跳舞的衣服之后就没在意过耳朵上的东西了。 “有可能,”她赶紧吩咐道,“安安你陪钟琳琳去找一下吧。” 两人匆匆忙忙的出去了,花知便继续在休息室里卸妆。 她翻开手机微信,《将军》的制片人已经把晚上聚餐的地点发进群里了,下面有几个演员发了捧场的表情包。 金木也回了一个OK的手势。 花知看着金木的头像,是一支春日下的梨花。 忽而,她想到下午时候那短暂的碰面,开始微微出神。 如果是站在一个女明星的角度,花知知道她现在应该把十年前的那件事就此忘了。 不管中间有没有误会和隐情,不管不问装糊涂是最好的选择,有些事情弄清楚了反而麻烦。 但是,如果是站在她本人的角度,却又很想去向金木问个明白。 为什么剧组当时会有那些传言? 为什么他没有去跟刘苒解释清楚? 为什么在他和她交往的两个月中都没有提到过他曾经跟刘苒结过婚的事? 为什么在当时的事件发生后他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 那个时候,她曾天真的以为他是想以退为进,或者是不想多招惹是非,因此选择闭口。 而现在看来,亦或是他本人心虚也有可能。 也不知这么胡思乱想了多久,门外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几句谈话声。 花知闻声望去,发现是钟琳琳和安安回来了。 “找到了吗?”她问。 “没有。”钟琳琳丧气的回答。 花知叹了一声,“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吧。” 安安:“嗯,我跟现场的组长说了,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下,如果有人发现了再联系我们。” 大几十万的东西,有几个人能拾金不昧,也只是自我安慰一下罢了。 花知点点头,没再继续谈论这个,又看了看时间,问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钟琳琳和安安站在门口,像两个门神,听到问话,相互看了一眼。 花知皱起眉,“怎么了?” 两个门神静了两秒,忽然一个鬼鬼祟祟往前进了几步,另一个则垫着脚尖往后走几步,悄悄的关上休息室的门。 花知:“……你们这是干嘛?” “我们发现了一个八卦。”安安凑到了花知的旁边小声说道。 花知眼睛锃亮了起来。 安安继续说,“刚刚我们回到演播厅去找耳环,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花知瞪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快说!别卖关子!” “林星儿!”两个门神异口同声的发着气音。 花知眼睛瞪的更大了。 “她在台上唱歌!”安安压着声音用力的说。 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八卦,花知赶紧问,“可是节目单里没有她啊?” “是啊,肯定是补录的。”钟琳琳凑过来说道。 花知略微思考,望着安安,“难道……真的找到‘草’了?” 安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接着猛地点下头,“听说还是个大人物。” 花知抿抿嘴,“吼,有多大?” 安安竖起一根大拇指:“老总级别的。” 花知脑子里一下冒出好多个制片的老总,大多都是中年油腻的形象,又联想到林星儿那朵娇花,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背后这样议论别人虽然有点不道德,但确实很解压。 她又问,“你都听谁说的?” 安安回答道,“是节目制作人跟我说的,他还说林星儿这首歌唱完还有个专访,等《将军》播的时候,都会在加进去发布会的正片里。” 花知倒吸一口气,不禁感慨,“可以啊,这个林星儿。” 每个人心中的价值选择不同,但是人各有志,她也不好去评判什么。 等几个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花知就跟着车子去了晚上聚餐的酒店。 宴席还没正式开始,她坐在那里等了会,肚子开始叫起来。 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想到待会儿可能还得喝酒,就发短信让小高先替她买杯牛奶上来先护一下胃。 没多会,有几个人走进了包厢,她站起来微笑寒暄几句。 其中有几个老总她第一次见,言谈之中显得轻浮,她咧着嘴角也没放下来,依旧礼节性的打招呼。 即使一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交际场上也容不得她矫情。 人快到齐了,小高也正好上来了,把一盒温热的牛奶递给她。 花知喝了半杯,然后放置一边,正准备起身跟着他们一起碰杯的时候,发现小高一直立在旁边没走,还皱着眉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花知觉得奇怪,敬完第一杯之后,把神不守舍的小高叫过来问道,“怎么了?” 小高抬起眼睛,语气有点吞吐,“花姐,我、我刚才好像看到项坤了。” 花知也很讶异,“项坤?” “嗯,”小高舔了舔嘴唇,“他、他好像跟林星儿走在一块。” 第39章 红眼媚态 酒桌上很哄闹,但花知的耳朵像是被突然抽干了空气,陡然的静了下来。 一道苍白单调的电子音由远及近……又慢慢的由近及远…… 哄闹的声音渐渐的重回她的耳畔。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定神问小高,“在哪?” 小高:“就在一楼的通道口。” 花知:“现在还在?” 小高:“我不清楚。” 花知从位置上站起来,跟旁边的人笑了笑敷衍几句,然后领着小高往外走,“去看看。” 在花知的思维里,项坤几乎是与闻于夜同体的,如果项坤在这里,那闻于夜一定也在。 听说闻于夜前几天确实也回国了,那他来这里应酬也有可能。 但是,为什么会和林星儿走在一起? 有些想法在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尖儿,就被她无情的掐断了。 不可能,她想着。 两人刚好下到一楼大厅,就看到从侧边通道口往正门方向过来的项坤,以及他身边的,林星儿。 花知咬了咬牙,喊了一声,“项坤?” 项坤后背明显一僵,停顿了两秒才转过身,面上依然保持着那副职业助理的笑容,对着花知点点头,“太太,您也在这里?” 花知慢慢的朝着两人走过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林星儿的装束和白天时看到的有点不同。 她的妆容更浓,眼尾发红,神色微乱,像是哭过也像是喝醉了,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杏色连衣裙,只是外面披着一件纯黑的西服外套。 林星儿抬眸瞥了一眼花知,又慌乱的闪躲开,低低的喊了一声,“花姐姐。” 花知看着她,渐渐的把视线落在她身上的这件外套…… 转过头扫了一眼项坤,他穿着一套深蓝职业西装,完完整整套在身上。 外套不是项坤的,那会是谁的? 不想去深究心里的疑惑,花知抬起头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项坤:“哦,跟群星的一个董事约着谈点事情。” 花知看着他:“闻总也在?” 项坤有一秒钟的迟疑,他舔了舔嘴唇,“对的。” 花知喉咙哽了一下,视线又一次落在林星儿披着的西服外套上。 她故作镇定,又抬起头问项坤,“他在哪?” 项坤的眼神错开,往林星儿的方向偏了偏,又转了回来。 像是在脑子里盘桓了很多事情,最后似乎是下了决心,“在顶楼东边套间,太太您现在要上去吗?” 花知心里想的事情不比他少,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明明一堆问题想知道答案,却赌气般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她觉得自己作为正牌妻子去老公的房间合情合理,但是‘正牌’这两个字像是一块大石头堵在胸口,闷的她呼吸不畅。 项坤可能察觉出了她的情绪,脸色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他颔首道,“太太,要不您、还是上去一下吧,闻总他——” “——花老师!” 安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大厅,“制片刘总正在找你呢!” 花知回过头,看着急匆匆赶来的安安。 “怎么了花老师?” 安安看着她,又看了看项坤,最后才看到站在旁边的林星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头忽然紧了起来。 “没什么,”花知连忙对着安安说,“碰到了个熟人,你跟刘总说我马上就过来。” 说完,又立马转向项坤,“你先去忙吧,等我这边结束了再联系他。” 项坤眼睛在面前的几个人身上试探了几眼,嘴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什么,最后只好抿抿唇点了下头,“好的,太太。” 花知转过身,跟着安安、小高一起往回走,走到电梯口的时候不自觉的往大门口看过去。 项坤正引着林星儿下台阶。 林星儿纤细的鞋跟踩在光亮的大理石台阶上,一步步走的小心翼翼,忽而门口处刮进来一阵风,把她身上披着的西服外套吹扬了起来,林星儿慌忙的抓着衣角,往身上拢了拢。 花知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再次回到酒桌上。 还是之前的那些人,花知却找不回刚才那种感觉。 她像是瞬间历经了很多事,突然心中怅然,不比之前那般拘谨了。 总制片人朝她招手,她走了过去,听他介绍着面前的一位影视老总。 她端着酒杯带着笑,认真的听着。 明明是很简单的语句,却总是很难入脑。 她的眼里总是出现不久前林星儿那副柔弱娇人的样子。 因为她觉得很熟。 女明星,一个失落的女明星,出现在一堆金主筹光交错的场合,散场后,某位金主的一点温存,比如一件西装外套,伴在肩头,陷入心头。 像是一种暗示。 花知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面前的影视老总勉强的维持着微笑。 “花小姐以后要多多赏脸才行,”影视老总满面红光,话语之中全是酒气,“我可是您的粉丝。” 花知不清楚他前面说了什么,客套的点头应承,“一定一定。” 晚上十一点出头,酒会终于散了。 花知一直留到了最后,从座位上起身的时候,头脑发晕,原地晃了晃。 她今晚喝的有点多,其实完全不需要喝这么多的。 小高一直陪在她的旁边,上前扶住了她。 “我没关系,”她对小高说,“时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 小高观察了下她的脸色,“花姐,我送你去房间吧,今晚留下来照顾你。” 花知摇摇头,她手指朝天花板上指了指,“不用,闻总就住在这上面,我现在去找他。” 小高愣了愣,心知人家夫妻俩很久没见面,是不该去打扰,可想想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要不我送你上去?” 花知又是摇头,表情有些不耐烦,“就几步路的事情。” 小高不再坚持,扶着花知走到一楼大厅,跟酒店值班经理说明了情况,自报了身份,最后看着酒店经理引着花知走进VIP电梯后才离开。 花知看着电梯门慢慢的关闭,进入封闭空间的那一瞬,她身体倏地松弛了下来,靠在金属扶手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这会儿终于清静了。 她有时间可以思考了。 白天和林星儿的第一次见面,林星儿就对她显露了戒备而又警惕的眼神,弄得她不明所以。 随后,在将军发布会上,直至录制结束,林星儿都没有现身,却在他们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偷偷上台表演了节目。 安安说她是傍上了某位大佬,那时候的花知还有心思在感慨人各有志。 再接着,就是晚宴中途。 林星儿红眼媚态,披着不知道是谁的外套,在项坤的护送下离开酒店。 叮! 电梯到了,缓缓的往两边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墙面上一副金属雕花。 花知站直了身体,对着反光镜把头发和衣着整理了一下,走了出去。 踩在暗纹地毯上,脚步却变得越走越慢,好像是积攒了一晚上的思虑终于被堆到了眼跟前,躲避不及了。 待会见到闻于夜要说些什么呢? 要问林星儿的事吗? 如果只是误会呢?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小气? 还有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他会不会已经睡了? 项坤跟他说过她晚上可能会来找他吗? 他……想让她来吗? 如果想,为什么没给她打过电话? 如果不想—— 花知的脚步猛地顿住! 随之后面的问题也被瞬间抛之脑后。 她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往回缩了几步,身体紧紧的贴在墙上。 就在一秒前,她刚好走到长廊的拐弯处,看到东侧的套房门外站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 花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可能打扰到了别人的好事,因此她退了回来,把自己搞得像个隐形人一样贴在墙上。 可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理智慢慢回拢,又逐渐的醒悟过来。 东边的套间正是闻于夜的房间。 那这么晚了,闻于夜的房门外为什么会站着一个女人? 花知不禁的警铃大作,唇线绷紧,靠着墙面往前挪了几步。 酒店的墙面上贴着许多装饰条,她透过这些反光金属条,开始观察门口的女人。 那人个头不高,却很娇俏,一看就很年轻,披着海藻般的波浪长发,穿着一袭素色长裙,手里拎着一只白色手袋,脚上…… 是一双熟悉的纤细高跟鞋。 林星儿。 花知的心里颤了颤。 “闻总?”果真是林星儿的声音,柔柔弱弱的飘了过来,“我能进来吗?” 此时此刻,花知觉得自己一个脑袋已经不够思考了,她除了一直紧紧的盯着房门的动静之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过了很长时间,房间没有声响,林星儿又抬起手腕敲了两下。 屋里似乎有了点声音传出来。 花知紧张的咬着嘴唇,闭上了眼,深怕看到令人心怵的一幕。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林星儿依然立在门外。 花知心里稍稍平静了些,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做法有多可笑。 不管她与闻于夜之后如何,现在的正主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躲起来? 她深呼一口,暗暗的下着决心,准备往前走。 而就在此时,林星儿却突然弯下腰,在白色手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 “那我进来了?” 随着她柔声询问,只听到嘀嘀两声。 她用那张卡片刷开了面前的那道门。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于夜:项坤,你这一年的绩效没了! 第40章 诚意 闻于夜生病了。 就在国内转机的时候,他感觉出自己喉咙不舒服。直到晚上来到酒店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烧了。 他坐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口的扣子,闭起眼睛开始揉捏自己疼痛的眉心。 “太太下午的发布会结束后也会在这里聚餐,”项坤递给他一些药物,“要我现在去通知一下小高,晚上……” 项坤话没说完,闻于夜已经朝着他摆手了。 “先不说。”简单的三个字,声音沉哑。 项坤有些不理解了,“但是,您——” 您特意转机过来不就是来找太太的吗?知道发布会提前,太太日程忙回不了家,就调整了行程赶过来,结果,这都到了,还不见一面? 他卡住这些话没说,依然恭敬的看着自己老板。 闻于夜眉头一直紧着,像是很难受,他指了指自己酸胀的咽喉,简明扼要道,“我不太舒服。” 项坤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老板的意思。 但,还是不认同老板的思路。 “那不正好可以让太太过来照顾你?”他赶紧跟老板建议道。 闻于夜微微睁开眼,睇过去看他,片刻后,神情很是嫌弃,“会传染的。” 项坤:……哦,原来是这样。 喂了顿狗粮,大意了。 闻于夜休息了一会,直起身喝了口水,顺便把桌上的药吃了。 “那晚上周总的饭局,”项坤问道,“要不要也去推了?” 闻于夜端着水杯,静坐了一会,“周总?”他想了想问道,“周梦的堂哥是吗?” 项坤点头,“群星娱乐是《将军》的投资人,周总作为制片人之一也参与了发布会。” 闻于夜侧过身疑惑,“但你刚说他是单独跟我吃饭?” “对。” “找我有事?” “那倒没说。” 闻于夜又坐着思忖了片刻。 “行吧,”他站起身,朝着房间走去,“我先休息一会,到时候记得叫我。” “好的,闻总。” 晚上七点,闻于夜走进包厢时,一股女性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他迅速环顾了包厢里的人,总共三位,两男一女。 那股香水味应该是坐在门口的这位长发女生散发出来的。 她穿着杏色吊带裙,双肩都露在外面,低垂着眼睛,身形娇小,显得很乖巧。 这种场合来得多了就会知道,有些高层人吃饭总喜欢带着美女,女明星也不罕见。 男人总是为了那点面子,而女明星可能为了某些角色。 都是各取所需而已。 这是闻于夜的第一印象。 可当他意识到这个长发女生是谁时,心中顿时把这个印象给打破了。 即便是还在发烧的脑子,他也很快的察觉出这顿饭的意图,可能不是常规的应酬那么简单。 “快,去给闻总敬杯酒赔罪,”群星的周总给林星儿递话,“让他别计较你之前那些蠢头蠢脑的事情。” 说完,周总又给闻于夜添了一杯酒,笑着说,“闻总啊,小姑娘真的是不懂事,之前惹到了嫂子不开心,您大人大量,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闻于夜并不生疏于这种场合,但是一涉及到了花知,他的思维就不太能正常运转。 他瞥了一眼林星儿,轻轻抬手,挡住了周总的倒酒,冷淡的开口,“我今天感冒吃了药,不能喝酒。” 说得是实话,但听起来就是在直接的拒绝。 此时的林星儿不敢大意,端着酒杯站在了他的面前,低下头,言语中带着哭腔。 “闻总,对不起,我那个时候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先赔罪。” 说完,她仰头饮下手里的一杯白酒,火辣直接入喉,呛的她眼泪直接涌入,扶着座椅剧烈的咳了起来。 闻于夜绷着嘴唇,撇过脸,没去看她。 一面是娇弱的女生红着眼圈饮酒自罚,另一面是冷峻的男人沉默地坐着不为所动。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周总便又在此时给各方找台阶。 “哎呀,感冒了,感冒吃药是不能喝酒。”他把闻于夜的那杯酒端起了,招呼道,“来,星儿,过来替闻总把这杯也喝了。” 闻于夜眉头皱了皱,还没等他说话,那边林星儿就拿去了酒杯。 “闻总,请您原谅我,我、真的对不起。”话毕,又是仰头一饮而尽。 两杯酒下肚,即便是硬汉也要缓上一阵,更何况是一个小姑娘。 林星儿直接捂着嘴坐了下来,眼里闪着泪花,睫毛微颤,白嫩的肩膀一抽一抽,像是咳嗽又像是哽咽。 在座的除了林星儿,都是男人,看着这副模样,不免会有怜香惜玉之感。 闻于夜虽然面色不为所动,但心里也实在不想再去折磨这个女生。 但是! 周总是个极为狡猾的人。 他看得出闻于夜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便在此时添油加柴,在林星儿身上继续用力的使用苦肉计。 他默默的添满了一杯酒,等着林星儿缓了一会之后站起身,走到她的旁边。 一只手搀着女孩站直,另一只手把酒杯塞进她手中。 “星儿,你做错了事,本就该罚。” “但是在这儿,你还有一个人没道歉呢。” 周总把人拽到闻于夜旁边,笑着说,“闻太太啊,是不是忘了?” 闻于夜抬起头,淡淡地望着两人。 “来,把这杯也喝了,是向闻太太赔罪的。”周总催促着。 林星儿有点吃不消,拿酒杯的手都是抖的,她小心翼翼的说,“周总,我、我等一会行不行?” “等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才叫诚意吗?等了,那还能算是诚意吗?” “可是,周总,我——” “喝了。” “周——” “喝!”周总厉声喝了一句。 林星儿浑身一颤。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也没经历过什么叱咤风云的场面,此时在一堆大人物面前提着心、吊着胆,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眼泪再也挂不住,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闻于夜再不近人情,也抵不住被这样架在道德标杆上烤着。 “行了。” “好,我喝……” 闻于夜和林星儿同时开口。 两人互看了一眼。 林星儿在这温润的一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忽的站直了身体,端起酒杯就往嘴里送。 而闻于夜也看出她的想法,心里不免烦躁,伸手准备将她手里的半杯酒拿走。 林星儿大概是喝多了,较上了劲,执意要喝完。 闻于夜夺了两次没夺过来,索性由她去了。 只是他这边一松手,林星儿那里又用力过猛,反倒直接把杯子举偏了。 剩下那半杯全部都撒到了闻于夜的袖口上。 “哎哟!这怎么搞的!”周总立马站起身。 “对、对不起!”林星儿慌乱起来,匆忙从一旁拿着纸巾扑到闻于夜面前,开始擦拭。 怀里突然钻进来一个人,那股浓烈的香水味直入脑髓,闻于夜头脑发晕。 他很是厌倦这样的陌生接触,甩了甩胳膊,把衣服直接脱了下来。 “闻、闻总,对、对不起,”林星儿很快的接住他的衣服,“我、我马上给您去洗。” 闻于夜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周总见势便开始骂道,“你洗?你洗得了吗你洗?” 林星儿抽抽噎噎的开始哭,“对、对不起,对、对不起。” 周总凛声道:“赶紧拿去店里找专门的人来洗,洗好了改天再给闻总送过来,真是毛手毛脚的!” “好,好,我现在就去。”说着,林星儿抱着衣服就准备走。 “不用了。”闻于夜一句话叫住了人。 他扫了一眼包厢里的每一个人,心里十分后悔晚上来这里的决定。 “衣服不用洗了,扔了吧。” 他对着林星儿说完,又转向周总,“实在不好意思了,我今天真的身体不舒服,改天再聚吧。” 周总此刻也摸不准闻于夜的心思,站在那里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项坤,”闻于夜对着门口坐着的项坤吩咐道,“送林小姐回去吧。” 项坤站起身,“是,闻总。” 一个不算平和的饭局就此结束。 闻于夜拖着越来越沉的脑袋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房卡不见了,想了想,大概是留在了西服外套口袋里。 无奈,他只好给酒店经理打了电话,又站在顶楼门口吹了一会风。 进屋之后,头痛的感觉更加剧烈了,他添了点剂量,吃了两片药,直接合衣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也不知躺了多久,只感觉迷迷糊糊之中像是接到了项坤的电话。 他似乎说,自己刚刚碰到太太了。 似乎还说,太太晚上可能会来找您。 闻于夜低沉的嗯了几声,挂掉了电话。 无论是谁,在生病的时候总是特别的脆弱,都会有一种对安全感的渴望,期盼着有人能来照顾自己。 此时的闻于夜也是这样,他烧的浑身滚烫,四肢无力,脑子里像是有上千根小细针钻磨着他的神经。 他很是不舒服,因此也很是想念一个人。 想念她柔软的手掌,想念她温暖的拥抱,想念她轻声细语的抚慰。 传染就传染吧。 他就这样想着想着,又陷入了沉睡。 直到,模糊之中似乎听到了一阵门铃声。 第41章 恋情曝光 林星儿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委屈过。 她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小康家庭,因为从小长的漂亮,被送去学过舞蹈、唱歌。 学生时代,才艺表演让自己出尽了风采,也由此认识一些有钱有势的富二代,于是,进娱乐圈也是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 她在鱼龙混杂、勾心斗角的圈子混了几年,积攒了些人气和人脉。 小小的年纪,便膨胀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件错事,就直接导致她在这个圈子里被丢为弃子。 事后,她四处求人,烧香磕头,都没能带来什么转机。 最后,还是公司里的曾经暧昧过的一位宣传部领导给她透了口信,说是,她惹到的那位花姐姐,是梦世界的创始人闻于夜的老婆。 那位低调的闻总虽然从不在外宣示过自己的婚姻,但可不代表自己的老婆可以随便被人欺负。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宣传部领导最后又跟林星儿说,如果真的想翻身,可以去求一求周梦的堂哥。 那位周总是个见色眼开的人,伺候得舒服了,搞不好可以替你跟闻总搭个桥。 于是,林星儿便去了。 虽说这么多年来,她也做过一些有钱人的小情儿,但还真的没被这么折腾过。 周总的癖好有些变态,以至于这些天来她一直精神高度紧张,像是一只随时会被扎破的气球。 几乎是吊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她坚持到了这天晚上的饭局。 闻于夜一出现,就立马让她心神荡漾了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他可以解救她的痛苦,还因为他浑身散发的气质,清贵、淡漠、自持。 与她身边的周总完全不同。 她是真的期望能够得到他的原谅,因此晚上宴席上的一切都是诚心实意的,没有一点表演的成分。 或许她的诚意、她的无助、她的脆弱,最终打动了他一点点,闻总在最后并没有指责她,反而还让自己的贴身助理送她回家。 这一晚上,她喝了满满三杯白酒。 回到家里,她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眼神迷离、嘴唇红润、白皙而又柔嫩的脖颈间,有青春、欲望的血液在奔腾。 她定在那里站了片刻,转身走进卧室,把闻于夜的那件衣服拿在了手里。 思绪游离之中,她在衣服里摸到了一张卡片。 她看着那张卡片,心里渐渐的浮现出闻于夜的那张俊美的脸。 以及他所处的那个地位,那份名望…… 一些妄想和执念,一些投机和捷径,又一次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很快的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闻于夜迷蒙之中似乎听到了门铃的声音。 他惊醒了,意识到自己出了身汗,浑身黏腻,很不舒服。 睁开眼睛时没有什么时间概念,屋里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折射出一块几何光斑。 他伸出手摸了摸,却不小心打翻了桌边的水杯,发出了哐当的声响。 接着,就听到房门被人打开了。 就着窗外的一点冷光,他看得出进来的是个女人。 脑子里立马想到了不久前项坤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知知?”他试图发声,却发现嗓子嘶哑。 “闻总?”回应他的是一个细弱蚊蝇的女声。 暗影中,女人一袭素色长裙,披着海藻般的长发,与花知发布会上的装扮一样。 闻于夜不疑有他,慢慢起身,清了清嘶哑的喉咙,“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女人没有答话,却发出泫然欲泣哽咽声。 闻于夜心里紧了紧,见她朝着自己走过来,慌忙的作势拦住,柔声道,“等一等。” “先别过来,这里有碎玻璃。” 说完话,他绕过那堆打翻的玻璃杯,只是没想到刚一站直,女人就直冲冲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闻于夜全身倏地怔住。 除去一些夫妻义务的场合,他和花知很少会有拥抱。 即使是刚结婚时那段最亲昵的时光,两人都不曾在对方面前肆意的暴露自己的情感,更何况最近几个月二人已经把离婚的事宜提到了台面上。 而前阵子的那次见面也是以不欢而散结束。 他想过很多和她再次见面的场景,但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的。 所以,这个突然的拥抱让他情绪震荡,心脏暴击了一下。 莫名的感动从他心底里不断的涌出,好像他日日夜夜里期盼的那些真的实现了。 花知不会离开他了,她又回来了。 按捺这样一份激动的心情,他缓缓的抬起手,抚着她的头发,“知知……” 怀里的人似是僵了一下,闻于夜低下头埋在她的颈肩,想将她抱的更紧。 然而,就在此时—— 一股甜腻的香水味不适宜的钻进的他的鼻腔。 他脑袋瞬间嗡的一声! 停顿了两秒,他猛地缩回了手,把怀里的人推开半米。 “你是谁?”他厉声问。 女人一直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低声道,“闻总……” 确定的声音不对,闻于夜这才彻底推开了人,走到墙边按下开关。 白炽光刹那照亮了房间,林星儿自知无法闪躲,只好抬起头来。 闻于夜最后一点期望破灭,他紧紧的闭上眼睛缓了缓。 再睁开时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他问她,“你是怎么进来的?” “闻总,我——”林星儿心里怵了一下,但是还是壮着胆子朝着他走过去,“我、我来给你送衣服……” “不用,”闻于夜后退两步,向她摆手,“你赶紧出去。” 林星儿还没有放弃,“可是闻总,你还病着呢,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你。” “说了不用,出去!” “花姐姐可以的我也可以,闻总——” 花知的名字终于压垮了最后的一点体面,淡然了三十余年的闻于夜罕见的发了脾气,“出!去!” 林星儿被这声怒吼吓退了几步,她不敢再向前。 眼前的闻于夜跟酒桌上那个清冷、淡漠的闻总判若两人,像是撕开了温润的皮囊,变成一个随时随地会发狂的野兽。 明亮的灯光冲醒了酒意,也召回了点理智。 “对、对不起,闻、闻总,我,我这就走——”林星儿朝后退着退着,开始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 哐当一声! 房门被仓皇的关上了。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下来,跟之前一样,不,应该说比之前还要荒唐。 闻于夜一只手扶着墙边柜,一只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忽的,冷笑一声。 像是在嘲笑自己。 冷静了片刻之后,他用手机拨通了项坤电话。 “你在哪?” “……过来!” 项坤反应很快,听得出老板的音色不对,只用了十几分钟,就穿戴整齐的出现在顶楼套间里。 而此时,闻于夜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眉间的怒意消退了,一副平常的模样。 他抬眸睨了项坤一眼,“昨晚是你送林小姐回家的?” 项坤没想到会问这个问题,心中起疑的同时又连忙点头,“嗯。” 闻于夜冷冷的问,“你确定她已经到家了?” “是的,闻总。” 项坤不知道老板为什么一直问林小姐的事情,他原本想着难不成是太太昨晚过来说了什么? 然后便联想到了昨天在大厅和太太碰面的事情,正想着要怎么解释清楚的时候,突然—— 看到了沙发上一件西服外套。 “这…怎么…会…会在这里……” 沙发上衣服是闻总的没错,但是在昨晚的一片混乱之中被林星儿执意要拿去干洗,闻总不欲纠缠,自然也懒得管一件衣服。 既然老板都不管,项坤觉得自己也不应该管,便由着林星儿拿走了衣服,他还看着林星儿披着衣服回了家,但是—— 这才几个小时过去,这件衣服兜兜转转怎么又跑回了闻总这里? “是的,”闻于夜看出他的疑惑,直接点名道,“她刚才来我房间了。” 项坤反应了一秒这个‘她’是谁,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闻于夜掀了眼皮凉飕飕的问。 “不、不、不知道!”项坤本能的竖起三根手指,“闻总,我昨晚真的把林小姐送回家里了!” “我是看着她进的单元楼才走的!”项坤补充道。 闻于夜垂下眼睛,项坤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不了解他。只是今晚的事太过荒谬,他想要找个人来发泄情绪。 “行吧,这件事以后都不要提了。”闻于夜淡淡的开口。 “是,闻总。” 闻于夜站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 被搅了这会,现在也没了睡意,他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项坤以为老板准备处理工作,立马也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正在启动时…… “太太现在在哪里?”闻于夜的声音突然从电脑后面传出来。 项坤愣了愣,连忙问,“太太昨晚没来吗?” 闻于夜没有答话,又继续问,“你说你昨晚遇到她了,那你们当时说了什么?” 老板这一夜的情绪都不太好,项坤不敢怠慢,赶紧一五一十的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也把林星儿那段简明扼要的点了出来。 其实,项坤觉得,以昨晚太太那种看人的神色,晚上大概率是会来闻总这里问候一下的。 只不过…… 竟然没来。 她没来找他,与此同时,闻于夜心里也存着和项坤一样的想法。 只是,更为失望一点。 “太太这边忙完了应该明天就会回去了,我们要定明天的飞机吗?” 项坤想着两人还是得见一面就顺嘴问了,但是问了之后才发现老板似乎没在听。 “闻总?” “嗯?”闻于夜收回思绪,呆了半晌,最后说道,“哦,随便吧。” 项坤应声,立马打开了网页,试着查找一下太太的航班信息。 刚输入‘花知’两个字,网页下拉就立马蹦出了几个词条,看得他后背一麻—— #花知金木同进酒店过夜# #花知金木恋情曝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两口还需要一点点刺激才能和好 第42章 失控 花知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又吹了很长时间的夜风,导致她醒来时头很疼。 门外有点吵,像是安安正在跟谁打电话,声音又急又快。 花知脑袋很涨,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谁知道,自己刚打开门,就像是投了一颗静音雷,原本聒噪的客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三四个人唰唰的朝着她看了过来。 “……”花知皱了皱眉,“怎么了?” “我的天,祖宗你终于醒了,”安安拿着电话没松,几个大步跨过来,瞪着眼睛问,“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花知没回话,但是脑门上的问号显然更多了些。 “行,”安安见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手机举到她的面前,“那你自己看看吧。” 花知定眼看了看。 页面上是一张动图,一男一女,纠缠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最后男的扶着女人的肩走进了酒店大门。 虽然动图像素不高,但是熟悉的人还是能辨认的出来。 男的是金木,女的,是她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安安问她,“你昨天晚上怎么会跑到金木那里?” “是啊是啊,”小高也加入了质问大队,“花姐你昨晚不是去找闻总了吗?” 花知静静的看着两人,顿了片刻,像是回忆起了一些事情,突然垂下头,扯着嘴角干笑一声。 怎么形容看到林星儿走进闻于夜房间的那一刻呢? 花知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只觉得脑子里的一根弦忽然就断了。 崩塌的情绪来的既缓又细,像是蚕食,抽丝剥茧,零零碎碎的在身体里无声无息的蔓延。 丝丝酸涩感随着时间充满了她的胸腔,让她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闻于夜的房门又一次合上了,她静静的呆站了一会,发现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去哪里。 她顺着安全出口的楼梯一点一点的往下走,企图用无尽的漫长来舒缓自己。 也不知道走到了第几层,她持续放空着,直到手边的包突然震动了起来。 花知拿起手机,发现是金木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问她,睡了没?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丢了一块丝巾,他替她捡了,现在想送给她。 “就在你房间门口。”最后,金木又说了一句。 “我不在房间,”花知想了想,回答道,“也不在剧组安排的酒店。” 金木从电话里听出来她的声音很低沉,便接着追问,“那你现在在哪?要不要我过来接你?” 此时的花知正好从酒店的后门口走到一片宽阔的空地上。 她仰起头看着黑色的夜空,看着看着,又把目光落在面前高楼的顶层。 那里好像亮着灯,又好像没亮,但不管怎样,她都无法窥探。 不知道房间里在做什么。 她不想留在这里了。 于是她对金木说,“那你来接我吧。” 金木过来的很快,他晚上大概没有喝酒,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花知上了车之后就靠在窗边发呆。 一路无言。 其实花知一直都知道,金木也是那种沉闷的性格,他导戏的时候可以口齿伶俐、滔滔不绝,可是私底下的时候往往很少说话。 像这样一个封闭而又安静的场合,花知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即便金木的心里藏了很多话想说,现在也无法述之予口。 车子一直静默着开到了酒店停车场。 花知先下了车,已经是凌晨了,疲倦和醉意都让她感到很眩晕。 下车后她脚步虚浮不稳,然而很快,金木就从身后扶住了她。 突然的身体接触让花知惊醒,她回头望着金木,见他黑框眼镜下一双忧郁、思虑的眼神,牢牢的定在她的脸上。 就那么一瞬,花知突然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就那么过去了。 她得弄清楚了,现在这些到底算个什么? 男人长嘴是干什么的? 他们都喜欢这种暧昧不清吗? 他们都觉得感情可以随意支配吗? 她把金木推开了一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当年为什么要在剧组里说那些话?” 金木没有料到她会开口,更没料到她一开口说的会是当年的事。 他愣在那里,一时间没有回话。 “十年前,当时组里传了我俩的事,你都是怎么跟别人说的?”她又问。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刘苒结过婚?” “刘苒当时发了微博,你为什么没有去辩解?” 她思绪很乱却一字一句坚定的脱口而出,像是根部不稳却越长越高的大树,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你为什么不说我们俩在组里的时候没有在一起过?” “你为什么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些污言秽语?” “你为什么!为什么——” “——花知!”金木终于打断她的话。 他用力扶着她摇晃的肩膀,盯着她憔悴的脸看了一会,又愤愤地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像是发泄一般。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但是,花知——” “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十年前,就喜欢上了。” “我没有辩解,是因为我做不到自欺欺人。” “我不想对别人说,我没有对你动过心。” “我爱你,但我知道我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我选择离婚,但却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但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面对那些,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这一次真的不想错过了……” “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让我们重新——” “——等等!等等等等。”花知突然开口,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都在说些什么?” 金木的话让她不解。 她想过他会解释当年的那些事情,毕竟折磨了他们那么久,她觉得他是罪魁祸首,无论如何都应该揽下那份责任。 她也猜测过他现在因为网上的绯闻八卦可能存有一些异样的心思。 但她完全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当着她面说出‘重新在一起’这些话。 他哪里来的自信? 她给过他这方面的暗示吗? 忽然,她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今天让你来接我,只是因为太晚了我打不到车,而你刚好打了电话过来,”她向他解释,“如果让你误解,我很对不起,但是——我结婚了。” 她用聚焦不稳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有、丈、夫、”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吗?花知很想这么说,但是残留的最后一点理智让她把这些话埋在了自己的心里。 “我知道,”金木扶着她,依然用笃定的口气,“但是我会等,我可以等。” “你等什么?” “等你们俩离婚,你们不是已经要离婚了?” 这句话像个定靶的□□,突然一下就戳到花知心里最最疼痛的那块伤疤上。 积攒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她想笑,却忍不住一直往下掉的眼泪,甚至语不成句。 “你为什么——为什么也要——为什么这样说?我、我离婚跟你们有什么——为什么都这样——你们凭什么?” 金木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了,有些紧张起来,又紧紧抱住她,“花知,别哭,你别哭。” 花知倒在他的怀里,突然间压制不住,心中的大树最终倒下,她泣不成声,不知道从何说起,只会不住的摇头,“我不想说这个了,我不要再说这个了”。 “好,那我们不说了,”金木抚着她背,“别哭,别哭。” “我好累,我想回去了,”花知在暖和的体温下慢慢失去思考,她似是呢喃着,“你让我回去,我只想回去……” 早上醒来时,她发现躺在自己的房间,第一反应是,金木并没有骗她,她真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当然,她并没有把所有的过程跟安安她们说。 “我从闻总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正好金导打电话过来说有事,就把我接了回来。” “我喝多了,”她又转眼看了看那几张动图,“这些都是无意识的。” 安安和小高她们几个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是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 “发声明吧,就说发布会结束后剧组聚餐,酒店也是提前安排好的,大部分人都住在一个酒店里。酒后行为失控,引起大家误会之类的。” 花知不想解释太多,对网上的议论也不太关注,甚至都没有把安安手机返回网页界面看看八卦通稿的内容。 她说完了这些话又返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休息。 一副天塌了也懒得管的样子。 安安她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就目前来看也别无选择。 花知是已婚,绯闻是一定要澄清的,网友们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她们自己必须先表态。 众人忙碌起来,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花知的状态。 花知躺在床上一睡又是一整天,直到下午四点,小高跟她整理好了行李箱才进屋叫醒了她。 “花姐,回家了。” 行程是之前就安排好的,花知醒来后也没有什么疑问。 洗漱了一下之后就跟着车子去了机场。 晚上八点半,飞机落地,晚上九点十分,车子到达别墅。 花知立在前院门口站了会,遥遥的看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夹着夜风从正路拐了过来。 最后,慢慢的停在了她的旁边。 等了几秒,车门打开,伴着一股清冷的酒气,一只修长的腿从里迈出。 闻于夜从车上走了下来。 第43章 羞辱 九点多钟的别墅区,还不算非常安静,但是月色清凉,树影斑驳,明明是春夏之交,却偏偏有种萧肃之感。 黑夜里,闻于夜穿着一件应景的黑衬衫,笔挺的衣尾没入精瘦的裤腰里,除了领口处松开了一颗扣子,其他的衣冠规规整整。 他也看到了她,但是视线没多停留,只停顿了两秒,就沉默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花知在他经过时闻到了淡淡的烟酒气。 心中无缘无故的起了涟漪,不知如何排解。 她沉了口气,转身跟着往别墅走。 “太太——” 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了项坤的声音。 花知回过头,见他从急匆匆的驾驶室走了出来。 “嗯?” “闻总他,”项坤挠了挠头,像是在寻找措词,停顿了一会,“那个他、他感冒还没好。” “他病了?”花知问。 “对,病了几天了,但今天晚上还是喝不少酒。麻烦太太夜里照顾一下。” 花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最后点点头,“好。” 项坤干笑了笑,像是又想说什么,但又不好开口,纠结了片刻,只好颔首道,“谢谢太太了。” 花知抿了个笑,转过头去。 屋里的门没关,花知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没有开灯,只能凭着外面路灯透进来的一点光亮看清屋里的情况。 闻于夜一个静静的坐在沙发上,阖着眼。 花知想到刚才项坤说的话,朝他走过去。 观察了片刻之后,发现他的呼吸沉稳,但面色发白。 想了想,还是关切了一声,“喝多了?” 闻于夜没有答话,也没有睁眼。 “都有谁?喝成这样?”花知又问道。 闻于夜轻轻撩开眼皮,垂眸看了看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又闭上了眼睛,摇摇头。 花知解读不出来他的意思,不过,她睡了一整天,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还有足够的耐心。 她坐到他的旁边,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 有点热,但分不清是喝酒喝的还是感冒导致的。 “难受?” 闻于夜没答。 “要不现在扶你去休息?” 闻于夜静默了一会,又一次摇摇头。 “那你想干什么呢?”花知最后问道。 她的语气算不上温柔,夹着一点情绪。而在说完这最后一句之后,她就没有再开口。 闻于夜依然静静的坐在那里,像是把她当空气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微凉的空气却像是一点就炸。 ——他厌烦她。当花知冒出这个想法时,心脏紧缩的很难受。 但她伪装的还可以,起码夜色掩盖了她波动的情绪。 她坐在那里像一个傻子。 她觉得自己装成贤良淑德的样子对着丈夫嘘寒问暖简直让人恶心。 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想到那天晚上站在房门口的林星儿。 其实不一定非得是林星儿,娱乐圈那种范儿的女明星层出不穷。 她们年轻漂亮、温柔可人,会撒娇、会逗笑,纤细的惹人怜爱。 花知不知道几年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她觉得应该也差不离,否则闻于夜怎么会看上她的?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段感情就突然别扭了起来。 也许是在他眼里她已经不再生动了,他厌倦了,所以也不想理她了。 而且,早几个月前,他就把离婚协议写好了。 是她自己不愿看、不愿提、不愿签字,锁在柜子里,掩耳盗铃。 这怨谁呢? 怨她自己,不识时务,还企图在一个这样的身份财势与地位的人心里寻找一份情有独钟。 是她太傻,太天真。 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花知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起身,站起来—— 手腕处却突然一紧,低下头时正好撞上闻于夜漆黑的眼睛。 他望着她,滚烫的手心握着她的腕骨,声音嘶哑的不像话,他问道,“你去哪?” 花知有一点点心软。 她想,无论在外面他如何风光,而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喝酒会醉,生病会难受,夜深人静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一个不怎么亲近的妻子。 或许,她可以再软一点。 不要三句话说完就失去了耐心。 闭着眼睛,忘掉那些糟心的事情,再多哄个几句,让他可以更加舒服一点。 但是,念想刚刚起了个头,她又反悔了。 算了,还是算了。 这种事情还是留个林星儿们去做吧,她们肯定比她更会照顾人。 强扭的瓜不甜,还是如他所愿好了。 她低下头看着他,片刻,回答道,“去拿个东西。” 闻于夜皱了皱眉,不知道在心里想了些什么,但还是松开了手。 他的眼神流连在她走开的背影上,她走得无情又决意。 这一天,他过的很不好。 白天的那些新闻他一字不落的全看了。 昨天晚上,他还傻乎乎的以为她会来找他。 认错了人已经够屈辱了,然而,更为不堪的是,他所认为会来照顾他的人,竟然整晚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他看着她和另一个男人拥抱、拉扯,像是一对复杂而又纠葛的情侣。 事实上,可不就是一对纠缠不休的苦命恋人吗? 从十年前开始,一直到现在,中间纷纷扰扰那么多年,如今得以相聚,终于可以重拾旧爱了? 可为什么放手的要是他呢? 那他的十年呢? 他的善终又在哪里呢? “离婚协议。” 花知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她依然温婉、美丽,可说出话却像是刀子,一片一片的扎在他的心里。 “我已经签好字了,但里面的内容我没看,我想闻总高贵通达,应该不至于会做那些低廉的事情。” 闻于夜静静的看着她,良久,又把视线落在面前的协议上。 他微微动了动身,想伸手去拿那份协议。 可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停顿了下来。 没意思。 他在心里这样想,如果欢愉的尽头痛苦,如果相聚的最后是分别。 如果知道了结局会是现在这样,他宁愿当初就不曾拥有。 凭什么已经得到的东西还要放手? 凭什么她突然的一天说想嫁给他,又突然一天跟他提离婚? 他是死的吗?他没有心吗?他不会疼的吗? 他把手缩了回去,缓缓的仰起头,看着她,冷淡的开口,“等不及了,是吗?” 花知眉头皱起,像是不解的问,“什么?” 闻于夜冷笑一声,“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不是他结婚就是你结婚。” 说完了话,他就站起来,擦着她的肩膀,一步一步的朝着楼梯走去。 ——他在羞辱她。 闻于夜上楼的时候在心里苦笑,什么时候,他竟然会当着她面羞辱她。 他伤着她了吗?或许吧。 但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呢? 就因为……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受伤? “你什么意思?”果然,花知愤怒了。 她脸色变得紧绷,身体像是被拧上了发条,动作迅速的追赶了上来,拉住了他的胳膊,“闻于夜,你把话说清楚,刚刚是什么意思?” “离婚协议你自己留着吧,我现在想休息了。”闻于夜又恢复了往常那种无动于衷的表情。 他转过身,把自己的袖口从她手里拽开,继续上楼。 “不行,”花知又抓住了他,“就算我们俩现在离婚,也要把事情摊开说清楚。” “我有眼睛,我看的很清楚。”闻于夜轻飘飘的说。 “你清楚?你无非就是看了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就敢说你清楚?”花知死死的拽着他不松手,“我做什么了?举办方给我们定的是一家酒店,我们只是从大门口一起进去而已,你看到我和他进同一间房了吗?” 说到这里,花知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她冷笑一声,“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恶人先告状是吗?” 闻于夜顿了顿,他转过头,眯着眼睛,极为研判的在她脸上观察了片刻。 “你又在找什么理由?”他笑,笑的好看又讽刺,用力的甩开她的手,转过身背朝着她,上楼,“得了吧,离婚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有那么一刻,花知觉得自己昨晚的宿醉一点也没好。 她头昏目眩,心里觉得,好冤啊,好不甘心啊。 十年前,她与金木清清白白,却被当成小三骂了那么多年。 好不容易结婚了,以为终于可以摆脱那些流言蜚语了,又因为自己的偶然复出,又将自己送进了无尽的漩涡里。 没有人相信她,不管是素不相识的网民,还是日夜相伴的工作人员,最后也包括对她不甚关心的爱人。 重回进娱乐圈到底有什么意思? 搭上了名誉,搭上了婚姻,还搭上…… 这个曾经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其他人都算了,但是只有他,不能这么想。 她浑身僵硬着,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踩上最后一个台阶,想要去拦住他的路。 但是,很奇怪,她的右脚突然的打滑了。 这已经是几个月前旧伤了,医生曾告诫她伤筋动骨一百天,而这已经远远不止一百天了…… 但她就是感觉到了,脚踝处的刺痛,明确的像是一针强剂,刹那间蔓延到了全身。 她的重心不得不躲闪掉右脚而全部落在左脚上。 可偏偏,左脚悬空,电光火石之间找不到台阶处正确的落脚点,踩空了。 于是,她失去平衡,身体朝着斜后方直接仰了下去。 楼梯不宽,她摔下去的时候碰倒了拐角处的花瓶,恍恍惚惚之间,感觉到肋骨处有一阵钻进的疼痛。 接着,破碎的声音跟着她一起朝下滚落。 她最后的记忆,是眼前一张惨白的脸,带着令人惊骇的恐惧感,哑着嗓子叫她,“知知!” 第44章 告状 项坤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小区门外玩手机。 他没走远,是因为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晚的闻总状态不太对,明明感冒还没好,而且还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应酬,却一停不停的喝了很多酒。 他知道大概是因为网上谣传太太的事情。 虽然后来他特意给闻总看过太太那方的辟谣声明,但闻总的状态并没有什么改变。 确实,太太方面的声明过于官方,有些敷衍了事的感觉。 好在,回到家里的时候太太也回来了。 两人应该可以解释清楚吧? 闻总虽然有些沉闷,但是从来不会对太太发火,太太也是,虽然有些疏离,但还是敬重闻总的。 两人只要心平气和的把误会解开,这一晚应该不会有什么风波。 抱着这一丝想法,项坤准备在小区外守到12点,如果没电话过来,他就回家睡觉去。 可没想到,刚过十点,闻总的电话就来了。 他从来没有听过闻总这般慌张的声音,本能意识,他觉得今晚可能出事了。 当他站在别墅门口,看到闻总抱着浑身是血的太太出来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薄弱。 这不是出事了,而是出大大大大事了! 从别墅到最近的医院大约需要十八分钟的车程。 车里死静死静,只剩下一丁点的风噪声。 项坤总共回头看了三次,每看一次,心里就揪成一团。 闻总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紧紧的抱着太太,但如果认真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双手正在颤抖。 太太的伤口应该在左侧肋骨下方,因为那里正被闻总用力的按压着,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一些粘稠的血液从指缝里慢慢溢出来。 * 车子终于到了医院。 闻于夜一刻不停的把花知抱进了急诊室,抓住了一位医生的胳膊,声音嘶哑,带着乞求,“救救她。” 急诊室的医生对于这种慌乱的情况明显淡定许多,指了指面前的床铺,示意把人先放下,然后开始检查花知的身体。 花知的伤口被曝露在骤亮的无影灯下,左侧肋骨下方插着一截五六公分的瓷器碎片,肘部和膝盖上有几处淤青。 “这是怎么了?”医生问。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虽然闻于夜咬紧了牙关,但依然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碰倒了一只花瓶。” 医生听完,又检查了一下花知的头部和眼睛,侧过头瞥了一眼答话的人。 “别紧张啊,”医生可能觉得此时的闻于夜状况更加糟糕一些,语气安慰道,“患者伤口并不深,还有微弱意识,现在主要止血缝针,等醒来之后再去做个脑部检查。” 闻于夜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谢谢。” 医生的动作很快,他开始清创、消毒,取下了瓷片之后,用纱布给花知止血。 但是有点奇怪,他按压着伤口,换了两块消毒纱布,依然没有止住不停外流的血。 医生啧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看闻于夜,突然皱起了眉头,“你这手上、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闻于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满是血的双手,喉咙发硬,哽着回答道,“刚才抱她的时候弄上的。” 医生眉头锁的更厉害,低头看了看又一次被浸红的纱布,抬起头严肃的问,“她的凝血功能有没有问题?” 闻于夜突然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凝血,平时流血的伤口很难——” “——不、不清楚,”闻于夜听懂了医生的话,不安的问,“怎么了吗?” 医生没答又问,“她有这方面的遗传吗?爸妈亲戚之间有这方面的问题吗?” 闻于夜又一次紧张起来,他摇摇头。 “她血型是什么?”医生的声音已经有点厉色。 闻于夜心里像是快被刨烂了一般,他继续摇头。 “唉!”医生突然叹了口气,没再问他话,直接吩咐旁边的护士道,“验血型,患者凝血功能障碍,通知血库备下血。” 护士应了一声匆忙的走开,医生继续在按压伤口,并对着旁边的人摆了摆手,“都走开点,别围在这。” 闻于夜脚上像是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眼看着医生要发火了,之后赶来项坤才把他拖离了房间。 闻于夜直直的站走廊上。 他脸色苍白,衣着凌乱,眼睛呆滞无神,像是突然被攫取了一半魂魄,一晚上就消瘦了许多。 他定定的看着紧闭的门,突然,转过头对项坤说,“电话给我。” 项坤一愣,连忙把手机递了过去。 闻于夜朝着窗口走了几步,低下头开始拨打电话。 此时已经接近深夜,电话那边响了七八下才被接起。 谢佑带着睡意,疑惑道,“喂,姐夫?” 闻于夜没有任何迂回,直接了当地问,“你姐姐的凝血功能有什么问题?” 谢佑很茫然,顿了两秒,“啊?” “她的凝血功能,就是伤口的愈合能力,”闻于夜像是在泄愤一般,说话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这、”谢佑被吼得清醒了些,“我、我不知道啊。” “那你姐姐什么血型?” 谢佑又停顿了一会,似乎是意识到这通电话的严重性,语气慎重起来,“姐夫你等等啊,我这就去问下我爸。” 闻于夜像是有点体力不支,歪靠在窗口,用力的揉了揉眉心。 谢佑那边的对话窸窸窣窣的传过来,谢文强大概是在牌桌上,声音嘈杂模糊,语气也夹着不耐,“什么血型不血型?” “姐夫电话里在问。” “姐夫?你哪个姐夫?” “花知姐姐……” “……” 停歇了十几秒,电话又传来清晰而又讨好的声音,“哎哎,是闻总啊,哎哟!你好啊你好啊。” 闻于夜不想跟他虚假的客套,又刻板重复了一遍,“花知凝血功能有没有问题?” 谢文强比他儿子还要懵,“啊?” “她血液方面有什么问题?” “这——” “她是什么血型?”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为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闻于夜突然吼了起来。 “……” 谢文强被吼的不敢说话,电话里静的像是正在拆雷,稍不注意就会暴了。 闻于夜深吸了两口气,平缓了些,“那她有没有什么亲戚有这方面的问题?” “这个……”谢文强小心翼翼,掂量着说,“以前也没听她妈妈提过——”停顿了三秒,音调突然扬了起来,“啊!我想起来!” 闻于夜立马站直了,“什么?” “那个,她爸,就是那个花启明,”谢文强像是一个差生瞎碰对了考题,兴奋的回答,“他就是得了一个什么罕见的血液病去世的,当时么还去了好几家医院……” 花启明? 闻于夜像是被雷劈了。 僵硬的一动不动。 以至于后面谢文强又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 他记得这个名字,唯一一次,那是在一块墓碑上。 花知立在那块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 “那这跟知知什么关系啊?这病应该不遗传吧?那个闻总啊——” 谢文强絮叨而又聒噪的声音又渐渐清晰,闻于夜觉得自己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剑,呼吸不过来,快要死了。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挂了,他扶着窗框,筋疲力尽,慢慢的蹲了下来。 “闻总?闻总——”项坤看到他这样连忙跑了过来,“你没事吧闻总?” 闻于夜一直低着头,缓了好大一会,再抬起头时,双眼通红,脸上竟然布满了泪水。 “去、去查一下,”他拉住项坤的手,声音颤抖不停,“花启明,所有医院的就诊记录,和所有、所有的病例记录,去!快去!” 项坤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好,”他只能答应,“我去,我这就去!” 项坤很快的就走了。 走廊上又只剩下闻于夜一个人,他卸下了最后一点力气,原地坐了下来。 手上血液干涸了,形成一块块硬壳,他用指甲轻轻的扣弄,然而扣着扣着眼泪又突然涌了出来。 找不到任何原因,他只觉得又冷又疼。 他这半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度过的,但却在今天晚上感到孤独竟然是这么折磨人一件事。 花知的意识一直在清醒和模糊中跳转。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可当她想睁开眼时,眼皮却沉重得像压着千斤。 因为疼痛叫嚷了几声,却得到了冰冷的训斥‘别动!’、‘给我按着她!’、‘止血带!快点!’ 她挣扎了一会,觉得太累了,于是,她忘掉了那人的呼唤,安静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也不知道是几时。 她尝试着抬抬手腕,却发现一点力气也没有。 而视线的尽头是顶上挂着的满满两大血袋。 刹那间,她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摔的很严重。 小时候,她曾听家里的老人说,人在将死之时,会快速回顾自己的一生,如同走马灯。 她觉得自己的一生没什么好回顾的,但是冤枉和憋屈倒是受了不少。 活得好好的时候,她或许忍辱负重,顾忌颜面,有些事情不好意思开口,但现在都要死了,她可不能带着委屈离开这个世界。 于是,她偏过头,正好看到了闻于夜憔悴的脸庞和期盼的眼睛—— 她扁了扁嘴,用极度虚弱的声音跟他告状:“我那天……看到了……” 闻于夜的声音轻柔的不像话,贴在她的旁边,“啊?” “我看到……林星儿……进了你的房间……” 而说完这句话,她就像是了却最后的心愿,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夜未眠,终于等到花知睁眼,欣喜的同时有千万句话想要说的闻于夜:……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于夜:我可以摇醒脑震荡的人吗? 第45章 解释 花知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了许多。 她发现屋外已是暮色,说明天很快要黑了。 又发现屋里有许多医用设备,说明自己是住在了一间病房里。 最后发现床头悬挂的两袋血不见了,说明…… 自己应该不会死了。 好吧。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都输血了,就不要在乎那点面子了。 “你醒了?” 就在花知还在幻想中羞愤的时候,一直在床边趴着的人坐了起来。 花知朝他望过去。 闻于夜的样子比之前抽空醒来告状的那次要好一些,起码身上的衣服换洗过了,但眼眶更加深了,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花知轻轻的嗯了一声。 闻于夜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花知仰着头喝了一口,但抬起上身的时候还是扯到了侧腰上方的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闻于夜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他把她轻轻放躺下,然后就直接掀开她的病号服,一直停在胸下,看着侧腰上的那块纱布。 花知:…… 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觉得这里钻心的疼,现在被暴露在空气里,忍不住想用手去碰一下。 “别动!” 闻于夜一把抓住她的手,眉心紧紧的敛着,“这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 花知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伤,但是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想必是划得比较深。 她老实的把手放下来,低下头看了一眼。 巴掌大的一块纱布,上面有点浅黄色的印迹。 看起来也不是很严重的样子啊,不知道闻于夜这么紧张干嘛。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闻于夜查看完了伤口,又放下了她的衣服,抬头问。 花知想了想,“头有一点点晕。” 闻于夜顿了两秒,“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花知点点头,没有表现的很意外。 闻于夜又细声问,“你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还记得吗?”。 花知转过头,淡淡的看他一眼。 她当然记得了。 她还知道都是她的那只脚惹的祸。 于是,她静默了片刻,嗫喏的开口,“因为我脚疼,没站稳。” 闻于夜愣了一下,往她右脚上看过去,嘴巴抿了抿,“嗯,脚踝处旧伤复发了。” 提到这,花知觉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又在脑子里重演了。 一个几个月前的旧伤,怎么会好端端的就复发了? 她承认那天晚上确实激动了一点,又因为宿醉脚步也虚浮。 但她想拦住闻于夜,因为他羞辱的话语让她完全不能接受。 于是,她忘记了这段时间里,每当她走路或者拍戏时,都刻意留心着这只脚。 也忘记,几个月前医生嘱咐说,韧带扭伤过一次之后很容易再一次扭伤。 更忘记,人在愤怒的时候,把全身体重和力气置于一只脚伤带来的压力有多大。 于是,她崴了,偏偏崴在楼梯上。 所以,她倒了。 综上所述,还是这只脚过于脆弱,花知幽幽的叹了一声气,“早知道就不去参加综艺跳那个舞了。” 闻于夜对此不置可否,坐在那里没说话。 屋里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有些微妙,还是受伤了之后本能的犯起了矫情。 花知觉得自己脸都不想要了,气冲冲的说,“都是林星儿把我弄伤的。” 这话意味深长,闻于夜的身板一下子直了起来:…… 很好。花知心想,看来,他是听到了她之前的那番控诉了的。 但…… 她偷偷的瞥过去一眼。 只见,闻于夜除了坐姿变得端正了些之外,面部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嘴巴也没动一下。 迟迟等不来一句解释,花知心里的那点儿期待慢慢被消磨殆尽。 她哼了一声,带着一点点怨气,“我要睡了。” 说完,她就背过身,钻回了被子里。 闻于夜:…… 有些人面色淡定,实际上心里却慌到了极点。 闻于夜望着半张脸蒙在被子里的花知,脑子里组织至少八百字,全都堵在嗓门,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很少为自己辩解过什么,从小到大都很少做这种事。 尤其现在还在花知面前,紧张感让他更加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事情的过程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误会倒还好。 可偏偏他还真的抱了别人,搂得紧紧的,还差点儿就轻吻到她的头发。 这让打小就诚实、守信、有道德的他感到羞愧。 纯洁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因为似乎真的做了件错事。 这种愧疚让他在这件事不再自信、不再有理、也不再笃定。 但他又不能直接对着花知道歉说‘对不起’,因为说了,就好像变成他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于是,他纠结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花知头顶的积怨也似乎一点一点的加重。 “那个——”闻于夜不安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垫着脚尖,伸着脖子去看花知背过身的脸。 她正在装睡,眼睛闭着,睫毛一颤一颤,有点生气,嘴角用力地抿着。 闻于夜吞咽了一下,“那天晚上,林、林小姐,她过来是给我送衣服的。” 花知的眉梢动了动,但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我跟群星娱乐的周总吃饭,但我事先并不知道她也在……” 知道她在听,闻于夜又一点点的坐回了凳子上,慢吞吞的开始解释。 如同小学生写作文一般,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全部都叙述了一遍。 最后,说到了林星儿进了屋,他听到声音后从沙发上醒来,于黑灯瞎火、凉风幽静之中,看到一个披着长发、穿着白衣的女人剪影,怔怔地站在眼前—— 听到这里,花知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把脖子扭转了九十度,眉头快锁成一个山字,定定的看着天花板。 像是在想象着那个画面—— 这他妈是个恐怖片吧? 突然间,就有点同情闻于夜了,她转过身,面向他,发现闻于夜一直低着头,手指不识闲地扣着病床上烫印的蓝字。 “然后呢?”花知催促他继续说。 她看不清闻于夜的表情,但是他的下颚紧绷,手指扣字扣得频率快了一些。 “然后我就让她走了。”他回答说。 花知对着天花板眨眨眼,又扭过头去,“就这?” 闻于夜咳了一声,“嗯。” “你快别扣了!”花知训斥他,“毁坏公物要赔的。” 闻于夜:…… 被教育了的闻同学很快的缩回了手,佯装镇定的抬起头,看着她。 目光切切,深情款款。 花知突然又不好意思起来。 在她眼中,闻于夜是不会撒谎的,那这就意味着—— 搞了半天,还是场误会啊! 什么啊! 自己为此伤神伤心了那么久,还因为心里的疑虑导致了那晚的争吵,不小心跌落楼梯,把自己搞成半个残废一样,结果就是一场乌龙? 花知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傻,但也不好承认,因为这会儿,她的脸面又稀溜溜的回来了。 她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吃醋了才赌气,坐别人的车,郁闷回家,发火吵架。 而就在花知还努力的紧巴巴的端着的时候,闻于夜却不知道从刚才的那些话中突然提取出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像个复明的盲人,眼睛渐渐的有神起来。 “你之前说,”他问道,“你看到林星儿进我房间了?” 花知不明所以,转过头看他:“嗯。” “你怎么看到的?你那天去找过我了?” “啊。” 闻于夜压住了想上扬的嘴角,“你真的去了啊,那你怎么不进去啊?” 花知这会儿又不想端着了,哼了一声,“你都有了新欢,我还进去干嘛?” 闻于夜:…… 他抿下嘴,偏过脸咳嗽两声,“都说了,不是新欢。” 花知这张脸面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弄得也非常精分。 闻于夜那边的误会说通了,她觉得自己这边也要解释清楚。 “那个——”她支支吾吾的说,“那、那晚,我其实,其实也没有跟金木在一起……” 闻于夜转过头看她。 花知继续说,“我从你房间门口离开已经很晚了,突然间也不知道能去哪儿,正好这时候金木打电话过来,我跟他的酒店安排在一块,所以,我就跟着他走了。” 说完了话,花知抬起眼睛。 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你也别误会。”花知盯着他说这最后一句。 闻于夜一直看着她,眼神里像是藏着很多话,但缱绻纠葛了半晌,最终又像是慢慢消化了回去。 就这么怔怔的互看了一会,闻于夜忽然俯下身,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嗯,你先休息会,”他的音色温柔至极,“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花知被这个软软的吻弄得晕晕沉沉,本能的点点头,“哦。” 闻于夜理了理她额上碎发,然后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轻轻的带上房门,沿着走廊走出十来米,才停下脚步。 伸手把裤子里震动的手机拿出来,“喂?” “闻总,”项坤的嘹亮声音从话筒那边传过来,“我刚从花启明之前就诊过的几家医院里出来,所有病例资料都找了,但是因为时间真的太久了,有些化验单据可能不太齐全。” 闻于夜揉了揉眉心,咬着牙根‘嗯’了一声,“没关系,你先全部都发给我吧。” 第46章 魂穿了吗 “化验单我都看了,初步判断是免疫性溶血性贫血,但是因为资料比较久远,花启明当时的具体症状也无法当面诊断,所以没法确定。” 电话里是闻于夜的姐夫,是国外一家私立医院的内科医生。 他停顿了一会,又接着说,“花知的血液报告上倒没有看出来这方面的问题,但凝血问题明显应该是遗传的,不过看起来问题也不大。” 闻于夜静静的听着,轻轻的叹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姐夫听出他声音里夹杂的疲惫与无奈,安慰道,“小夜你不用太担心,现在的医学与二十年前不能相提并论,即便是自免性的溶血现在也有有效的治疗方案可以控制病情,花知不会有事的。” 相同的话语,闻于夜在国内医院专家口中已经听过一遍了。 他只是心里有种莫名的怅然,是因为高度的绷紧的弦松弛过后的虚乏。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又陷入了长时间的停顿。 姐夫有些担心他的状态,又说,“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让花知来我这里做一个全身检查。她现在的情况严重吗?需要我们回去看望一下吗?” 闻于夜放空的思绪回来一些,回答道,“哦,暂时不用了,知知她还不知道我让你查的这些事,还是……”他想了想,说道,“不要告诉她了。” 虽然花知一直对于家庭不甚在意,但是花启明显然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闻于夜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查她父亲的病因,也不想让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无端的猜测。 “好吧,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姐夫说道。 闻于夜答应下来,就挂掉了电话。 回到病房时,发现花知已经醒了,还正试图站起来,去拿沙发旁边的手提包。 “你要干什么?”闻于夜走过去扶住她。 “我想拿一下手机。”花知回答说,“我要给安安打个电话,我现在的腿脚不便,后面的工作可能会有影响。” 闻于夜垂着眼睛看她,面容有些不满,“我已经给盛君信打过电话了,还让他们公司里的人都不要过来骚扰你。” 花知:…… 话虽这么说,闻于夜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她,“但你要想打你就打吧。” 那还有什么打的意义?花知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慢慢的回到床上坐着。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会。 花知不指望闻于夜能开口说什么,于是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闻于夜敛眉想了想,“再观察一晚,如果你觉得身体没什么问题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我身体没什么问题。”花知很快的回答道。 “但你得坐轮椅坐一个月。”闻于夜指了指她的脚。 一个月也太长了吧?花知心里这样想,但这时候也不会去抬杠,只要能离开医院,她都愿意配合,“好。” 闻于夜没想到她这么痛快的就同意了,略感欣慰,忍不住俯下身又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那你老实躺着,我去找一下医生。”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蓦然的亲吻了,而且每次亲吻中没有一丝的□□,完全像是哄孩子似的本能动作。 花知都有些手脚无措,只好镇定的靠在床头,迟钝的‘哦’了一声。 闻于夜便又走了。 花知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从医院醒来的这两天里,有个念头经常会在她脑子里冒出来,但都会被她以‘暂不考虑’的想法抛之脑后——那就是摔下楼梯那晚她签上字的离婚协议在哪?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肯定不会那么潦草的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赌气似的扔到了闻于夜的面前。 因为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林星儿那件事是个误会,那么在处理与闻于夜的关系就要倒退到一个星期之前。 嘴是个好东西,但是显然闻于夜是不太会用这个玩意。 那为了不留遗憾,她只好委屈一下,敞开自己的并不宽广的胸襟,在签字之前,真诚地问一下闻于夜,“你真的想跟我离婚吗?” 闻于夜会怎么回答? 抱着这个薛定谔的答案,第二天,花知在忧心忡忡之下的出了院,回到了别墅。 “闻总,需要我把上次找的那几个调理师、营销师、起居保姆再请回家里吗?”项坤站在玄关处问。 此时的闻于夜正小心翼翼的把花知抱到沙发上,他没有抬头,声音有点沉闷,“不用那么多人,请个保姆每天上午过来就行了。” 项坤说好,但眉头却皱了起来。 “我不喜欢家里有那么多人,”闻于夜直起身,看着项坤,继续吩咐,“把最近一个月的工作都送到家里来,我最近都不去公司了。哦,对了,你现在去把一楼客房收拾一下。” 项坤愣了愣,反应过来老板的意思,连忙点头,“好的。” 花知也被闻于夜这个决定惊到,抬着头,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闻于夜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软软的。 “你这一个月都在家里办公?”花知问。 “嗯。” “为什么啊?” 花知张口便问,虽然心知他多半是因为她的腿伤留在家里,但是这伤也不是第一次了,同一个人怎么两次的态度相差这么大? 闻于夜却一脸的明知故问,“我想留下来照顾你啊。” 花知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扑腾起来,她抿抿嘴,“那客房打扫出来是给谁住?” “我们俩住。”闻于夜指了指她的腿,“你这样楼上楼下不方便。” 花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静默下来。 原本在医院做好的心理建设,又被这会儿的突然而来的一丢丢甜蜜给打翻、推到了。 她挺没骨气的抬眼看了看。 闻于夜低着头,一脸正色的拿着手机在认真的看,他的眉眼俊秀温和,睫毛垂顺乖巧,眨眼的时候像是能根根扫在人的心尖上。 花知看得口干舌燥,她晃了晃头,打消掉脑子里突然冒出来‘数一数睫毛’这种荒谬的想法。 “你不去公司真的可以吗?”她强迫自己指着他的手机说,“你的工作看起来很重要呀。” 闻于夜抬起头,木然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又把手机放回去,“现在你比较重要。” 花知咽下一口水。 他这是怎么了? 被魂穿了吗? 她抑制住自己扑腾的心跳,淡定的,“……哦。” 其实,闻于夜说那些话并不是因为突然开窍,长了言情小说男主的嘴,而是因为他刚才看到并不是什么工作,而是姐夫在早上传过来的几个自免性溶血的早起症状案例。 他只是实事求是的阐述当前的行为。 不过,他现在脑子里确实也放不下其他的什么事情。 花知的这次意外,让他恐慌的同时也深深感到一阵内疚。作为最为亲密的人,他缺失了太多对她的了解。 “闻总,客房收拾好了。”项坤从屋里出来,“需要我去把您的生活物品从楼上搬下来吗?” 闻于夜摇头,“那些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完,他摆摆手,示意项坤可以走了。 项坤走了之后,屋里只剩下两人。 互相看了一眼,花知心里的小九九还在乱撞,闻于夜却忽然俯下身来—— “——呃,其实不用——” 花知感觉自己又要被抱起来了,她本能的环住闻于夜的肩颈,嘴上却依然别扭,好像不说点什么很难驱散掉那种的尴尬,“这点儿距离,我都可以单脚蹦过来。” 从客厅沙发到一楼卧室有十多米的距离,这话说着有点客套,但倒也不算她逞能。 但是闻于夜听到了却怔的顿住了脚步,低下头看着她,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眉峰都凌厉起来。 “你敢!”他温柔地却又狠狠的说。 花知埋下脑袋,不敢乱说话了。 被放到了客房的床上,离开了那个温热的胸膛,花知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可是还没等她喘下第二口气,就猛地意识到自己宽松的线衫从下面被撩开了,微凉的指腹婆娑到她的腰间。 花知:……? 一些颜色废料并没能在脑子里展开,因为下一秒她就感到肋下丝丝刺痛。 刺啦一声,粘着的纱布被揭开了。 花知:…… OK,fine 自己的身体当然自己最好奇,她很想知道腹下这点伤又怎么了,怎么把闻于夜搞的神经兮兮的。 想用胳膊把自己撑坐起来,刚刚上仰到15度,就被一只手掌用力地按住了肩膀。 “别动,”闻于夜很严肃地说,“刚才就发现这里渗血了,肯定是这一路上的折腾把伤口又扯开了。” 说完,他从旁边的医药包里拿出了新的纱布和药棉。 仔仔细细给她擦拭伤口,上药,换纱布。 花知无奈的躺平,并且真心地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那个,其实没关系的,你多按一会,它血就止住了,我的伤口总是愈合的很慢,从小就这样的,没事的。” 花知悠悠的对着天花板开口,本意是想安慰一下闻于夜这个恐血大男人,可谁知道,话说完了,闻于夜却突然不动了。 她偏偏头,看着呆愣的人。 闻于夜怔了一会,转过头看着她。 “你以前就知道吗?”他问,“以前就知道自己伤口恢复的慢?” 花知笑了笑,“当然知道了。” “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这有什么好说的?” 闻于夜不说话了,静了一会,表情渐渐的严肃起来。 “你应该要告诉我,”他一本正经的说,“这是婚姻法规定的。” 第47章 不老实 煞有介事的搬出婚姻法,让花知吃了一大惊。 “规、规定什么了?”她问。 “你得向我坦诚自己身体上的任何问题。” “伤口愈合慢了一点也得说?”花知瞪着眼睛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得了什么绝症。 闻于夜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言语中过于较真,而且花知大概并不知道自己血液上可能遗传了父亲的基因,便又试探的问,“就只有这?” 花知想了想,“假性近视算不算?” 闻于夜愣了一下,半晌,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算,”他低低的说,语气很无奈,仔细听好像还夹着一点委屈,“但你也应该要告诉我,因为我是你丈夫。” 花知嗫喏的支吾一声,然后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只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的转。 “那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吗?”屋里安静了一会,闻于夜的声音轻轻的从床边传过来。 花知眨了几下眼,转过头说,“B型?” 闻于夜朝她瞥过去,那眼神的意思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用疑问句?’ “我也是猜的,”花知解释说,“因为我爸爸是B型。” 话一落音,闻于夜僵了一下。 他像是发呆一般,视线虚空于一处,隔了片刻,才抬起头,问的很小心,“你爸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此,花知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里他的长相都变得很模糊。” 她想了想,又说,“但是我一直知道他很爱我,是那种……毫无保留的爱。” 可能是说起了爸爸,勾起了过去的一点回忆。 花知似乎慢慢意识到某些行为上的反常。 比如说,自己在医院里第一次虚弱醒来时,看到的两个大血袋。 又比如说,一个小小的伤口反复渗血会让闻于夜这样的紧张。 她看着闻于夜,眼神逐渐变得认真,然后问,“我还输血了是吗?” 闻于夜似乎是在考量,呼吸变得很慢,过了一阵,大概终于决定不再瞒着她,停滞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你的凝血功能有障碍。” 花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要掩盖自己内心的茫然,用力的点了下头,再之后,也不知道做什么样的反应。 “你不要乱想,其他都很健康。”闻于夜又对她说,“只是伤口愈合的慢。” 花知又本能的点点头。 没有人在得知自己身体上的变故时还能无动于衷。 她只好刻意忽略掉自己心里的张惶,想着用什么来调节一下稍稍压抑的气氛。 “嗯……”她故作思虑,想了一会开口道,“认真说起来,我可能还沾过这个病的光呢。” 闻于夜皱起眉,看着她。 “我被人说成很敬业。” 花知对着他眨眨眼,“就是上次连导打电话跟我说,他在《独家新闻》的片场,看到我的脚掌流血,才觉得我热爱这个行业,可以演他剧里的人物。” “而实际上,我那时脚上的伤口真的不深,虽然是光脚跑,但路面都是处理过的,只是浅表皮肤上的划伤,可又因为我凝血很慢,所以才会流多了血。” “连导竟然因此对我留有一个好印象。你说,我是不是还占了点便宜?” 花知语速轻快,说话的时候呼吸间隔也很急促,闻于夜可以从中感觉到她此时控制着不安的情绪。 这让他很心疼,因为他知道自己被安抚了。 他叹了口气,俯下身,用单肘支撑在她枕边,看着柔光下的眼睛,轻轻的说:“其实那天我也在。” “嗯?” “《独家新闻》杀青的那天,我也在。” 花知眼睛瞪大了些,脑子里想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哦,是的!我差点忘了,你是出品人之一。” 她的表情像是小孩子靠着自己的智慧算出了数学题,惊喜又得意。 闻于夜抿着嘴笑了笑。 由于笑的过于好看,花知心口不适宜的撞了撞,她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真是抱歉啊,”她的视线开始游离,避开那双炙热的快要熔化了她的眼睛,轻飘飘的说,“我没能让你们这些个金主赚到钱。” 她欲盖弥彰的样子让闻于夜觉得很有趣,突然地,他不想让她躲,用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视线强硬的扭转过来。 “没有,”闻于夜盯着她说,“那是我最赚的一次投资。” 花知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被桎梏住了下巴,似乎阻碍了她的发挥。 闻于夜趁机低下头,吻住她的嘴。 “我得到了你。” 这句话没入两人的交缠的口舌之中。 第二天,花知从清晨混乱的梦境中醒来时,天已大亮了。 由于一楼客房离餐厅不远,她闻到了一阵面包的香味,但自己又不被叮嘱着不能下地,所以只好先闻着。 房门没有关严实,但闻于夜并不在可及的视线里。 花知偏过头,发现他的睡衣放在了床边。 她抿抿嘴,伸出一只手,在上面摸了摸,摸完了之后觉得不够恶劣,又把它们捞到鼻尖用力闻了闻。 睡衣没什么味道,非要说出点感受,花知觉得可能有点儿药味。 应该是从她身上沾过去的。 想到这里,她的双颊有些发热。 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没亲密接触了,但昨天晚上的那个吻太好,以至于到了后面有点刹不住车。 但是闻于夜顾忌到她的伤口,还是及时拉了手刹,这让花知感到很失望。 她甚至还估计激他,“我行的!难道你不行?” 闻于夜被激的毫无反应,淡淡的瞥她,然后说,“我去洗澡了。” 花知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哼了声,然后就在很一阵很漫长持久的水流声中睡着了。 “我是不是得给你安一个呼叫铃?” 就在花知还在为昨晚的事情愤愤不平的时候,闻于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房间,站在门口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几分钟前,”说完,花知回想到他刚才的前半句话,皱起眉,“你要装呼叫铃就顺便装一个吸氧机吧,那样你就可以随便故意气我了。” 闻于夜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她这一大早上的怨气从哪来的,但这种使小性子的模样很令他心动。 他朝她走过去,然而刚到床边,就听到被子里传出来一阵咕噜噜~咕噜噜~花知脸噌的红了。 闻于夜抿着嘴,忍着笑,“哦,我当你在气什么?原来是饿的。” 花知决定一早上都不要理他了。 但这个决定在香气扑鼻的现烤芝士面包面前很快倒戈了。 “真香!”花知说完就觉得这话很打脸。 而这一次闻于夜很照顾她的颜面,只不动声色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吃完饭后,花知被抱到轮椅上,闻于夜推着她出去转了转。 这种感觉很微妙,一方面是花知提前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老年生活;另一方面是罕见的体会了一把让每天忙碌不休的闻总给她护工。 幸好这一片住宅区的人都很少出来散步,免去了她社交上的操劳。 溜达了一圈之后,花知回到卧房看看书、看看电影,而闻于夜则开始在书房办公。 往往这个时候,花知会看着看着陷入沉睡,而当她醒来时,会又一次闻到餐厅那边传来的香味。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约一周,花知肋骨下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她的那点不安分的心思又起来了。 这天正午过后,她扶着床边的柜子坐到了轮椅上,然后把自己运到了一楼的书房外。 当当当!装模作样的敲了几下,然后就直接推开了门。 闻于夜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大概持续的集中精力被打断,露出一个讶异而又木然的表情。 在家办公的闻于夜没有打理自己的衣着和发型。 此时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蓬松的头发上,反射出淡淡的棕色光圈,细密的睫毛柔柔在眼睑上颤动,上身穿着一件印有公司新游戏角色人物的短袖衫,视觉上很年轻。 也很傻里傻气的。 花知突然间的觉得他很可爱。 “你怎么起来了?”闻于夜从位子上站起来,“是饿了吗?” 花知:…… 她把自己推到他的身边,拉着他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我是猪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闻于夜笑笑,握住她的手,“那你还想干什么?” 花知眼睛转了转,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肋骨下的伤口处。 闻于夜微微皱起眉,但还是顺着她摸过去。 “你看,”花知跟他说,“这里已经长好了。” 闻于夜指腹婆娑了那处的结痂,嗯了一声。 花知似乎是有点而痒,很快把他手抽了出去。 但是没松开,反倒是自己左脚先踩地,然后借着他手上的力把自己撑起来,跟他坐在一起。 闻于夜:…… 花知调整坐姿,但是,没两下就被人死死的按住了。 闻于夜的声音有点沉,“别动。” 花知渐渐老实,一只手指按在他衣服上的卡通人物,小声嘀咕着,“这些天,我睡的太久又吃的太多……” 闻于夜垂着眼睛望着怀里的人,低低着问,“那你想干什么?” 花知的手指临摹着他胸口上卡通人物,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第48章 痴迷程度 “不行。” 闻于夜按住了她不规矩的手,维持着淡淡的神色,看着她。 花知想到可能会费点劲,却没有料到他会拒绝的这么果断。 她的眉毛拧起来,不服气道,“为什么?” “你的脚还没好。” “这又用不着我的脚!” 气愤地反驳完,花知有点本能的害羞,她抿了抿唇,支吾着说,“我俩都小心一点就是了。” 闻于夜没有回话,神色上似乎是有些动摇,但他还是一本正经的坐着,有点纠结,像是思考着世界难题。 “都已经好久了……”花知添油加醋着说。 闻于夜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半年多了。” 花知挑起半边眉,心里存疑,有这么久了? “我怕我没法小心。”闻于夜又诚实地说。 花知总算弄明白了他的担忧,但此时的她百无禁忌,很是无所谓道,“那我给你把着关?” 闻于夜不信任她,“箭在弦上,那时候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把关?” “我怎么会自身难保?我身残志坚好不好?”花知哼了一声,“不像某人,身坚志残!” 闻于夜被她的用词弄笑了,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这叫身坚志残吗?”他纠正道,“我这叫身坚志也坚!” 花知嫌他很啰嗦,不想跟他乱用成语了,只想堵住他的嘴。 于是她就这么做了。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带着温热,使得这个吻躁动的很快。 花知换了个坐姿,把双腿跨到两边,跪坐着,如此一来,两人就能贴的更紧。 闻于夜呼吸沉重了些,偏过头从她的双唇开始流连。 吻的或轻柔或用力。 所经之处一片滚烫。 花知微微仰着头,胸口起伏不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快要自身难保了。 然而,气氛正浓时,忽然一阵门铃声响了起来。 两人一时间都不想去管,但是门铃不随着他们的意志而停歇。 一声接着一声,催促的令人烦躁。 “呼!” 闻于夜在她的脖颈间长叹了一声。 “瞧你做的好事,”他委屈的在她头发里揉了揉,低哑着说,“我现在这样可怎么过去开门。” 花知早就感觉出他身体的反应,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同情。 “是谁啊?这时候过来?”她问。 “不知道,但是这个点过来还不提前打招呼的……”闻于夜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以后这种白日宣淫的事情还是得少干。他心想。 花知被他抱回了轮椅上。 然后他自己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开始冥思,下火。 五分钟后。 盛君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一脸寒气的闻于夜去厨房拿了瓶矿泉水,面无表情的扔了过来。 “家里没烧水,凑合着喝吧。”闻于夜非常没有礼貌的待客道。 盛君信:……我刚刚顶着太阳在门口站了那么久,结果就这? 好在花知还有点良心,坐着轮椅都知道给他递过来一个果盘,脸上也带着笑,“盛总怎么过来了?” 盛君信不理闻于夜了,转过身来对着花知说,“这不是听说你受伤了,本来早就想过来了,但是因为某些人命令说一个星期内不要来探病,说你起身不方便,所以就没第一时间过来。” 他往下打量了一下花知的腿,“现在怎样了?” “已经好多了。” “哦。” 虽然闻于夜一直是那副‘人爱来不来,爱走不走’的死样子,但是花知觉得盛君信好歹算是她的老板,总不能怠慢,于是,只好自己亲自来招待。 打开电视放了一部电影,借着喧闹的电影画面,跟盛君信讲了一些工作上的调整,以后影视路线的方向,政策的变化,观众的口味等等,胡天瞎侃。 最后聊着聊着,电影还没进入尾声,天色倒暗了下来。 花知后知后觉的看一眼时长,才发现这部电影竟然有三个半小时。 此时,闻于夜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正好从书房里出来,定睛一看发现沙发上竟然还坐着一个盛君信?眉头瞬间一紧。 “啊,盛总晚饭留下来吃吧?”花知慌忙赶在闻于夜口出狂言之前,先行留人。 盛君信不知道闻于夜在身后,还茫然的抬起头,“哎?已经这么晚了吗?” 花知点点头,对着他笑,“你应该还没尝过闻总的手艺吧?” 身后的闻于夜顿了顿。 盛君信也愣了一会,“啊?闻于夜这家伙会做饭?” 花知:“嗯,保姆早上会送菜过来,把食材都洗好、备好,再把家务做完,然后就走了。” 盛君信还是不太相信:“剩下的都闻于夜亲自动手?” 花知:“是的呢,他最近关注了很多很多做菜的主播,连睡觉前都在看‘跟着王刚学做菜’呢!” 盛君信:…… 闻于夜:…… 由于被花知无情的出卖,闻于夜只好带着怨气转去了厨房。 几分钟后,听着厨房里锅铲碰撞的声音,盛君信还是不太相信这是闻于夜在厨房里发出来的。 “你们的厨房真的不会爆炸吗?”他好心的问。 花知笑的很慈爱,“盛总真是说笑了,顶多也就是多费几个盘子而已啊。” 话音刚落,厨房里传来了清脆的碎裂的声音! 盛君信:! 花知一直很淡定,面带微笑跟他验证,“看吧?” 盛君信:…… 闻于夜并没有因为盛君信的到来而摆下盛宴,还是三菜一汤,只是分量稍微多了一点。 盛君信还是第一次吃闻于夜做的菜,自然也不敢挑剔,甚至连评价都给忘了,狼吞虎咽一番。 结果一顿饭,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 吃完了饭,闻于夜主动揽下了收拾残局的任务,简直把一旁的盛总都要看傻了。 “这也就几天不见,他、他这变化也太大了吧。”盛君信等闻于夜又进了厨房,小声的跟着花知说,“你们俩,现在算是和好了?” 花知正在给他倒水,听到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 自从出院以来,虽然两个人没有正式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态度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闻于夜所做的这些应该不仅仅是出于法定丈夫的职责,在他心里,可能对这份婚姻或多或少还是抱有期待的。 “啊。”思量了片刻,花知模糊的应答。 “哎呀,也是早该和好了。”盛君信温饱之后思安逸,长叹一声,“闻于夜这人吧,情感上迟钝了些,但是对你可真的是痴心绝对啊,别说是下厨做饭了,就是让他下地种水稻他也干啊。” 这话说的直白,让花知心里一惊。 谁知,盛君信还在语不惊人死不休,“就以他对你的痴迷程度,我真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花知被他的话扰得心中小鹿狂跳,脸也不自觉的热了起来,“盛总,怎、怎么好好的说这个?” “嗯?难道不是吗?”盛君信侧过身,具体的给她掰斥起来,“你看,你是演员,他就去开经济公司;你拍电视剧,他就去开视频公司,如果你要想去涉足电影行业,我估计他下一步就要去开电影院了。” 花知按捺着复杂的思绪,说话也开始卡壳,“您、您的公司,天赐当初,真、真的是他……” “啊!这你都知道了吧?”盛君信抢过话头,“也是啦,我觉得本来就没什么好瞒你的啊,也不知道他当初在别扭什么。” 花知轻轻的笑了笑。 虽然曾经心里猜忌过,幻想过,但从来没敢当真过。 因为怕失去,所以不敢相信那些似是而非。 而现在,那些被印证的事实一下子简单粗暴的被摊开在她面前,竟然让她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盛君信却不知她此刻内心的复杂,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恍然的‘哦’了一声。 “说到电影院!事实上,他当初真的准备去开了啊,”他对着花知说,“就是你拍独家新闻之后,他已经去选址了。” 花知瞪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我估计你们俩当初要是没突然结婚,搞不好现在就已经有了梦影院了,哈哈哈。” 盛君信很高兴的把闻于夜的过往全给卖了,甚至还嫌不够,又挖空脑袋想了一阵,“哦!对了,他还有一个小册子!” 他很激动的凑到了花知的耳边小声说,“里面画的都是跟你相遇过的场景,我也不知道他平时放在哪了,但我知道是封皮是黑色的。” 花知心里颤了颤,瞥过头,正巧盛君信抬眼—— 两人视线刚好对上—— ——咳!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刻意的咳嗽声。 两人回过头,只见闻于夜双手插兜,慢悠悠的从厨房走过来。 脸色不善,对着盛君信冷冰冰道,“你怎么还不走?还想留下来过夜?” 盛君信:…… 盛君信被闻于夜无情的赶走了,临走前,还对着花知眨了两下眼睛,嘴型说着‘黑色的,记得找一找。’ 花知抿着嘴对他点点头。 房门啪嗒一下被关上。 别墅里刹时一片寂静,只有厨房里的偶尔的水滴声,暗示着刚才有人在那劳动过。 闻于夜轻哼了一声,然后默不作声的往回走。 花知:…… 她滚着轮椅跟着闻于夜,仔细观察着他,发现他面色沉闷,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怎么啦?”她歪着头问。 闻于夜垂着眼睛看她一眼,又抬起头定定的站直,一语不发。 就在花知以为他在生闷气故意不理人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 “你们俩刚才凑那么近在聊些什么呢?” 哦,仔细听来,话里全是醋味。 花知心里痒痒的,很想笑,但嘴上却漫不经心地回答,“啊,在聊一本记录十年暗恋的黑色封皮画册啊。” 闻于夜挺直的背僵了一下。 “闻先生,”她朝着他摊开右手,严肃的口吻道,“它在哪?我这个当事人可以看一下吗?” 第49章 综艺 花知合上了一本厚厚的画册,脸色潮红,心跳失序,但还佯装着淡定、不慌的语气,一本正经的看着闻于夜。 “你这种行为!算是严重的私生饭了!” 没打开这本画册之前,她没想到闻于夜竟然去过她每一部电视剧的拍摄片场。 画册里多半都是景物,没有人,但是她能从画中的角度想象出闻于夜当时身处的位置。 想象着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人群之中,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她一人。 这让她心跳的更快了,她很快的把画册还给他,掩盖着她的羞涩,“这么说来,我竟然一次都没注意过你。” 闻于夜接过画册,随手扔到一边,低着头,也像是不太好意思,摸着耳朵嗯了一声。 夜深了,这片别墅幽静,屋外的树影晃动了两下。 刚刚沐浴完的两人,身上的香气是一样的,蔓延在不大的客房里,让气氛旖旎起来。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花知说完,想从床上爬起来,闻于夜不想让她乱动,就主动的靠近她,接住了她的胳膊,花知顺势搂住了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体温交换,呼吸交错,心跳贴着心跳。 花知突然觉得,即便是在两人做最亲近的事时,好像都没有现在这般真正的亲密过。 “因为我认为你并不喜欢我。”闻于夜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有点吞吐和迟疑。 “我……我这样……” “怕你……呃……” 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花知等了一会,从他怀里抬起头。 她问他,“怕我什么?” 闻于夜看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像是放弃了,摇了摇头,“没什么。” 花知:“……” 成年人似乎都怯于表达内心情感,好像如此以来,就会失去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成熟、冷静。 对于闻于夜来说,可能更加困难一点。 在他不够成熟冷静的童年时期,他的情感就似乎被藏在一个铁盒子里,有幸获得钥匙的人,才能窥得一角。 而随着慢慢长大,铁盒子被他成功事业的光环包裹的更加严密,一些人即便是有了钥匙,也怯于去探寻他的想法。 而现在,花知就是拿到钥匙的人。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把盒子打开,还是让他自己主动打开的时候,闻于夜已经又把她抱回了床头。 她沉默着坐了一会。 “其实,我以前也不是很确定自己……” 她决定先打开自己的盒子,开口说道,“我不是一个坦率的人,我胆小又自私,只是表面上装作大方,敏感多疑,害怕受伤,所以总不愿做主动的那个。” “但我对你……”她抬起头看着闻于夜,也开始羞于启齿起来。 闻于夜眉头轻轻的蹙着,目光聚焦在她脸上,像是在捕捉一个重要的猎物。 “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些了,”花知最终也选择了放弃,但是她准备用另外一种方法来补偿,于是她说,“下午被打断的事,现在要不要继续?” 说完,她把双手放在了他的腰间。 睡衣松垮,用不着费什么功夫就直接探进去。 闻于夜:…… 一场心灵上的沟通最终走向了身体上交流。 屋外突然刮起了一阵夜风,骤雨急急的落下来。 干热的大地敞开拥抱着滋润的雨滴,如同久旱逢甘霖。 屋中的倦鸟也终于找到了旧巢,彼此缠绵不休。 …… 一场做完之后已经是下半夜了。 外面的大雨也停了下来。 花知软绵绵的趴在床上,听着时不时落在树叶上水滴声,像是催眠一般。 “想什么呢?”闻于夜收拾完了,躺在她的旁边,见她乏困的不行却还强行睁着眼睛,食指在她眉间揉了揉。 花知拽住他的手指,抬眼问,“哎?对了,我们之前那份离婚协议呢?” 闻于夜愣了愣,对她的煞风景感到无语,脸色沉了几度,“你要干什么?” 还好这是事后了,要不然做到一半的时候提这个,那还不…… 花知却无知无觉,摇着他的手指道,“我就觉得奇怪,好像从医院回来之后就没看到了。” “嗯,被烧成灰了。”闻于夜漫不经心的回答。 “……”花知顿了一下,将信将疑,“真的假的啊?” “嗯哼。” “可我还仔细看过呢,我都不知道上面具体写的什么?” 闻于夜挑起眉梢,看着她,“为什么没看?”不是在家放了半年多了? 花知不是太想回答,支支吾吾说了个‘忙啊’。 闻于夜也不拆穿她,偏过头看了一会外面摇曳的树影,嗯了一声说,“协议上写的这间房子是留给你的,车子也是留给你的,还有之前说的股票,也是留给你的……” 花知听着听着,睡意跑了个干净,瞪着眼睛,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别动。”闻于夜又把她按了回去。 花知觉得不可信,哼了哼,“东西都被你烧了,谁知道说的是不是真的。” “嗯。说的都是假的。”没想到,闻于夜改口改的比屋外的急雨还快,“其实我什么都没给你留。” 花知又瞪了起来,“看吧看吧,”她怒目圆睁,“我就知道,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怎么会那么好心?” 闻于夜抿着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她。 “我才什么都不让你带走呢!”他把她搂进怀里,手指在她光洁的蝴蝶骨上婆娑,像是在哄人睡觉一般慵懒低语着,“除非,你把我也带走……” 花知在一股熟悉的味道里闭上眼睛,心里感叹着,这闻总的嘴,怎么也会超常发挥了? …… 花知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虽然闻于夜愿意在家里陪她,可她总不能每天去书房骚扰他。 这是在过日子,又不是拍簧片。 日子一天一天过,电视看完了,小说看腻了,她简直无聊透顶了。 于是,在她居家养伤的第十八天,她偷偷的拨通了安安的电话。 “盛团子你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 闻于夜隔着一个液晶屏幕,骂人都骂的极为顺畅,“我说过知知最近三个月都不要接工作,你听不懂吗?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有病吃药好吗?” 冤大种盛君信气的原地跺脚,“我没有!我不是!你才有病!” “那知知怎么下周要去那什么《毒舌大会》当嘉宾?下个月还要去《向往田园》飞行一期?”闻于夜哼了一声,“还签好了合同才告诉我,你真的很有能耐啊?你们公司没有别的艺人能赚钱了吗?” 盛君信呸了一声,“闻于夜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有本事用这样的语气去问花花!” 闻于夜:…… “反正花花的通告都是她自己谈的,想签什么合同也都不需要告诉公司!” 盛君信底气上来了,说话声音更大了,书房的门也隔不住的大嗓门,“与其在这骂我,不如想想花花为什么要去工作,她肯定是每天在家里看着某人面瘫一样的脸,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想逃离出——” 盛君信的声音被闻于夜无情的掐断了,因为花知突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闻于夜:…… 花知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的敲了两下门板,“在忙吗?我能进来吗?” 闻于夜站起来,帮她推轮椅。 其实,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她的脚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只是为了好的更彻底一些,这段时间里她都尽量避免这只脚来受力。 “我就是来跟你说我接下来工作的事情。”花知看着他说。 闻于夜没什么表情,刚才对盛君信那副冷酷不屑的气势也没有了,沉默了一会,哦了一声。 花知刚才在门外听到了一大半,此时也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先斩后奏确实是自己的主意,但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工作能正常进展下去。 闻于夜想让她休息三个月,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才复出不到一年,拍的电视剧还没上映,热度全部靠炒冷饭,这时候让她销声匿迹三个月也太冒险了。 于是,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衣角,讨好式的撒娇,“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闻于夜脸色有了变化,但也分不清喜恶。 发了一会呆,他抬起了头,有些明知故问的说,“去哪啊?” 于是,被盛君信一语成谶,闻于夜还真的要去下地种水稻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去听了人生中的第一场脱口秀。 一周后,花知来到了梦影大厦23楼,棚内综艺《毒蛇大会》的录制现场。 具体为什么会选这档综艺,花知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如果坐在台边上,听着别人讲笑话应该也不难。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她先在台上说一段。 多年的艺人修养,让她在面对观众的时候并不会特别紧张,唯一有点不太自然的是,她还没有从轮椅上站起来。 因为离之前跟闻于夜约定的一个月还差六天。 所以,她被迫在舞台中间坐在轮椅上,给台下的观众抛下第一个梗。 “大家好,我是花知。” 她的黑红体质和这个节目意外的契合,刚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就引来底下宅男宅女们的呼声、口哨声。 花知笑了笑。 “我知道大家私底下都经常叫我什么啊。”她撇下嘴,做出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 “确实哈,”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又对着轮椅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还挺容易碎的。” 花瓶是大众给她打的标签,这么多年来她反复被黑,在很多人眼里都会觉得这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而此时,她竟然拿自己受伤和花瓶易碎来比喻,观众们自然觉得这种自黑很新鲜。 一阵掌声带着笑声,把现场气氛调动了起来。 第50章 慢综艺 “哎哎?花瓶的新戏你看了吗?” “不是明天才开播吗?” “是啊,但是预热了好几轮了,里面好多经典画面都放出来了。” “哦,你说那些啊,我都看了好几遍了啊。” 闻于夜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面前坐着两个二十来岁的男生。 自从花知上台了之后,两人就一直在台下小声议论。 这种感觉很讨厌。就像是看电影时前排不停说话的观众,让他不能完全集中精力去听台上花知的脱口秀。 “哎哎?那你那部分看了没?”男生A说着说着露出一个猥琐的眼神。 男生B看着他的表情秒懂,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是说,她跟曹易的那场……山洞激情戏?” 男生A眯着眼睛点点头。 男生B:“卧槽!我肯定看了啊,那场戏花瓶露了半个后背啊!” 两个男生缩着脑袋一起嘿嘿的笑了几声。 闻于夜:…… 无论哪个男人,听到自己老婆在别的男人口中涩情描述都会不爽,更况且,闻于夜还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虽然面上常常不动声色,但是他对花知的占有欲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但是前面两个男生的谈话还没有停止。 “要我说,其实《将军》这部小说里我最喜欢角色其实不是陆夫人,是北国公主。” “哎?我也是哎!” “但是花瓶把这个陆夫人演的真的是太美了。” “啊,那倒是啊,不得不说,长得是真的漂亮啊……” 两个男生感叹完了,又一起把视线转向台上。 花知的几分钟脱口秀已经说完,台下效果还不错,哄笑不断。 “谢谢大家,我是花知。” 随着最后这句台词说完,花知被工作人员推到了舞台的侧面,而位置正好在闻于夜的斜上方。 轮椅越来越近,花知一抬眼便看到了底下坐着的闻于夜。 她刚刚说完人生中的第一场脱口秀,紧张之余还带着难抑的兴奋。这时候看到了闻于夜,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的雀跃之情。 于是,她扬着嘴角对他灿烂的笑了,然后又对着他抬起手腕,小幅度的挥了挥手。 “卧了个草!她刚才对我笑了!” “我勒个去!她刚刚跟我招手了!” 男生A和男生B同时开口,激动的四眼相望,差点儿相拥而泣。 闻于夜:……简直大写的无语! “啊!你说,”结果,男生A还没完,看着侧边坐着花知,露出一个羡煞的表情,“花瓶的老公到底是谁啊?” 男生B摇摇头,“不知道啊,听说是梦影的高管,应该是个有钱人吧。” “高管,那应该也有四十来岁了吧。” 男生A啧啧两声,脑子里可能想象出一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的模样,又痴汉般的盯着花知的侧脸看了会,长叹一声,“哎,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闻于夜:…… 你特么才是牛粪! 如果不是老婆还在台上,闻于夜真的想打断录制现场,让保安把前面两人给打包送出梦影大厦后门口。 理由就是——不遵守观影指南!(不是电影院啊? 节目录制到了晚上九点。 由于梦影大厦算闻于夜正经办公地点,所以今天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花知结束了录音就直接跟着他的车子回家。 花知坐上车子的时候就发现车里的气氛不太对。 此时司机的表情有点阴沉,不太好惹的样子。 咦?花知觉得有些不太理解,她今天的表现应该还挺好的啊,而且台上那些选手的笑话也不差。 听了一晚上的笑话,总不至于心情变坏吧? 她哪里知道闻于夜一晚上听的是啥。 “《向往的田园》什么时候录制啊?”车子驶向正路,闻于夜终于在夜色中开口了。 花知转过头看看他,研判了他的神色,回答道,“一周过后。” “在哪?” “南边的一个小镇上。” “要多久?” “车程大概五个小时吧,录制大概两天一夜。” “嘉宾有哪些人?” 花知想了想,说了几个明星的名字。 “有人带家属吗?” “……” 花知从这话赶话的问话中渐渐察觉出了蹊跷。 她转过头,一眨不眨的看着闻于夜,“怎么?你难不成想参加?” 这话刚说完,她就干笑了两声,以缓解自己不小心天方夜谭了的尴尬。 让闻于夜直接参加综艺?? 这种事情她连梦都没做过。 先不说闻于夜这人有没有综艺效果吧,仅从他的身份地位和多年以来的行为方式来看,也绝无可能。 首先,他完全不需要参加综艺营造什么老板人设。 其次,从他对自己私人信息的保密程度来看,他非常不喜欢出现在镜头前显露自己。 最后,这不是什么经济类型的访谈,这是田园综艺,他完全没有为此浪费时间的理由。除非—— ——像今天这样! 受到了花知的邀约! 那也是她在镜头前,他在幕后看罢了。 花知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可谁知,闻于夜在听到了这个问话之后一直面无表情,片刻,却用祈使句回答她,“我要参加!” 几天后,由梦影制作的综艺《向往的田园》节目组在听闻花知还会带着老公来参加节目时,简直高兴坏了。 但等他们反应过来花知老公是谁时,又猛然的惶恐起来。 是董事长没错吧? 闻于夜,梦影的上层集团公司——梦世界创始人,没错吧? 董事长要来参加咱们这个小成本慢综艺了? 那那些故意捉弄艺人的节目环节还能正常设置吗? 下地种水稻、住茅草屋、跟老乡亲们要饭要菜吃…… 节目组导演想着想着,冷汗就下来了。 而在家里,花知也抱着同样的疑问和惊悚,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闻于夜。 “闻总,你确定要穿着这样的卡通T短袖去参加节目吗?” 闻于夜:“这不是卡通,这是游戏CG插画。” 花知:“……呃。” 闻于夜:“CG是computer graphics的简称,是计算机绘制的游戏场景或者人物,制作精美的CG是一种非常好的宣传……好吧好吧,就是卡通T恤……” 闻于夜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衣服,突然变得很沮丧,“穿这个不可以吗?” 他这个样子非常像亲子综艺中,小朋友一定要带自己心爱的玩具,而家长伸出食指,一本耐心的告诉他‘不行哦’、‘导演叔叔说不可以带的哦’…… 花知不喜欢当讨厌的家长,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为什么一定要穿这个呢?” “你不觉得这个人物很酷吗?”闻于夜把衣服在灯光下展开,“而且,穿上应该会显得很年轻吧。” 花知:…… 闻总,你不过才三十出头,不用这样在意年纪吧? 好吧,那你穿吧。她在心里叹了一声,又顺便说道,“还有女款的吗?” 闻于夜眼睛一亮,“你也要穿吗?” 夫妻二人同甘共苦,总不能只一个人丢脸,两个人好歹可以分担一点啊。 花知笑了笑,口是心非的说,“我也觉得挺酷的。” 闻于夜眼神中大赞了她的品味,点点头说,“我这就让项坤送来几件女款!” 月初,花知在闻于夜的陪同下去了南方的一个小镇。 由于一个月的期限已到,花知终于摆脱了轮椅,恢复了直立行走。 当然,在这类综艺里面,所有的农活都是有剧本的。 闻于夜确实下田了,但是在此之前做的准备工作堪称精细入微。 下地五分钟,筹备两小时。 不知道节目组导演是照顾到她的脚伤初愈,还是受到董事长亲临片场的压力,这一期节目做的极为顺畅、温馨、和睦。 好在一天下来,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董事长虽然一直面容平淡,对于安排的事情倒也没摆脸色,唯一的一点要求就是要跟花知一同出现在镜头里。 深怕别人不知道两人是一对似的。 一直到了睡前夜谈的环节,这种连体婴的情况到达了顶峰。 因为,董事长和花知穿着同款的卡通睡衣出现在了录影现场。 “哎嘿?”总有一些明星喜欢大惊小怪,“闻总、花姐,你们俩这衣服还真的很有意思哎?” 说话这人叫余飞,去年选秀节目里火起来的,二十岁,是嘉宾席里最年轻的一位了。 只见他定睛看了一会两人的衣服,兀地瞪大了眼睛,“这是新出的那款刃者手游里的阿加斯吧?” 闻于夜朝他瞥去一眼。 旁人听到这话之后也都朝着花知二人看过来,但由于嘉宾普遍都不是太follow市面上的新款游戏,所以皆露出很茫然的表情。 一片静谧之中,闻于夜停顿了片刻,垂眸点了下头,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是。” 花知:…… 不是,这语气里丝丝得意是怎么回事? “卧勒个槽!”余飞一激动冒出了会被哔掉的词,还不知所觉的惊呼着,“那这衣服应该是限量版的吧?” 闻于夜抿了抿嘴角,带着些许傲娇,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们竟然把这当睡衣!暴殄天物啊简直!”余飞夸张的说。 闻于夜哼笑了一声,没回话了。 大呼小叫的余飞在一旁经纪人的怒目手势中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语中的失态,忽的静默下来。 而其他嘉宾一时间也插不上话,纷纷坐在原地,互相干瞪着眼。 场面一时间尴尬下来。 此时,负责维持节目效果的MC不自然的挪动了两下屁股,转动脑袋想着说点什么来调节下气氛。 灵感总是电光火石之间,MC笑眯眯的看了一圈嘉宾,最后朝向花知,“哎呀啊,没想到花花平时也喜欢打游戏啊?” 花知一脸懵,但是话题落在自己身上也不好回避,只好哈哈两声,“啊……有时候会打一点点。” 为了表达出真实的一点点,她还捏着自己的小指甲盖做了个微小的手势。 可MC却没接受到她的暗示,还觉得话题转换的不错,就紧跟着问道,“那你都玩些什么啊?” “呃……”花知看了一圈众人重新投向她期盼的眼神,嘴巴动了动,“斗、斗地主?” 第51章 剪影 【ahhhhh这也太搞笑了吧?我飞这是激动到被消音了吗?网瘾少年实锤了啊!】【卧槽,这就是花知老公吗?给网友们十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闻于夜,32岁,美国常青藤毕业,梦世界集团公司创始人,现任梦世界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旗下有梦世界手游、梦影视频、梦娱传媒等……】【我发现闻总每个镜头都是跟老婆贴在一起的啊,我想截一个花美人的单人照都特么的截不出来啊靠!】【美人的斗地主给我整笑不活了,@花知,你难道不知道你老公的主营业务是啥吗?】【话不多说,阿加斯的限量款T恤哪里有卖?@梦世界手游,赶紧上链接啊!】花知坐在副驾驶上,皱着眉头思虑了片刻。 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手机,转过头问旁边的人,“我玩斗地主有什么问题吗?” 闻于夜撇过头看她一眼,又缓缓看向路面,“没问题。” 花知挑了挑眉。 就说没问题吧,当时在回答MC时还有意找了一个连网游戏,要不,她得说连连看了。 那为什么大家还在笑? 花知想了想,换了个思路,又问,“那斗地主是你们公司的游戏吗?” 闻于夜静默了一会,舌尖在槽牙上,半晌,答得有点慢,好像还带着点愤愤不平,“还、真、不、是。” 花知自以为找到了源头,遗憾的啊了一声,“那你们梦世界也不太行啊。” 闻于夜:“……” 车子沿着主干道拐进别墅区,由于这几天路面整修,在驶向住宅区的支干路上被装了几道减速带。 闻于夜拐进车库的时候没注意减速,车子意外的颠簸了几下,不小心把后排的一个文件袋颠倒了。 几张纸从里面滑落出来。 花知转过头,探过身去,把文件袋拿起来,准备把掉落的纸张塞回到去。 可是,当她拿起那几张掉落的纸时,手指一顿。 纸张上的写的几个字突然映入眼帘——《刃者》宣传策划。 败两周前参加的综艺所赐,她现在对这个游戏还有点认识。 闲着无聊,她便从文件夹里随便抽了几页,试着能不能找到那件衣服上的阿加斯的人物简介。 结果翻着翻着,人物简介没找着,却意外发现了点别的东西。 策划方案中的明星宣传栏上写的预请代言人—— 是一位当红知名女星。 不知怎么的,花知心里像是钻进了一只兔子,突然的扑腾了一下。 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忍不住往下又瞄了两眼。 代言人要求:具有古典美(清瘦型)、不宜太年轻(三十岁上下)、有热度(最近有影视上映)、品德良好、会打游戏…… 心里的兔子蹦跶的越来越快,她轻咬着嘴唇,忍着上扬的嘴角,正准备继续往下看的时候—— “怎么了?”闻于夜把车子停好,转过头看她拿着一堆纸,以为她在整理,就说,“哦,那些别管了,回头让项坤来收拾吧。” 花知轻轻嗯了一声,囫囵吞枣的把几张纸塞进文件袋,然后坐回原位,双方端正的放在自己的腿上。 闻于夜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准备下车的时候又抬眼看了看她,发现她愣着没动。 仔细看去,发现脸颊似乎还有点泛红。 “怎么——”闻于夜话还没问话,花知就突然抬起了头。 一双媚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闻于夜:……? “其实也不一定要这样的。”她好像有点羞涩,瞥了他一眼之后又微微低下头。 我怎样了?闻于夜心想。 不过还没等他问出来,花知嗫喏的声音又开始说话,“我虽然说过我偶尔也会打游戏,但其实我并不擅长。” 闻于夜:?? “现在内娱优秀合适的古典美女还是挺多的,当然了,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意。虽然我之前从没做过这方面调研,但我还是很相信你们公司的产品的。” 闻于夜:???? 头上的问号好像越来越多了…… “虽然现在这件事还没有流转到我这里,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们公司的信任——” 花知说着说着,突然解开了自己安全带,从座位上直起身。 但她并没有开自己这边的车门,反倒是直接横跨过中控,慢慢的爬到闻于夜的腿上。 闻于夜:??!! “当然,最应该要感谢的应该是你……” 花知虚跨在闻于夜身上,闻于夜的腿瞬间紧实了起来,喉咙一滚,“呃,什么?” 花知突然笑了笑,伸出食指在他耳后划拉两下,“你也用不着藏着掖着啦,其实……我都看到了。” 驾驶位突然变得拥挤燥热起来,闻于夜本能的把座位往后靠:“看到……什么?” 花知哼笑一声,柔嫩双手从他脸颊往下抚摸,“还装?” 闻于夜浑身躁动,气血上涌,虽然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气氛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他又不是不会。 于是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去开开车门—— 可还没等到他挨着车门,却被花知扑过来的上身压回了位子上,接着,她又捏着他的悬空手放回了她的腰上,在他耳边轻轻呢喃,“我们是不是还没在车上做过呢?” 如同细软的风,带着温热钻进耳孔深处,闻于夜脑子里嗡嗡一响。 像是曾经久远的梦境忽闪,一时间难分真假,闻于夜吞咽了一下,不确定的问,“车上?” 花知在他唇尖轻啄了一下,“嗯啊。” 闻于夜受不了了,他像个心灵干涸的瘾君子,急需刚才那个温软触感来解救。 他的掌心上移,按着花知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在有限并且封闭的空间里,呼吸声都被放大。 车里的温度升高。 这一带的别墅区虽然幽静,但也难防有人闲着饭后散步,闻于夜透过前车玻璃看到偶尔闪过的光亮,一丢丢理智被生生拽回。 “会不会,嗯,会不会、有人?”他断断续续地问。 花知随口敷衍着唔哝了一句。 闻于夜没有听清,但眼看着裤子就要不保了,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可是车里……没、没T啊。” 花知只迟疑了半秒不到,又凑到了他的唇边,“你年纪也不小了,想不想要小孩?” 那根绷紧纤细的理智之弦咔哒断了,闻于夜吻住了她的嘴。 窸窸窣窣声音不断,皮质座椅吱吱呀呀,四肢碰撞、金属皮带、物品掉落的声音七零八落。 在混乱当中,中控上的文件袋又一次被打翻了。 哗啦一声,里面的文件散落了出来。 “别管了。”闻于夜把突然愣神的人唤回来。 花知嗯嗯的点图敷衍几声,一边解着闻于夜的扣子,一边又往地上的几张纸看过去。 看了几次,手里的扣子还没解开,身体却突然僵着不动了。 闻于夜:? “宝贝,怎么了?”他一边吻她侧颈一边小声问。 花知脖子后仰了仰,试图避开他,盯着地上看了一会,渐渐皱起了眉。 “宝贝?” 花知并没有回应闻于夜的意乱情迷,她的目光反倒是越来越清晰,指着后排座椅下方问:“这是谁?” 她的表情严肃,还带着愠怒,闻于夜回过头,发现后座上并没有出现灵异现象,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下看了看。 只见地上散落着几张,其中有一张B5大小的塑封过的卡片,上面印有一个女性剪影。 “不知道。”闻于夜如实回答完,还好心提醒道,“不过旁边应该有写名字吧?” “我不用看名字!”花知突然大声说,“我就只看剪影也知道这是谁?” 闻于夜错愕的看着她:? “这是刘苒!” 花知怒叫一声,然后从他身上坐起来,把卷到胸口的衣服拉下来,头发顺了两把,打开车门,径直走下去。 “……”还半躺在座椅上的闻于夜望着这一切,还企图挽回:“呃,宝贝……” 花知头也不回,走出无情无义的渣男步伐,用力的哼了一声,“你自己玩吧!” 闻于夜:…… 车门大开,夜风很快吹了进来,刚才驾驶座上旖旎迷乱的气息立马被扫的一干二净。 闻于夜低下头,无辜的望着自己被撩起来的…… 唉声叹了口气。 花知回到家里,蹬蹬蹬的爬上二楼,随便洗了个澡,然后就窝进被子里装睡。 闻于夜进门的时候,她已经闭眼几分钟了,但明显还没消气,睫毛微颤,胸口起伏,呼吸节奏紊乱。 闻于夜坐在床边,撑着脑袋看她。 在车上消火的这段时间,他自然而然的把那文件夹里的策划全部看了一遍。 结合花知刚才在车上动手动脚之前,莫名其妙说的那些话,也很容易弄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地动情,又突然地动怒。 “哎,”闻于夜又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知道代言人是谁……” 花知没动,但是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 闻于夜抿抿嘴,又说,“我其实在公司里不怎么管这种事情,通常只是市场部的人过来让我签几个文件。” 哼!懒得理你!花知心里想,依然继续闭着眼睛。 闻于夜只好继续,“公司里每年新出的游戏有十来个,当然针对的用户群体不一样,推广程度也不一样。” “刃者这个游戏其实是从老版改版的,原先就有用户基础,所以,公司把它当成了今年的重点项目。” “也因此才会想到找明星来进行推广。” “但我真的事先不知道他们准备找谁来代言。” “如果你真的有这方面的意愿……” 闻于夜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花知眉头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只见闻于夜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掏出手里,嘴里一边嘟囔着,“那要不我现在就跟市场部的人打个电话去——” 花知嗖得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 “不要!”她一把夺过闻于夜手机,嚷嚷得特别用力,“我才不要跟你们公司合作!也不要代言你们公司的产品!我一点都不稀罕!” 第52章 幻想 闻于夜很快把炸毛了的人用双手接住,然后又捞回了自己的腿上,压着坐好。 “真不要?”他眼睛藏着隐隐笑意,贴着她的唇瓣问。 “哼!”花知撇过脸。 闻于夜叹了两声,“我觉得公司应该是考量过的,毕竟你上次在节目上说了,并不会打游戏。” “我会的好吧!”花知反犟完这句又主动妥协,“好吧,我不会。” 闻于夜笑了笑,“那如果要代言的话,后续肯定还会有直播,你可能现在就要在家里练起来了。” 花知眼珠子转了转,哼唧一声,“那算了,反正又没多少钱。” 闻于夜不置可否,也不想在讨论这个了。 他把腿上的人往身体挤了挤,“那——”几乎是咬在她的耳垂上低低的问,“孩子的事……还算不算数了?” 花知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分不清是被热气吹的,还是这话撩的。 但是没多会,她偏过头把自己的发烫的耳朵解救出来,又恢复成死倔的语气,“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孩呢。” 其实不能怪花知出尔反尔,因为当时她在车上说要孩子时,完全是情致所动,箭在弦上,头脑发热,没多考虑。 而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那这种大事就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定的。 花知自己是无所谓的,不期待也不讨厌,但闻于夜的态度显然更微妙,因为他对自己亲侄子都不怎么待见,平日里也没见他对萌宠和幼崽有过什么关注。 “分人。”闻于夜回话了,“别人的肯定不喜欢。” 花知狐疑的看着他。 “你的我肯定喜欢。”他又补充。 “什么啊,说的好像就不是你的了?” “肯定是我的,”闻于夜又开始密密匝匝的吻她,“我们俩的,那就更喜欢了。” 这种语言似乎有种魔咒,让人不自觉的心潮澎湃。 闻于夜下车前刚扣好的扣子现在又被解开了。 床边的人体工学座椅上让人很容易想到不久前在驾驶室的那方旖旎。 可这又毕竟不是车上,因为椅子下面的滚轮的会来回晃动。 几次不得要领,闻于夜就很烦。 这已经是晚上的第二次了。 于是,他托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步一跨就把她扔进了大床上。 身体一下子从拘泥状态舒展开来,两人其实都方便了许多,但闻于夜却似乎有点不够尽兴。 花知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他嘴里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真的可以在车上……” 声音不大不小,花知听到了,她在迷离之中还能抽空嗔笑一声,“你怎么、怎么还有这种执念啊?” 闻于夜不说话。 花知从这沉默中察觉出什么,虽然有些无稽,想了想还是问了,“你不会是曾经幻想过吧?” 卧室里的温度直线上升,两个人脑子里全被一件事装满,气氛一点就着。 这种情况下的对话并非你来我往,花知也不指望着有问必答。 “不行吗?” 结果,闻于夜倒是回答了,还莫名的理智气壮,“我是正常男人啊。” 这回答让花知清醒了些,因为它实在不太像闻于夜说出来的。 他不是个会坦诚自己的人,更何况还是这种隐私。 花知有了点兴趣,磨磨蹭蹭的推开闻于夜,逼着他爬上来。 乌黑的眉眼沉沉的看着她。 “正常男人哦~~”花知故意拉长了尾音,对他不满的眼神毫不在意,轻佻的问,“那都幻想些什么啊?” 闻于夜长长眼睫往下垂了垂,又抬起,似乎对她这明知故问的样子很无奈。 见他不回话,花知又问,“除了在车里,还有哪啊?” 闻于夜还是沉默不语,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应答了。 花知有些扫兴,故意说,“那你那时候都想的是谁啊?国内还是国外的啊?” 屋里安静了几秒。 突然,传来嗤笑一声。 “还能有谁?”闻于夜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傻不傻啊?” 花知这时才心满意足的哼了哼。 一段毫无营养的对话告一段落,闻于夜拿着膝盖往下挤。 可是花知一点也不配合他。 “对着照片吗?”她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还是视频?” 闻于夜眉头渐渐皱起,“留条底裤吧,行不行?” 花知手指往下一扯,底裤没了,义正言辞道,“不行。” 闻于夜万般无奈,只好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会。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花知听着听着双颊变得越来越红。 嫌弃的把他推开,瞪着他说,“你变态吧?” 闻于夜偏着头,挑起半边眉,饶有兴趣的问,“你这么觉得?” 花知想了想,又改口,“好像也还行。” 闻于夜笑了,他侧过身,右手捏到一只纤细的手腕。 “那就赶紧试试看,”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哑了,“看看到底是不是变态。” 屋外夜阑人静,屋内朝云暮雨,月亮也羞涩的躲了起来。 …… 一场结束,又到了下半夜。 因为之前有了关于孩子话题的铺垫,花知总觉得今晚上有点不同。 说不定一下子就中了。她想。 她轻轻的用手盖着自己的小腹,转过身扯了扯旁边人的胳膊,“你说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怎么办?” 闻于夜对这个问题没做细想,心里上认为不会那么巧,就随意道,“那就生呗。” 这几个字听起来一点没有期待感,花知不是太满意。 她皱起了眉,质问他,“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孩啊?”想了想,又纠正,“为什么不喜欢别人的小孩啊?” 闻于夜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别人的小孩为什么要喜欢?” “因为可爱啊。” “还好吧。” 花知哼了一声。 闻于夜垂下眼睛看了看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起来似乎有点小情绪。 思忖了片刻,还是解释了起来,“主要吧,是因为每个小孩都会有一段极为不成熟、并且带有本能恶意的成长阶段。” 花知愣了一下。 “可能他们因为年纪小而无从辨别,”闻于夜继续说,“但是他们的一些行为依然是客观存在的,又因为伤害不大,所以大人往往也不去计较。” 闻于夜说的很平淡,但是花知几乎是瞬间就由这些话联想到了他小时候那段不算太好的回忆。 “你、你小时候——”花知说着说着停顿下来,似乎在纠结措词。 “嗯?”闻于夜低下头看她。 花知在他的注视下只好把话说完,“是不是被人欺负过啊?” 闻于夜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似乎是想知道她从哪得到的这些讯息。 他想了一会没想出来源头,作罢,又继续说自己,“如果你觉得那是欺负的话,那就是吧。但是,我自己并不这样觉得。” 花知不理解:“嗯?” “因为我原本就不喜欢跟那些人一起玩,不是我融不进他们的小团体,而是我真的没有这种意愿。因此他们所谓的排挤并没有使我感到伤心或者难过。” 闻于夜说着说着停了一会,似乎是回忆了一些事。 “当然了,”他眼睛微微眯着,有点不太认同的摇摇头,“被当做班级话题这件事确实有点烦。” 花知的心里突然酸楚起来。 委屈残留的时间太久,一时间不能排解,她只好把身边的胳膊搂的更紧一些。 闻于夜察觉出她的动作,即便心里觉得没必要,但还是挺享受这种被呵护的感觉。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笑说,“对于小孩子的那点偏见其实不用太认真,因为他们会长大。” “而等他们长大的时候就会发现真正能主宰这个社会的,并不是几岁的时候多背一首诗、多画一幅画、多交了一个朋友、多获得了一只小红花这样简单了。” “我曾经在国外谈生意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小学同学,其实我并不记得他,但是他当时却非常执意的跟我谈论那段短暂的同学时光,企图攀上一点关系。” “你看,他们自己可能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了。只要你自己站的足够高,那些欺负过你人自己就会否定自己的过去。” 花知知道他是在变相的开解她,可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那你小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吗?”她抬头问。 “可能有吧,”闻于夜无谓的回答,“但也都不重要。” 花知失望的垂下眼睛,可当她低下头的时候,一个名字像是天外飞星般突然一下钻进入了她的大脑。 “那周梦呢?” “周梦?”闻于夜眉头紧了紧,“她怎么了?”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跟我说,她叫周梦。”花知一字一句的跟他强调,“是梦、世、界、的、梦!” 花知说完,就抬眼看着他。 她承认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夹着一点私心,但她自认为自己掩盖的很好。 把那点儿醋意包裹在柔柔的慰籍的关心里,说出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但闻于夜却意外的沉默了。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又一次把花知的话在脑子里过一遍。 低头看看她的反应,发现她故作平淡,装作不经意的问话,手指却一直在他臂弯处不停的画圈。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此时都能感觉出气氛中一丝丝的不对劲吧。他想,难道她觉得自己藏得很好? “呃,我不太会解释这种事情,但是……那时候我才十八岁。” 闻于夜说了一半,花知画圈的手就停了下来。 他还是发现了啊,她想。 “当时公司才刚刚起步,真的只是一个小作坊,总共只有四个人,全是我的室友。” “梦世界听起来很宏伟很幻想,比我们宿舍里的几个理工男想的那些‘游海霸王’‘神之网游’之类要好很多。” 他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半晌,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 “好吧,对不起,”闻于夜突然开始跟她道歉,“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法去改名字了,我如果早点能够认识你,我一定就取名为花世界了。” 花知抬起头:“……?” 闻于夜挑着眉毛,似乎在问‘怎样?’ “不行,花世界还是太难听了。” “难听吗?” “像个公园会展。” “没有吧……” “还是梦世界吧……” “你不介意吗?” “唔……有一点点……但就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啊……那是多少呢?” “就真的只有一点点啊——啊哈哈哈,你不要挠我痒痒……放开放开,好了好了,我不介意了……啊哈哈哈别弄我了……别,唔……” 月亮又从云层里悄悄钻出来,斜挂在天边,一点点的往下落。 屋里的对话并没有因为停止,懒懒的笑声揉进这漫漫长夜里,似乎有好多话可以说,还有好多事可以做。 第53章 刘苒粉丝 花知是在半个月后收到了代言的相关协议。 跟梦世界的手游没有关系,而是梦影视频的全球代言人。 “据说,是梦影视频的总裁亲自联系的我们盛总,”安安在电话里跟她语音说,“梦影总裁还说,仅仅国内区的title不符合你闻名世界的美貌,和震惊中外的高贵,要做就做全球最高title。从此之后,梦影视频就是您永远温暖的家了。” 花知:…… 她当然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但她现在也不想去跟那人好好说道一番,因为那人的亲妈以及亲侄子正坐在自己的旁边看电视。 电视上放的正是《将军》的大结局。 曹易主演的将军因最终一战命丧沙场,而花知饰演的陆夫人,跟着爱人殉情西北。 广袤、荒芜的漠北如同无人之境,皑皑白雪从天而落,花知手持刃剑,鲜血顺着剑锋一滴一滴往下落,最终倒在了将军衣冠之上。 悲凉的BGM走向最高潮,镜头随着一片雪花往空中旋转、飞舞,晶莹剔透之中仿佛倒映着她与爱人生平的种种…… 随着音乐的跌宕、消逝,屏幕右下方缓缓打出《全剧终》的字幕…… “嘤嘤嘤……” 花知头皮一麻,转过头去,发现坐在沙发末端的小屁孩已经泪流满面,难忍哽咽,而旁边的老太太也不住的拿着纸巾按压自己的眼角。 花知:…… 祖孙两人是上个礼拜过来的,从闻于夜姐夫那里得知了花知从楼梯滚落的事情,又赶上Lucas放暑假,就一同过来探望,顺便玩玩。 花知的脚已经全好了,诚惶诚恐的从机场接到了一老一小,本想着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几个游玩攻略,带着祖孙二人一同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的。 结果,没想到,老太太一到家就让花知打开家里的电视机,说自己《将军》才看了一小半,顾将军要被调走到西北了,他和陆夫人才刚结婚呐!这要如何是好呐! 敢情是回国来追剧的。 花知不敢怠慢,只好打开了电视机。 老太太眼神不太好,反应也慢,看电视的时候不像年轻人喜欢开倍速。 原速播放的时候,遇到没听清的台词还要往回倒个一分钟重新听一遍。 遇到Lucas提出‘外婆,通房丫头是什么意思?’这类问题时,还要暂停,挖空脑袋解释。 结果再次播放的时候又忘了前面在说啥,又给倒回去了几分钟。 总之,看剧速度非常慢。 一周过去了,总算是播到了大结局。 花知在心里高呼‘万岁’‘哈利路亚’,没想到旁边的两人竟然给看哭了。 “外婆,”Lucas一遍抹着眼泪一边说,“我想再看一遍。” 花知:……!! 老太太嗯嗯点头:“好,你想看哪集?” Lucas吸溜吸溜鼻子:“看陆夫人不死的那集。” 陆夫人是最后一分钟才死的!! 花知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又从前面捣鼓出来一集,从片头曲开始播放起来。 跟着家人一起看自己演的电视剧就已经很尴尬了,如果再要N刷,在家里背诵台词那就更可怕了。 伴着熟悉的音乐又一次响起,花知悄悄的从沙发上起身,不声不响的拐进一楼的书房里。 闻于夜的书房现在空无一人,阳光从窗口斜照进来,正好打在桌上摆放的那盆凤尾竹上,由于阳光强烈,竹叶上已经开始打蔫下垂。 花知走过去把盆栽移动到阴凉位置,移动完了之后正好看到了旁边柜子上的几张彩页。 出乎她的意料,上面竟然是一些楼盘宣传刊物,旁边还附着详细的优缺点介绍。 闻于夜要买房吗? 总不会是梦世界要进军地产行业吧? 她把那些彩页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闻于夜应该是想买房,因为彩页上都是高档的住宅区。 可为什么呢? 这套别墅挺好的啊,她随便环顾了一下,这里的居住环境清幽、生活便利、治安良好,房子年限不长,面积也够大,为什么要换啊? 本想把彩页放回原处,等闻于夜回来的时候再好好问问。 可刚把手碰到桌面,突然间一个很莫名的想法从她脑子里冒出来。 难不成……是因为她? 花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又盯着几张纸看了看。 事情发生在十天前。 程昱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几块限量款茶饼,一大早的给闻于夜送了过来。 花知原本还在小憩,听到楼下的程总的声音,就急急忙忙的下楼去打招呼。 正在客厅说话的闻于夜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瞬时就变了。 推开身侧的程昱,三步变两步快速的往楼梯的方向走,像是在等她一般,守在楼梯口处,正好接着她下来。 “能不能慢点?”他声音带着厉色。 花知对他的怒气有点懵。 首先,她觉得自己脚伤已经痊愈了,其次,她自认为自己下楼时并不快啊。 本想回顶一句,可又看在程昱站在旁边,便适时给了闻于夜一个面子,扯了个笑,“好啦,知道了。” “程总好啊。”花知跟程昱打招呼。 “嗯,你好。”程昱回她,但看向她的神色有点微妙。 花知没在意,打完招呼就转去厨房准备泡茶。 等烧水的时候有点儿无聊,就靠在门边,透过玻璃门正好能看到外面客厅杵着的两人。 程昱是个老烟枪,随时随地都在散烟,他顺手给闻于夜递过去一根。 闻于夜摇摇头没接。 程昱便准备自己抽,可还没等他点火,闻于夜突然又转过头,没好气的说,“你能别在这抽吗?” 程昱愣了愣,语气一下子很委屈,“烟也不能抽?” 闻于夜冷冷的嗯了一声。 程昱闷闷不乐,却很自觉的把烟收了起来,然后仰着头45度,独自思忖。 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么?”他扒拉着闻于夜的胳膊问,“不是花知怀上了吧?” “……” 花知只听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热,就连忙回到厨房里继续倒弄茶叶了。 那天,程昱只在家里喝了点茶,午饭都没吃就马不停蹄走了。 花知看到他一出门就摸了根烟出来,然后还没出院门就舒坦的吐了口烟圈,活像是从监狱里刚放出来的。 她自然是知道闻于夜心里是怎么考虑的。 自从两人开始有了造人计划,他戒烟戒酒,她戒糖戒咖啡,饮食生活上都朝着健康、自然的方向变化。 当然,晚上也少不了各类姿势的运动。 当天晚上一轮运动结束后,闻于夜搂着她的肩,晃了晃,“你以后下楼的时候能不能慢点?” 花知早就累的不想说话,哼唧一声敷衍过去。 “听到没有?”闻于夜却没放过她,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下楼要慢点!” 花知嫌烦,闭着眼睛嚷嚷,“好了好了,知道了。” 说完,她哼的一声背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他。 陷入了梦乡之前,似乎是听到了身后一声无奈的叹息。 …… 这算是前阵子里的一件很小的事事情,花知本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 她又看了看彩页,果然,所有被详细标注过的住宅都是300平以上的大平层,一个楼梯都没有。 晚上,闻于夜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回到家里。 老太太和LUCAS已经休息了,花知靠在床头等他洗漱完。 “我们要换房子了吗?”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时,花知开门见山的问。 闻于夜顿了顿,琢磨了一会问,“你怎么知道的?” 花知:“我看到你书房里的那些地产公司的宣传册了。” 闻于夜站着思考了一会,“啊……”他慢慢朝着床铺走来,边走边说,“我觉得换个环境住住也挺好。” 他没有说出她心想的那个原因,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坐在了床边。 花知朝他靠过去,静静的看着他。 目光从他俊秀的眉间描摹到高挺的鼻梁、湿润的双唇。 闻于夜由着她看了一会,觉得她的眼神既认真严肃又缱绻温柔。 刚想笑着问她做什么的时候—— “我以后会小心的啊,”她却突然开口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像是在安抚受惊吓的小动物一般,轻轻的说,“你别害怕啦。” 闻于夜愣住,但随即又明白了过来。 静默了片刻后,嗯了一声。 夜色深沉,星子点点,知交不再零落。 花知是在11月份发现自己例假开始推迟的。 但是她却没有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闻于夜,因为她在第二天要参加梦影盛典的颁奖典礼。 《将军》凭借着男频权谋加上古偶的柔美特效,在几个平台联播下来热度颇高。 其中花知饰演的‘陆夫人’通过网友投票,获得了梦影视频年度最受关注女角色奖。 虽然不是几大官媒的奖项,但好歹也是群众投票选出来的,大众喜爱也是一种资本。 作为复出后第一个用作品证明自己的奖项,她觉得自己一定要上台亲自去领。 而在此前的一天,《百年大院》也发布了第一个预告片,计划春节档播出。 其中除了对几个实力派演员的期待之情外,网上最为引起争论的竟然还是花知。 原因无他,番位。 让刘苒粉丝优越了半年多的女一番幻想终于破灭。 预告片上,官方标注着:花知与刘苒同为女主一番,而由姓名首写字母排序,花知还在刘苒的前面。 刘苒粉丝崩溃了、又一次在网上发疯了。 第54章 三人行(全文完) 前有花知抢了她家苒姐姐的一番宝座,后有花知凭着投票获得了最受关注女角色奖项。 忘记说了,刘苒古装武侠剧《灵宫》也在此次投票之中,可惜落败于《将军》的热播,男女角色都没夺冠。 导致刘苒的粉丝把恶气全部撒在梦影视频身上。 借着此次梦影盛典,粉丝们在网上疯狂撕咬梦影视频暗箱操作,给自家老板娘注水,又骂以梦影为主投资人的《百年大院》剧组骗番,蛇鼠一窝,资本家门都坏的很。 只有我家姐姐最惨! 在微博上轮博、抢广场、直播发弹幕,顶着刘苒的头像狂喷。 全然不顾得罪了平台和资本的下场,直到—— 刘苒的红毯直接被剪了。 不是红毯进行到尾声时间不够的那种剪,而是直接在直播中插了一分钟的广告,刚好是从刘苒入场到退场的时间。 反应过来的粉丝们,倏地静声了。 当然还有一些傻不愣登的小散粉或者纯属狗粉丝,在网上大呼小叫,但音量已然不大了。 事情发生突然,刘苒团队后知后觉,终于也不装傻充楞,任凭粉丝们发疯了。 团队开始在网上发文,呼吁粉丝理性思考、文明发言,并说明参演的电视剧都是有明文合同签订,不存在欺骗行为,请大家把重点发在艺人作品上……等等…… 而粉丝们又陷入一群内斗之中。 任何事物都有利有弊,刘苒团队在习惯于利用粉丝舆论手段的同时,必定也要承受其带来的纷扰。 就在刘苒那边乱成一锅的时候,花知这边正准备上台领奖。 水蓝色的抹胸礼服显得她皮肤白皙透亮,勾勒出完美的颈肩曲线,配上她纤纤的腰身和细嫩的脚腕,整个人轻盈而又娇俏。 她拿着属于她的奖杯,对着台下嫣然微笑。 “很感谢一直支持我和喜欢我的人们,有了你们才让我的工作变得有意义。” 花知停顿了一会,继续说,“我也很感谢我的家人,因为他对我无限的包容、和无限的爱,才让我能真正的放下心结,从患得患失之中解脱出来,继续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业前行。我很珍惜这份感情,我也会带着它永远的走下去。” 由于花知之前和闻于夜一起参加过综艺,现在圈里圈外多数人都知道了她老公的真实身份。 如今在台上直接向家人感谢,简直就如同在直接向闻于夜表白。 主持人也很诚惶诚恐,但介于闻于夜的身份,他也不敢过分抖机灵,停顿了片刻,就只问一些常规性的问题,“非常好啊,非常感人。那请问花花,接下来有什么新的计划,可以透露一点吗?” “接下来……” 花知忽然有一点点的分神,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不过她回神的很快,“我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她紧接着回答,“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可以挑一挑好的剧本,希望以后可以给各位带来更好的作品。” 主持人很敏感,露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但是在对上花知的目光时,又把一些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还是不要瞎问了,主持人照着流程鞠躬,“那让我们一起期待您的新作品。” 花知颔首道谢,“好的,谢谢。” 台上时间总共不过三分钟,紧接着又有下个明星上台,以至于没有多少人立刻发现她刚才回话中的一点点影射。 下台之后,花知抚着心口长呼一口气。 安安领着她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狐疑的往她脸上看了几眼,似乎也在思索着刚才她在台上说的‘休息一段时间’的意思。 后台的休息室都在一块,这会儿过道上人来人往,安安想了想,决定还是进了休息室在询问。 只是刚刚推开休息室的门,就发现房间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闻于夜坐在门边的折叠椅上,长腿微微曲着,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的点着,听到门打开的动静,抬起头来。 花知见到他也是一愣,接着,她朝着安安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安安走了之后,闻于夜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朝她走过去。 花知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她问。 闻于夜走到她的面前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想辨清里面的晶体结构,半晌,他沉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花知眼神不自然的晃了晃,“呃,”她试探道,“什么事啊?” “我记得你上次的生理期。” “……” “推迟了有两周了吧?” “……”花知嘴唇抿成弯曲的线,两颊鼓鼓的,像是一只偷吃被抓包的小松鼠。 闻于夜对她这副样子很没辙,怒而不威,再开口时有些无奈,“你这方面一直不准时,所以我也拿不准,但你刚才突然在台上说——”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闻于夜的话。 花知愣了愣,随即像是被找到了解救绳索,迅速的转过身,跑去开门。 “慢点!”闻于夜在她身后低声说。 花知走到门边才降下速度,兴冲冲的打开门时却猛地怔住了。 因为门口站的是金木。 “呃,我、我……”金木比花知要高,很容易就看到房门里站着的闻于夜,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 “哦,我只是想过来恭喜你一下。”他停顿了好大一会最后说道,“你演的很好,这个奖实至名归。” 金木说的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是一个什么的多么重量级奖项。 花知一时间也有点不知所措,她本能的点点头,“哦,谢谢。” 她想了想又说,“也恭喜导演了,获得了最佳改编剧情奖。” 金木低头笑了笑。 他没有说话,花知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他进来,而闻于夜就站在身后。 骤然安静的三人使得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胶着起来。 酒店外喝醉那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败后来传到网上的那些动图所赐,花知也十分确信闻于夜应该也全都看到了。 虽然碰不到时不疼不痒,但一直都在,就像是手心里的一根刺。 “嗯。”金木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对着屋里的两个人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别的事,那、那我就不打扰了——” “——啊!等一下!” 花知突然的叫住了他。 金木身形一顿,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花知转过头,发现闻于夜也皱着眉头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她想干嘛。 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干嘛。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的对话很不对。 像是在每个人心里吊着一根看不见的铃铛,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响一下,惊扰你、打乱你。 这样的结果不对。她想,应该把铃铛彻底扯下来。 “上一次喝醉酒,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清楚。” 花知回过头,对着金木说道,“我已经结婚了,跟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 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事,我从来十年前发出那则声明之后,就没有考虑过了。 我之所以能放下之前所有的芥蒂跟你继续合作,跟刘苒继续合作,是因为我觉得那些过往真的已经过去了。而且,我清晰的认识到了自己一直有非常非常喜欢的人,而那人正巧是……我的丈夫。” 花知感觉自己的右手被身后的人牵起,她心潮涌动,说话也更加笃定,“所以,我现在很幸福。” 金木看着她,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看了一会之后,他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花知没有回头,却反抓住闻于夜的手,停顿了一会,像是在积攒着勇气。 “我怀孕了。” “……” 花知感觉自己的手突然间被握的更紧了些。 “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对我来说,一样的重要。我不想再计较以往的任何是非得失了,因为……”她信誓旦旦的说完最后一句话,“我要珍惜我以后的幸福。” 金木低下头,看不到他的脸色,但是隔了很久之后,肩膀微微一沉,像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他又一次抬起头,浅浅一笑,“嗯,祝福你。” 说完,他便颔首离开。 花知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脑子有点混乱。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刚说了一件很突然的事情。 另一方面,她也不太明白,只觉得被握紧的右手手心传递过来的脉搏跳动让她开始失序。 “好了,”眼前大开的房门慢慢的被合上,最后只留下一个骨节分明的手背,和一句不大不小的抱怨。 “再盯别人着看,我就要吃醋了。” 花知这才回过神。 她转过身,情绪波动后的怅然开始在心里荡开。 她看着闻于夜,想到刚才说出来的话,迟钝的心虚感慢慢爬上来了。 “你会……”她小声的问,“你会凶我吗?” 闻于夜还是那副不惊不喜的样子,反问,“我以前凶过你吗?” 花知懒得去细想,嘴巴一瘪,“也不是没有过。” 闻于夜看着她,看了一会,深深的叹了口气。 “下次不准了,”他扶着她的双肩,一只手慢慢下移,最后停在她的小腹上。 “最最起码也要提前告诉我。”他的声音温柔的像水一般,“你知道的,我没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花知感觉自己渐渐的就要化了,“好。”她轻声回答。 “典礼结束了,那我们现在一起回家?”闻于夜说着,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熟悉的体温传递过来,花知觉得从心口到神经末梢全是暖的,她点点头说好。 闻于夜牵着她,两人从VIP通道口穿过去。 “晚上回去还想吃点什么吗?” “那要看闻大厨会烧什么啊?” “啊……孕妇一般有什么忌口吗?” “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怀孕。”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得去关注一些妇产、育儿类的up主?” “不要了吧,那些全是骗子啊,那些打赏的钱不如留着给宝宝买奶粉吧……” “全~是骗子吗?……而且,我很少打赏的好吧?” “才怪,遇到好看的博主,就忍不住刷火箭,别以为我不知道。” “冤枉啊,我只给你刷过火箭的啊。” “……” “真的!你知道你直播间里的榜一大哥是谁吗?” “……不会是你吧?” “哼。” “你ID是‘花落知多少’?” …… 顺着后门一直走到停车处。 月影下,如同很多年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 三人行。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咱们的孩子就叫闻晓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朋友们,我的第二本结束啦。 虽然成绩依旧不理想,但我自认为还是有进步啦。 起码心态锻炼的愈加稳定了。(虽然也崩过哈哈) 会继续努力哒! 第三本《拯救影帝计划》在存稿,预计五月份开。 是一本带点悬疑的小甜饼,喜欢请收藏吧。 * 物理系博士许幽进入娱乐圈只是为了调查哥哥的死因,却救下了一位影帝。 并且,怎么也甩不掉了。 * 许幽:“秦先生,我觉得你身边有人想杀你。” 听到这里,面前这位顶着鸡窝头,慵懒的男人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皱着眉头看着她,盯了许久,才漫不经心的冒出一句疑惑的话。 “你不是来应聘助理的吗?”